「殺——!殺——!幹掉張狗——!」
人過一萬,那就是無邊無岸,當數量超過六萬的賊主力打著火把,吶喊著襲向神木城的時候,那場景之壯觀,就不是筆墨所能形容了。總之站在神木城上往下看去,賊襲來的西面和南面麻麻全是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半邊天空映得通紅,而在那微紅的芒照耀中,一眼不到邊際的賊士兵將荒原、山丘和道路遮蓋得嚴嚴實實,排著糟糟的隊形,吶喊著水一般湧向小小的神木城,聲如雷震,震耳聾,勢若奔流,目暈眩,壯觀無比。
「咚咚咚咚咚!」神木城上,從未停歇的守軍戰鼓聲敲得更更響,彷彿鼓手的心靈也被賊的勢頭所懾,鼓聲綿而又混,只有那聳立在城牆箭垛旁的宣大士兵在燈火照耀中屹立不,顯示出了良好的軍事素養,也讓在遠指揮攻城的二十九路賊頭心頭髮——出了名猾的張狗竟沒有出城作戰,也沒有棄城而逃,只是將軍隊派上城牆迎敵,看來張狗是鐵了心堅守神木城了,接下來,也將要一場驚天地的惡戰和戰了。而神木城中到底多守軍,駐紮的是什麼軍隊,城外會有多援軍趕到,二十九路賊頭卻一無所知,眾賊頭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嘗試著猛攻一下城牆了。
「殺——!殺——!幹掉張狗——!」首先向城牆發起衝鋒的是賊頭刑紅狼和衝天柱的軍隊——這兩個倒霉蛋是籤到了這個擔當探路石的任務,刑紅狼負責西門,衝天柱負責南門,為了鼓舞士氣,這兩個倒霉蛋都象自己的軍隊宣稱:神木城裏的張狗軍隊主力已經撤過了黃河,現在城裏就只剩下三五百個老弱軍殿後,城牆和城門都是一即潰,所以只要一個衝鋒,就一定拿下神木城,並且能夠首先衝進城裏搶錢搶糧搶人——自己們還是籤,才到這個大揀便宜的差使!
「舉盾牌!」眼看即將衝到距離城牆三百步之,帶隊的賊頭領不約而同的大喊起來,早就聽說張狗軍隊火槍能打三百步遠的賊士兵不敢怠慢,爭先恐後的舉起了充當盾牌的破鐵鍋子、厚木砧板、刷有厚厚泥的簸箕和撮箕,護住自己的頭臉要害,裏喊得更大聲,腳下衝鋒的速度也更快更猛。而神木城上的兵守軍仍然是一不,既不開槍打炮,也不拉弓放箭,惟有戰鼓聲越敲越,越敲越快。這麼一來,不要說只會以眾欺寡打打地方守備兵的二十九路賊頭,就連久經沙場的張大爺老對手范文程可都有點心裏發虛了,忍不住在心裏嘀咕道:「該死的張好古小瘋狗,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開槍放箭?難道他在城牆底下佈置得有陷阱,故意把賊放過去踩陷阱節約火藥?」
「啊——!」城牆下面確實有陷阱,不過這陷阱是賊以前自己挖掘的無水壕,好幾個過於張沖得太猛的賊士兵收不住腳,被後面的同伴給進了里,摔得半死不活,更多的賊士兵則將雲梯搭到上,踩著雲梯衝到了城牆下方。可直到這個危急時刻,城牆上的兵守軍還是幾乎一不,對已經近在咫尺的攻城賊視無睹,一個個彷彿老僧定一般,惟有那從未停歇的戰鼓聲還在咚咚作響,宣告著宣大軍隊還在積極備戰!
