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小狗，你就算真想招安老子，起碼也要派人來私下聯繫嘛！你就這麼直接用箭上來，不是想害死我是什麼？」

無可奈何的看看城下大笑著揚長而去的明軍騎兵斥候，又眼看看周圍賊士兵狐疑的眼神，雖然高迎祥沒在現場，可帶隊巡城的李自思來想去，還是向旁邊的侄子李過低聲吩咐道：「去向闖王稟報，請他來這裡一趟。」

比李自小不了幾歲卻異常尊敬李自這個親叔叔的李過卻沒有立即向往常那樣依令而行，而是先看了看左右周圍，這才低聲說道：「叔叔，你考慮清楚了沒有？上次任命狀的事過後，闖王現在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了，今天在城樓上你和八大王喝酒以後，闖王又無緣無故的把我控制的西門給了馬玉的人，這可是一個不好的信號——你現在又把這封信給闖王，會不會……？」

「城牆上這麼多人，不上去不是更惹懷疑？」李自無可奈何的反問。李過眼看看周圍，發現數以百計的賊兵目果然正在目灼灼的盯著自己和叔叔，也只好無可奈何的答應，匆匆下城去尋高迎祥報告。李自則悶悶不樂的當眾把書信重新裝好，放到火把集中照耀的桌子上以示坦誠無私，心裡卻不斷咒罵天殺的張大爺，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陷害自己，生生害得一向對自己極其信任的高迎祥對自己產生了疑心——當然了，除了咒罵張大爺之外，李自不得又要腹誹幾句高迎祥，張大爺這麼淺稚的離間計，那怕是三歲的小孩子都看不出來，高迎祥竟然還把自己侄子的城門給革了，這擺明了是不放心自己嘛。

李自的故作坦誠無私顯然效果不大，片刻之後，高迎祥領著一幫大小賊頭匆匆上到城牆，先看了張大爺的書信后，又向在場的賊兵士卒仔細打聽了一通詳細經過後，本來就不算好看的臉頓時變得更加難看，沉著臉向李自問道：「闖將，這封信上來以後，誰你先打開看的？」

「回闖王，這封信沒封口，你又沒有命令過，不許末將們拆看狗的書信，末將就先看了。」李自如實答道。雖說這只是一件蒜皮的小事，但本就對李自產生了疑心的高迎祥卻十分不是滋味，忍不住冷哼道：「那好吧，現在本王新加一條軍規，從今以後，小狗但凡再有書信上城牆來，不管是誰，一律不準先行觀看，必須先給本王！聽清楚沒有？」李自心中一凜，只好老老實實的答應。

「闖王，這還是張小瘋狗的三人虎之計，一而再再而三的製造謠言，目的是離間你們的將帥關係，搖我軍人心，你可千萬不要上當啊。」范文程好心提醒道：「從現在開始，城牆上應該多備弓箭手，再有蠻子斥候靠近，立即殺，不給張小瘋狗半點可乘之機，這才是上策。」

「十八孩兒擒闖賊！」沒等高迎祥同意范文程的建議，城牆下忽然口號四起，好幾個明軍騎兵衝到近大聲嚷，「十八孩兒擒闖賊！十八孩兒擒闖賊！十八孩兒擒闖賊——！」等暴跳如雷的高迎祥下令弓箭手殺時，那些明軍騎兵早已經跑得遠了，只剩下「十八孩兒擒闖賊」的口號和笑聲遠遠傳來，在黑夜之中格外分明。識字不多的高迎祥不由疑問道：「十八孩兒擒闖賊？這話什麼意思？」

「這是……。」范文程剛想解釋，卻猛然醒悟過來——這又是張大爺的離間計。那邊高迎祥則大怒喝道：「說，到底什麼意思？！」

「十八孩兒，是十八子的意思，十八子合在一起，是個『李』字。」范文程無可奈何的答道。話音未落，李自的臉已經嚇了灰白，高迎祥則先是臉一沉，又大笑道：「小狗，真是蠢到家了，想離間本王和闖將的關係，竟然派人公開喊出來，本王有那麼傻嗎？」說罷，高迎祥又拍著李自的肩膀笑道：「闖將，你放心，咱們親如兄弟，我是不會上小狗的惡當的，你只管安心帶兵殺狗，其他的不條多想，明白不？」

「末將明白，多謝闖王聖明。」李自激的答道。不曾想高迎祥又說道：「好了，闖將你陪我喝酒去，以後小狗沒來攻城時，你也用不著一天到晚在城上巡城了，巡城的差事，給改世王和馬玉他們就行了。你要是閑著無事，只管來找我喝酒就是了。」

「是，謹遵闖王號令。」李自呆了一呆，這才失魂落魄的答應，再眼去看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張獻忠時，卻見張獻忠滿臉的不屑，很顯然，張獻忠也看出了高迎祥是在提防李自了。其他的大小賊頭則竊竊私語，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在嘀咕一些什麼，但好幾個賊頭臉上明顯都有幸災樂禍的神，李自心中暗恨，卻也無可奈何。

