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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口是大明和蒙古開展貿易的第一邊市,為了方便雙方商人往來,明蒙商人進出張家口邊堡時守軍檢查並不嚴格,基本上只要不攜帶武,進出關門就沒有多大問題,即便現在心懷叵測的蒙古軍隊正大軍境,手裡只要拿著來遠堡邊市明軍員開出的證明,漢蒙商人照樣可以輕鬆進出張家口堡關口。也正是因為如此,手裡拿著張中正開的路條的馬國柱一行五人,沒花多力氣就輕輕鬆鬆混進了張家口堡,來到與張中正約定的大發客棧中住下,並且在長期包訂的二樓房間窗戶外掛出布條暗號,命令張中正來此接頭。
乘著還有點時間,馬國柱借著逛街的機會,又暗暗窺視了一下張家口堡的明軍駐軍況,結果發現和張中正介紹的一樣,宣府明軍確實是把銳主力都集中到了張家口這座宣府第一要塞中,以至於關口中原有的軍營本容納不下這麼多軍隊,府不得不臨時徵用了好幾條街道的商號庫房駐軍——其實也就是倒霉的張家口八大蝗商原來的庫房。同時張家口關牆上也是軍隊扎堆,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大大小小的巡邏軍隊在附近的長城上關牆來往不絕,各種各樣的守城武堆積如山,甚至還放得二十門紅夷大炮,守備十分之嚴。——馬國柱暗暗估計了一下,五萬蒙古軍隊如果正面強攻,只要盧象升沒有笨到家的話,蒙古軍隊正面攻破這座要塞的可能連三都沒有。這麼一來,馬國柱難免更加堅定了繞開了張家口襲宣府後方的決心。
天快要黑的時候,馬國柱一行回到了大發客棧,而張中正也帶著一個年輕男子鬼鬼祟祟的進了客棧,在馬國柱訂下的房間里和馬國柱見了面。剛一坐定,張中正先是給馬國柱介紹了自己的同伴——也就是張中正的族弟張鐵鎚,然後就迫不及待的問道:「馬先生,你的膽子怎麼這麼大,敢親自來張家口和我接頭?你不怕被我們的軍隊發現你的份?」
「不虎,焉得虎子?」馬國柱冷笑一聲,又斜眼瞟著張鐵鎚說道:「你的膽子也不小啊,和我接頭還敢帶外人來?這人可靠嗎?」
「絕對可靠,他和我是從小穿開時一起長大的,同手足,他在軍隊里的差使也是我幫他弄的。」張中正解釋道:「上次我和曹振彥見面的時候,他也在場,所以我們不必瞞他。我今天把他帶來,也是想給馬先生你們介紹一下,因為我幫盧臺署理公文,經常不開,必要的時候,我只能派他來和你們聯繫。」
「也對,算你有點頭腦,這些細節也考慮到了。」馬國柱點點頭,又哼道:「這事有多機多危險,你比我更清楚,諒你也不敢耍花招。閑話敘,我要你弄的宣府山川河流地形圖,你弄到沒有?」
「這……這個……。」張中正語氣吞吐,眼珠轉。馬國柱察言觀,斷然喝道:「耍花招,你到底弄到沒有?你想讓我把你寫的那個東西,給你們蠻子府嗎?」
「馬先生,我上次寫的東西,你帶來沒有?」張中正戰戰兢兢的問道。馬國柱心知有異,故意冷笑答道:「帶來了,你想幹什麼?」說著,馬國柱又向隨行的四個建奴高手使個眼,他們做好準備。
果不其然,聽到馬國柱把自己的認罪書帶在了邊,張中正馬上出喜,忽然手懷,猛的掏出一支手銃來指住馬國柱的鼻子,喝道:「出來,否則我就要開槍了!」那邊的張鐵鎚則和撲上,一把將馬國柱按在桌子上,沖著馬國柱的四個隨從低聲喝道:「別,否則我們就開槍打死你們的主子。」
事發突然,馬國柱也沒想到張中正翻臉會比翻書還快,措手不及下被張鐵鎚按個正著,可是仔細一看張中正手中的手銃后,馬國柱卻樂了出來,那邊馬國柱的四個隨從也是笑得前仰後合,弄得張中正是莫名其妙,連聲低呼道:「不要笑,嚴肅點,我這挾持人質呢!我要殺人了,我要開槍了!」這邊張鐵鎚回過神來瞟了張中正一眼,馬上也是瞪著眼睛驚呼道:「大哥,你的火槍火繩都沒點火,拿什麼開槍?」