「搭雲梯!快搭雲梯啊——!」都已經衝到城下了,刑紅狼和衝天柱的軍隊就算想收手都不行了,一個個賊士兵明知道誰第一個衝上城牆,鐵定就是第一個被兵守軍重點問侯的對象,可還是著頭皮把一架架糙趕工製的雲梯搭上城牆,個別特別悍猛的士兵咬著武,攀著雲梯瘋狂沖向城牆。終於,第一個賊士兵爬到了雲梯頂端,雙手抓住箭垛,縱猛的一跳,雙腳踏上了神木城牆的頂端…………
「太好了!是草人!城牆上全部是草人——!弟兄們,快上來啊!」城牆上響起賊士兵欣喜若狂的喊聲,城牆下的賊士兵幾乎不敢相信的自己耳朵,帶著激而又張的心爭先恐後爬上城牆時,放眼看去,城牆箭垛旁邊站立的一個個兵,果然全部是草繩捆在箭垛上的草人,而真正荷刀持槍的軍士兵,卻是連鬼影子都看不到一個!看到這一切,幾乎每一個賊士兵都瘋狂歡呼起來,「張狗跑了,城牆全是草人,全是草人!這是空城!噢——!」
「城牆上全是草人?」二十九路賊頭有二十七個賊頭目瞪口呆——刑紅狼和衝天柱當然是笑得連都合不攏了。王嘉胤先是張口結舌良久,然後瘋狂大道:「怎麼可能?張狗的軍隊既然全部跑了,那城裏的戰鼓聲怎麼一直不停?你們聽,戰鼓聲到現在還在響!」
神的戰鼓聲原因很快找到——無恥的張大爺把百來只可的老羊羔捆住,拴住雙只前蹄掛在戰鼓上方,老羊羔驚,兩隻自由的後不得對著鼓面踩踢,戰鼓聲就算不不猛也都不行了。弄明白了這點,先前戰戰兢兢為王嘉胤制訂了好幾十個應變策略的范文程和羅汝才當然是氣得七竅生煙,大部分的賊頭也個個唉聲嘆氣,懊悔自己手臭,沒能到兩支率先衝鋒的上籤,現在好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刑紅狼和衝天柱兩個幸運兒吃,自己們喝湯了。
刑紅狼和衝天柱也沒能高興很久,因為他們的軍隊率先城后,很快就發現兵的伙房裏竟然還有一些溫熱的白面饅頭,還有好幾十鍋香噴噴的油汪汪牛羊湯,看到這些東西,飢腸轆轆的賊士兵當然不得狼一樣撲上去,你爭我搶的掃兵殘餘資,僧多粥,為了一個饅頭或者一碗湯而大打出手的賊士兵,簡直數不勝數。不過搶到食的賊士兵也沒高興多久,他們把白面饅頭和牛羊湯吃喝下去沒過多久,每一個吃到饅頭和喝到湯的士兵都捂著肚子起來,疼得是滿地打滾,接著臉發黑,七竅出,一命嗚呼,那景,簡直和不小心吃下砒霜中毒亡時一模一樣。——其實,張大爺在這些食下的毒藥,就是價廉、效果驚人、居家旅行和殺人放火的必備良藥,三氧化二砷。
攻城時一個人沒死,衝進城裏反倒被毒死好幾百個銳士兵,刑紅狼和衝天柱難免氣得臉鐵青,忍不住異口同聲的罵道:「他娘的!到底誰是賊頭?我們殺人放火都是用刀子,明正大,張狗是往飯菜里下毒,卑鄙無恥,我看他更象賊頭一些!」
雖然被張大爺嚇了一次又擺了一道,但不管怎麼說,宣大軍隊不戰而逃讓賊兵不刃拿下神木,對二十九路賊來說始終是一個好消息,另一個好消息是神木守軍渡過黃河后,放火燒毀了通往岢嵐州的浮橋,又連夜逃向了岢嵐城駐守,陝西境,已經找不到半個宣大兵的影子了。這兩個好消息加在一起,宣大軍隊轉攻為守的戰略已經昭然若揭,現在唯一讓二十九路賊頭擔心和頭疼的,也就是張大爺那個詭計多端的小瘟神到底有沒有帶著屠奴軍離開山西,北上到了宣府?
