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同意接見張大爺派來的使者阮大鋮,同樣無比好奇的沙爾喇嘛雖然也想看看張大爺到底想搞什麼鬼,可是為了謹慎起見,沙爾喇嘛還是建議林丹把建奴使者阿拜和鮑承先傳來,讓這些曾經在張大爺詭計下吃過大虧的建奴漢提供參考,以免林丹重蹈覆轍。而正在營中暗暗竊喜慶幸大明和蒙古終於打了起來的阿拜和鮑承先聽到這消息,三魂差點嚇飛了六魄,趕起撒就往林丹的中軍大帳跑,人還沒進帳,阿拜和鮑承先就迫不及待的大喊道:「大汗,千萬別上當!」「大汗,這是張好古小蠻子小瘋狗的謀詭計,你千萬別聽!千萬不能中他的計!」
「你們急什麼?蠻子使者還沒進來呢。」林丹用嘲諷的冷笑回答建奴使者的驚惶失措。旁邊的沙爾喇嘛則安道:「三貝子,鮑先生,你們不用急,大汗記得你們的忠告,所以大汗雖然決定了接見張好古小蠻子的使者,但沒有急著讓他們進帳,等你們來了再讓他們進來。好了,你們不是和張好古小蠻子打道的經驗多嗎?那你們一會就多給大汗提點寶貴意見做參考吧。」
「還沒見張好古小蠻子的使者?那就好。」阿拜和鮑承先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差點就癱在了地上——沒辦法,實在太張了。這麼一來,就連得道高僧沙爾喇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問道:「三貝子,鮑先生,至於這樣嗎?大汗不過是見見張好古小蠻子的使者,你們用得著張和害怕這樣嗎?再說了,難道去傳令的人沒告訴你們,張好古小蠻子這次派使者來這裡,是來向大汗投降的?你們還用得著這麼害怕嗎?」
「沙爾大師,你是太不了解張好古那個小蠻子了!」鮑承先著冷汗,咬牙切齒的說道:「那個小蠻子純粹就是天下第一大忽悠,能把正的忽悠斜了,能把黑的忽悠白了,能把聰明人忽悠傻了,能把明白人忽悠瞎了!兩口子過得好,他能給忽悠分別了!今天他來這裡投降,能把你們必勝的軍隊給忽悠得必敗了!」
「還有這事?那我今天倒要看看,張好古那個小蠻子今天怎麼忽悠我?」林丹自信大笑。不等鮑承先和阿拜開口繼續警告,大帳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和藹而又清朗的聲音,「誰?是誰在背後說我們張憲臺壞話?我們的張憲臺為人正直,高風亮節,才高八斗,誠實可信,義薄雲天,怎麼會做出那些背信棄義、食言而、欺詐忽悠和坑蒙拐騙的事?」說話聲中,一個氣質儒雅、容貌俊秀的中年儒生款步走大帳,向林丹抱拳深深一鞠,恭敬說道:「小使大明宣府知府阮大鋮,見過蒙古虎墩兔汗,大汗萬福金安。」
大概是臭味相投的緣故吧,宣府知府阮大鋮的賣相和張大爺有得一比,頦下五柳長須,面如冠玉,舉止斯文儒雅,五俊秀,乍一眼初看上去,很能給人一種親切溫和的好,算得上一個比較難得的中年男子——也怎麼看怎麼不象後世所稱頌的小人中的小人,佞中的佞!所以這麼一來,就連林丹都被阮大鋮的外表所欺騙,忍不住放緩聲音,略帶一點笑容說道:「你就是張好古派來的宣府知府?年紀很輕嘛。這麼年輕就當上明國的知府,不簡單。」
「多謝大汗誇獎,下今年犬齒已是四十有一,已經很不年輕了。」阮大鋮微笑答道:「倒是我們的張好古張憲臺,二十四歲就當上三品大員,那才是年輕有為——當然了,說到真正的年輕有為,那應該還是尊敬蒙古大汗虎墩兔汗你!大汗你十三歲就繼承汗位,繼而橫行漠南,破喀喇沁,滅土默特,喀爾喀,襲科爾沁,建立不世武功!而且大汗你的領地東起遼東,西至洮河,牧地遼闊,部眾繁衍,牧畜孳盛,兵強馬壯,就連我們大明皇帝都親口稱頌,中原僅一帝,漠北僅一人!這中原僅一帝,是指我們大明皇帝自己,漠北僅一人,就是虎墩兔大汗你了!」