「啊?」張中正有些傻眼,仔細一眼自己手中的火繩手槍,發現引火之用的火繩確實沒有點火,就算扣班機也開不了槍。見此景,張中正臉大變,低聲慘著趕去火石火棉,「糟了,我忘了點火了,……慘,我火石都沒帶!鐵鎚,你帶火石沒有?」
「狗蠻子,拿來吧你。」一個隨從上前,一把搶走張中正的火槍,順便一腳把張中正踹了一個四腳朝天,其他三個隨從也一擁而上,三下兩下就把張鐵鎚給按在了地上,飽賞拳腳。馬國柱輕輕撣撣上的灰塵,不慌不忙的站起來,走到躺在地上發抖的張中正面前,一腳踹在張中正上,獰笑道:「狗蠻子,膽子不小啊,竟然還想把認罪書搶回去,殺人滅口?」說著,馬國柱又是一腳踢在張中正上,笑道:「天底下怎麼還有你這樣的蠢貨?你的認罪書,我怎麼可能隨帶在上?我要是在張家口出了事,當然會有人拿著你的認罪書,把你拉去給我陪葬,懂不懂?」
「馬先生,饒命啊。」張中正確實是一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角,剛才還氣勢洶洶用火槍指著馬國柱,這會馬上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嚎哭起來,蜷著牆角苦苦哀求,「馬先生,我一時糊塗,一時糊塗,你大人大量,饒了我吧,我給你當牛作馬,結草銜環,我一定會報答你,你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晚了!」馬國柱笑著打斷張中正的哀求,又狠狠踢了張中正,說道:「你這個狗蠻子竟然敢拿火槍指著我,我已經生氣了,我這就下令,讓我的人把你的認罪書送到盧象升蠻子面前去——我相信,盧象升一定很樂意揪出他邊的叛國賊的。」
「不——!」張中正慘一聲,坐在地上就抱住了馬國柱的,哭泣著哀求道:「馬先生,我一時糊塗,我再也不敢了,你繞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你了,你我幹什麼都行,我對你們還有用,對你們還有利用價值啊,求你了……。」哭著喊著,張中正的鼻涕眼淚都抹滿了馬國柱的子,正意切之至。
「對我們還有利用價值?」馬國柱當然不會傻到隨便放棄這麼一個能夠接明軍機的線,故做猙獰的笑道:「既然你認為自己還有點利用價值,那我你弄的宣府山川地形圖,你怎麼還沒有弄到?」
「我弄到了。」張中正見有一線生機,趕又手懷,從拿出一張巨大的地圖,哭泣著解釋道:「宣府軍隊用的地圖太大了,我又不敢出來,只拿乘著沒人的時候的抄畫,所以現在才畫得一小半,還沒全部畫完。」
「廢!」馬國柱惱怒又踢了張中正一腳,一把搶過地圖放在桌上展開一看,頓時鬆了口氣,原來張中正畫的這部分地圖不是別,正是馬國柱目前最需要的張家口長城沿線的宣府西北部地圖!圖上將山余脈的大小道路、河流、山川、樹林、城池、堡壘、關口和地形高低都標註得十分清楚,甚至還有宣府軍隊在各個關口、烽火臺和城池的兵力部署,都標註得詳詳細細,一看就明白絕對是出自軍隊之手,民間絕對找不到這麼機的地圖。而且墨甚新,顯然是張中正手畫謄抄而來。
「馬先生,你再給我五天……,不,三天時間。」大概是怕馬國柱發怒翻臉,張中正又抹著眼淚哀求道:「只要再給我三天,我就能把剩下的全部畫完,還有張家口堡和來遠堡的兵力部署,武裝備的詳細況,我都可以給你弄來。」