和二十九路賊一樣興的孫承宗和洪承疇率領的陝甘軍隊,宣大軍隊的全面後撤,讓焦頭爛額了許久的孫承宗和洪承疇終於看到了一禍水東引的希,為了儘快把王嘉胤這幫賊頭趕出陝西,孫承宗和洪承疇不約而同的加快了北上速度,同時調整了先前的戰略目標,洪承疇的軍隊一頭扎進榆林山區,向逗留在此的賊軍隊、家眷和老弱婦孺發猛攻,象趕羊群驅逐著陝甘本無力招養活的災民逃向神木,與賊的主戰軍隊會師;孫承宗的主力則直撲米脂,驅趕米脂賊向北去榆林或者向東去葭州,最終目的則是把賊主力趕到黃河以東,讓他們去宣大為禍,不要再來折騰本來就可憐的陝西州府了。
陝甘軍隊忽然發力,賊主力也本沒興趣和陝甘軍隊決戰——從某種程度來說,缺糧餉的陝甘軍隊可是比賊軍隊還窮,就算打贏了也撈不到多好。再加上府谷城已經被張大爺一把火燒了廢墟,這麼一來,擺在賊主力面前的,也就只剩下了三個選擇,一是北上府谷渡過黃河,直接去搶宣大重地山西鎮,再尋機殺大同和宣府;二是直接從神木黃河渡河,去打岢嵐州,然後過汾水去搶寧化和沂州等地;三也是直接在神木渡河,但過河掉頭向南,到興縣去和高迎祥、神一魁、不沾泥等賊軍隊會師,再向東去搶太原這條大羊。
「絕對不能北上!」經驗富的范文程擺出賊總軍師的架子,向二十九路賊耳提面命道:「山西鎮是張好古小瘋狗的總督衙門所在,張好古小瘋狗再怎麼調軍隊增援宣府,山西鎮的守軍都絕對不會調,你們去打山西鎮,只會損失慘重還一無所獲!而且山西鎮背靠大同,大同的蠻子軍隊戰鬥力比你們強得多,山西鎮一旦告急,大同軍隊必然南下增援,到那時候,你們就更不可能拿下山西鎮了。」
「不錯,我也反對北上去打山西鎮和大同。」真正的賊總軍師羅汝才與范文程所見略同,附和道:「以前張狗還沒來宣大的時候,我們的軍隊就打不過大同軍隊,現在大同軍隊經過張狗的整頓,戰鬥力肯定更強了,去打山西鎮,只會是以卵擊石,所以我們絕對不能北上,只能在神木過黃河。至於過了黃河后怎麼走,就得等探察清楚了張狗在宣大的兵力部署,我們再做決定。」
王嘉胤不說話,稍做考慮后,王嘉胤抬頭向其他賊頭問道:「你們的意見呢?同不同意在神木過黃河?」二十幾個賊頭大都和大同軍隊過手,知道大同總兵渠家禎是個不好惹的角,也都紛紛點頭贊放棄北上,立即東進。見眾人都沒有意見,王嘉胤拍板道:「那好,立即東進,在黃河修建浮橋過河!」
確定了從神木東渡黃河的方案后,二十九路全都忙和起來,著手準備東進事宜,而浮橋的搭建地點非常好辦,宣大軍隊先前在嵐漪河口北面五里搭建浮橋那個河段水流緩慢,是搭建浮橋的不二選擇,但這個位置最大的危險就是鄰近的岢嵐城,如果張大爺在這座城中佈置得有伏兵,待賊半渡而擊之,那可就糟之糕也。所以范文程給賊提出了兩個好建議,先派一支銳軍隊過河,嚴監視岢嵐城的一舉一,另一個好建議則是軍隊先過河,建立灘頭陣地再讓家眷和老弱婦孺過河。王嘉胤等賊頭深知范文程經驗富,當即採納。
兩天後,四道黃河浮橋搭好,總數目接近三十萬的流寇開始陸續渡河,出乎所有賊意料的是,在整整五天五夜的渡河時間裏,一向喜歡耍詐的張大爺竟然沒有指揮宣大軍隊乘機襲,距離渡口最近的岢嵐城宣大守軍更是閉四門,坐視缺乏組織的賊流寇順利渡過黃河,全面侵宣大境。這麼一來,二十九路賊長舒了一口氣之餘,又不免更加好奇——張狗在山西境的兵力到底是怎麼佈置的?張狗到底帶了多軍隊北上去了宣府增援?
二十多萬流寇全面侵宣大境,鄰近的宣大百姓自然是早就跑得乾乾淨淨,賊也沒辦法靠抓捕百姓拷問明軍向,同時鄰近的幾座宣大城池也都是城門閉,嚴陣以待,賊的細作也沒有機會混進城中撈取報。正當王嘉胤等賊頭覺兩眼一抹黑的時候,喜訊傳來,盤踞在南面興縣一帶的賊高迎祥部主分兵而上,高迎祥親自率領一支軍隊來與王嘉胤等賊頭會師,並且帶來了王嘉胤等賊頭急需的山西駐軍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