「哦,你們明國皇帝這麼稱讚我?」林丹大喜問道。阮大鋮鄭重點頭,嚴肅說道:「下不敢欺瞞大汗,不僅我大明皇帝如此頌揚大汗,就連我們大明的百姓,每一個人提起大汗你尊諱,都要豎起一個大拇指說——蒙古從古至今,只有兩位真正的大汗,一位是吉思汗,另一位就是你虎墩兔汗!」
「大汗,你聽到沒有?」鮑承先殺豬一樣慘起來,「張好古小蠻子的使者,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馬屁拍得山響,話里沒一句實話!你千萬別聽這個蠻子的奉承話,否則肯定會上他的大當啊!」
正被阮大鋮奉承得飄飄仙的林丹兜頭挨了一盆冰水,忍不住惡狠狠瞪了鮑承先一眼,這才收起心神,向阮大鋮揮手說道:「別盡揀好聽的說,我不會吃你們這一套。我問你,張好古小蠻子把我的兒子包圍在山,又殺害我無數的蒙古將士,今天把派來這裡,又是送銀子又是送人,到底是想幹什麼?」
「向大汗投降!」阮大鋮也不羅嗦,開門見山的說道:「我們宣大總督張憲臺收到消息,聽說你這次出兵宣大,並非為了與大明盟友開戰,而是為了討伐我們張憲臺北伐科爾沁期間對蒙古百姓造的無心之失,還有要求我們張憲臺對大明軍隊圍困貴國軍隊一事做出罪行,為了明蒙兩國和平,也為了大明和蒙古的將士避免刀兵相見,更為了大明和蒙古的百姓免遭戰火塗炭!我們張憲臺毅然決定上表朝廷,請求辭去宣大總督一職,並且請求大明朝廷將他自己給大汗,任由大汗審判置!」
「還有這好事?」包括鮑承先和阿拜都認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把阮大鋮的話給聽錯了。林丹更是目瞪口呆,半晌才問道:「你們的張憲臺,自願請求明國朝廷把他給我?任由我審判置?」
「不錯,正是如此。」阮大鋮鄭重點頭,語氣更為嚴肅的說道:「大汗也許覺得很不可思議,也一定很奇怪。我們宣大軍隊並非沒有一戰之力,我們的張憲臺為什麼連一戰都不打,就直接把自己給大汗投降?」
「對,你們的張好古大人,為什麼這麼痛快就向我投降?」林丹點頭反問。阮大鋮沒有急著回答,眼中還滲出幾滴淚水,語帶哽咽卻更加嚴肅的答道:「因為我們的張憲臺不想讓自己變民族罪人,大明的罪人!大明和蒙古是盟友,大明將士百姓和蒙古的將士百姓一樣,子里都流著華夏子孫的,不管是大明士兵還是蒙古士兵,都是娘生爹養的人,都是有有活生生的人!張憲臺不想看到他們為了自己而生死相搏,捨命廝殺,更不想看到他們暴荒野,任豺狼撕咬,任野狗吞食,而他們的親人在家中門而泣,孤兒沒有父親養,老人沒有兒子贍養……。」
說到這裡,阮大鋮已經是淚流滿面,泣著向林丹說道:「大汗,我們張憲臺就是因為不想看到這些,更不想看到大明和蒙古的士兵冷冰冰的躺在戰場上,為異鄉冤魂,連一個給他們收的人都沒有。所以大汗,我張憲臺求你了,接他的投降吧!不要打仗了,更不要為了他,讓友好相了近六十年的大明和蒙古為敵人,讓大明和蒙古手足相殘,我們張憲臺願意用他的生命捨生取義,換取大明和蒙古盟約的延續,換取大明和蒙古永遠的和平相啊!」
大帳中異常安靜,林丹不說話,沙爾喇嘛也不說話,就連恨張大爺恨到了骨子裡的建奴使者阿拜和鮑承先也不說話——因為實在找不出什麼話來說了。半晌后,鮑承先才大聲冷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捨生取義!既然他張好古蠻子想要捨生取義,用自己的狗命換取明國和蒙古繼續結盟,那他在喀喇沁草原和科爾沁草原上,為什麼殺蒙古人殺得那麼狠?」