「廢話,讓我仔細看看。」馬國柱暴的打斷張中正的苦苦哀求,讓隨從拿來一盞油燈,盯著地圖仔細琢磨起來。很快的,馬國柱忽然眼睛一亮,盯到了張家口西面的萬全右衛(今萬全縣)北部——在這個位置,不僅沒有明軍的關口,還有一條曲折彎曲的小道,穿過虞臺嶺和野狐嶺之間的山谷,可以從關外直通萬全城下!而在這條道路之上,雖然立聳有一座新開口堡,可是地圖上卻沒有標註駐紮有明軍守兵!疑之下,馬國柱揮手讓隨從放開張中正,又把張中正到地圖旁,指著新開口堡問道:「這座關堡,怎麼沒有駐軍?是你寫了?」
「回馬先生,我沒有寫,新開口堡已經廢棄了。」張中正戰戰兢兢的解釋道:「新開口堡本來是防範從這條小路來敵的堡壘,有一些不法商人買通了新開口堡的守將許把總,利用這條小路走私逃稅,後來張家口八大商號勾結大金軍隊走私資敵的案子發了,牽連到了許把總的上,許把總在招供時供出了這條小路經常走私的況,還供認新開口堡的士兵每一個人都接過賄賂。盧臺一怒之下派人用石頭木把這小路堵死,徹底廢除了這個從建以後就從來沒有用過一次的堡壘,所以這裡沒有駐軍。」
「那這條路有沒有重新打通的可能?」馬國柱驚喜問道。張中正猶疑了一下,低聲說道:「馬先生,其實這條路已經悄悄的重新打通了,還是我和張鐵鎚派人打通的。」
「為什麼?」馬國柱更是驚喜萬分。張中正扭了一會,這才紅著臉說道:「我給張鐵鎚在萬全城裡活了一個把總的職,讓他利用巡哨的機會,用這條小路走私鹽,賺一點散碎銀子。」
「這小子是萬全城裡的把總?」馬國柱大喜過,指著被按在地上的張鐵鎚問道。不等張中正回答,張鐵鎚搶著說道:「馬先生,我確實是萬全城裡的把總,我這次是來和大哥商量,是不是擴大一點生意,聽說大哥的把柄被你們拿住了,我們就商量著把把柄搶回來,我罪該萬死。馬先生,你饒了我吧,我願意孝敬你二十兩銀子,你們如果要私鹽,我也可以幫你們想辦法。」
「天助我也!」馬國柱在心裡狂吼一聲,又放緩臉,揮手命令道:「放開他們吧,你們兩兄弟,坐到這邊來,我有些事和你們商量。」隨從依言放開張鐵鎚,張鐵鎚謝過,這才小心翼翼的過來和張中正並肩而坐。
「我問你們,萬全城裡現在的況怎麼樣?」馬國柱聲問道:「現在裡面的守將是誰,能不能打仗?軍隊有多?百姓和糧草多不多?說老實話,我會有重賞。」
「我剛從萬全城過來,那裡的況我最清楚。」張鐵鎚搶著表功道:「萬全城裡的主力軍隊都被調到張家口來了,只剩下三千多二線軍隊,將軍是高那個又貪財又好的蠢貨,打仗不行,刮地皮扣軍餉比誰都兇!百姓有兩萬多人,至於糧草有多,我不清楚詳細數字,但絕對是多得無法再多!」
「為什麼是多得無法再多?」馬國柱疑問道。張鐵鎚答道:「萬全右衛的軍屯和民田剛剛收完糧食,糧食都堆在城裡,還有張家口這邊聽說要打仗了,好多商人都不敢再把糧食和布匹這些東西往張家口送,運回宣府鎮又太遠,運費太高,就暫時放在距離張家口最近的萬全城裡,所以萬全城裡的糧食已經多得沒辦法更多了。」
「哦,原來是這樣。」馬國柱不置可否的點頭,心裡卻樂得差點大喊大出來。稍微盤算了一會後,馬國柱向隨從使個眼,一個隨從馬上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雙手捧到馬國柱面前,馬國柱接過,搖晃著銀票微笑道:「張中正,張鐵鎚,你們兩兄弟竟然敢算計我,本來是罪該萬死的。可是看著你們辦事還算上心,說話也還算老實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這兩百兩銀子的銀票,也賞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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