「那是因為你們建奴。」阮大鋮收住淚水,嚴肅說道:「因為你們建奴勾結蒙部落,殺害了無數無辜的大明百姓和蒙古百姓,我們張憲臺才不得不痛下殺手,替虎墩兔汗消滅了一部分蒙古叛徒!為了這事,我們張憲臺也常常到疚,多次拿出自己的俸祿,請紅教高僧為那場戰役中陣亡的蒙古將士和百姓念經祈福,為他們超度亡魂!但儘管如此,我們張憲臺還是覺得自己做得非常不夠,所以這次大汗興兵討伐,我們的張憲臺才毫不猶疑的選擇投降,希能用自己的鮮,洗刷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向蒙古百姓謝罪,向蒙古謝罪,更向虎墩兔大汗謝罪!」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張憲臺有此謝罪之心,足可證明我佛慈悲,普度眾生!」紅教老大沙爾喇嘛高唱佛號,對阮大鋮和從沒見過面的張大爺好倍生。那邊鮑承先則驚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大金國的人?」
「很簡單。」阮大鋮淡淡答道:「五十七年前大明和蒙古簽定和約之時,蒙古曾經答應過大明不得任用漢,俺答汗還把大漢趙全押送大明京城,給大明朝廷凌遲死!虎墩兔汗是蒙古最偉大的大汗之一,言而有信,當然不會違背這個承諾,而你為漢人,卻站在虎墩兔大汗的中軍大帳之中,你不是投靠建奴的漢,還能是什麼?」說到這,阮大鋮又在心裡笑著補充一句,「關鍵是你那個同夥馬國柱招了供,把你給賣了。」
阮大鋮的話暗帶奉承,林丹聽得十分舒服,忍不住微笑說道:「阮知府,你說得對,這個漢人是建奴那邊的漢,一直纏著我,要我和大金結盟。不過我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和你們大明的盟約只要還存在一天,就一天不會和大金結盟。」
「大汗一諾千金,下佩服得五投地。」阮大鋮鄭重點頭,對林丹大拍馬屁。林丹開心一笑,又問道:「既然你們的張好古大人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決心要向我們蒙古謝罪,那他為什麼還要包圍我大兒子額哲的軍隊,他難道想錯上加錯?」
「大汗,張憲臺是宣大總督,保土安民,是他職責所在。」阮大鋮回答得非常巧妙,並沒有指責額哲背信棄義襲萬全,而是婉轉答道:「張憲臺如果不這麼做,大明宣府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而且大汗也會背上撕毀盟約的不義之名,為了大明的百姓,也為了大汗的聲名,張憲臺不得不這麼做。但是請大汗放心,只要大汗接張憲臺的投降,張憲臺立即撤除包圍,並且為大王子的軍隊提供足夠的飲水與糧草,讓大王子率軍北上,與大汗父子團圓。」
額哲襲萬全主挑起戰爭這點,林丹早就心知肚明,現在張大爺的使者不僅沒有指責額哲的無恥行為,反而顧全林丹的面子巧言掩飾,林丹聽在耳里,心裡自然是無比用。稍一沉后,林丹也不和沙爾喇嘛商量,直接就點頭說道:「那好吧,回去告訴張好古大人,就說我接他的投降了。順便告訴他,只要他別耍花招,乖乖放了我所有被包圍和被俘虜的蒙古將士,自己到我面前來請罪,我就繼續和大明結盟,絕不侵犯大明的疆界,還有,我也可以考慮不殺他。」
「多謝大汗!」阮大鋮大喜過,趕向林丹雙膝跪下,磕頭說道:「下代表張憲臺,代表宣大百姓,也代表千千萬萬的大明百姓和蒙古百姓,叩謝大汗天恩!偉大的虎墩兔大汗啊,你的仁慈,足可以和如來佛祖相媲!你的輝,就象天上的太,永遠照耀世間萬!你的恩澤,就象春天的雨,滋潤萬,育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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