陪著高迎祥喝完酒，悶悶不樂的過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歷來都要上城巡視城防的李自破例留在被窩裡，摟著城裡搶來的人呼呼大睡，但很憾的是，同樣悶悶不樂的李過還是吵醒了李自的夢，告訴李自說張獻忠前來拜訪。李自本想避嫌不見，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以馬玉為首那幫與自己不和的賊頭臉上的笑意，破罐子破摔的李自還是咬了咬牙，命令道：「去把他進來，隨便在門口看著，別讓其他人進來。」

李過領命而去，張獻忠也很快進到了房間，看了看給李自侍寢完正在穿服的子，張獻忠不由嘆道：「到底是你們先進城的好啊，漂亮的娘們都先被你們睡了，分給我們的，全他娘的一個個簡直比豬還丑！」李自不耐煩的說道：「想要就拿去，我這的貨也不好，好的全歸闖王和馬玉那幫人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張獻忠也不客氣，一把將那哭哭啼啼的子摟在懷裡，在臉上啃了幾口才問道：「闖將，闖王不許你再上城巡城，明白意思不？」

「老子又不傻，怎麼會不明白？」李自沒好氣的答道。張獻忠又問道：「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李自苦笑著說道：「慢慢來唄，等小狗開始攻城的時候，在戰場上多殺幾個狗，闖王的疑心應該就能消了。」

「可問題是，你有這個機會不？」張獻忠語出驚人，低聲說道：「小狗的瘋狗軍有多厲害，你就算沒見過也應該聽過吧？現在小狗不急著攻城，一直在挖壕修工事包圍我們，就是在等他的瘋狗軍增援，等他的瘋狗軍到了西安，我們還守得住西安城不？」

「西安城這麼堅固，孫老狗攻了一個多月都沒著城牆，就算瘋狗軍來了，咱們也應該有點希不？」從沒有和屠奴軍過手的李自試探著問道。張獻忠則冷笑罵道：「有希個屁！我可是和瘋狗軍打過仗的，他們的火槍又遠又準，能打三四百步遠，站在城牆下就可以把我們全部打死在城牆上，有屁的希堅守！實話告訴你吧，凡是和瘋狗軍打過仗的，就沒有一個對守住西安抱有希，都打著瘋狗軍一來就跑的主意！你還想在戰場上打死幾個狗表示忠心，我看你恐怕連狗的都沒到，就先被瘋狗軍的火槍打蜂窩了！」

李自坐在床上不說話了，張獻忠則把懷中的子推到一邊，走到李自面前彎下腰低聲說道：「闖將，眼下我們倆個要想活命就只有兩條路走，一是向范文程說的那樣，乘著瘋狗軍還沒到西安，乘早帶著軍隊跑路——不過我可先提醒你，我跑路沒關係，我在軍隊里是老大，我說了算，可你就不同了，高迎祥一旦懷疑上了你，你的腦袋，可就危險了。」

「那你說的第二條路，莫非就是……？」李自沉聲問道。張獻忠點頭，又指指旁邊的子，低聲說道：「看到這個娘們沒有，只要咱們走了第二條路，比還漂亮的娘們要多有多，而且要了以後，還用不著天擔心被軍抓住活剮，想怎麼玩怎麼玩，明白不？」

李自又不說話了，反覆考慮了許久后，李自這才低聲音說道：「可問題是，小狗招降咱們，到底是不是真心？給咱們什麼條件？」

「依我看，小狗這次應該是真心想招安咱們兩個了。」張獻忠低聲說道：「你看他先是赦免咱們以前的罪過，又暗示咱們其他的罪過也可以赦免，還直接給咱們送來任命狀——咱們兩個都是公門出，你也應該明白，如果咱們拿著蓋有小狗大印的那張任命狀到軍營上任，馬上就能當上正二品的大，出門騎好馬，回家騎人。而且小狗的話也說得很對，自古以來如果想當，要麼就讀書考狀元，要麼就殺人放火，給朝廷殺人放火可以陞，當賊殺人放火招安，照樣可以當。」

李自再度沉默，這次半晌都沒有說一句話，張獻忠看出李自的心思，又低聲說道：「當然了，咱們也不能就這麼直接相信小狗的話，我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幫忙，派一個可靠的弟兄出城去和小狗悄悄的聯繫，看看小狗到底有多誠意，究竟給我們開出什麼條件，然後再做打算。怎麼樣，你能幫這個忙不？」

李自又反覆考慮了片刻，終於一橫心問道：「你打算派誰出去？雖然我現在上不了城牆，但城牆上有幾個地方還是我的弟兄把守，悄悄出城應該沒問題！」

「我打算派張化龍出去，他是最早跟著我起事的弟兄，又是我的同宗，靠得住。」張獻忠答道。李自一咬牙，低聲說道：「我讓我的侄子李過也一起去，他悉地形。」

張獻忠大喜，主向李自出了右手，李自稍微遲疑，終於也是出了右手，和張獻忠握在了一起…………

……………………

農民起義軍的紀律當然遠遠不如正規軍，再加上李自起事三年，甚得軍心，在城牆上有不鐵桿弟兄，所以到了當天夜裡，張獻忠和李自的兩個使者張化龍和李過沒費多大力氣就上了城牆，又靠著心腹士兵的幫助，用繩索悄悄吊下了城牆，乘著夜向明軍營地。行至半途，張化龍和李過一起被明軍斥候發現，說明份並提出面見張大爺后，明軍斥候飛報張大爺，張大爺聞訊大喜，趕在大帳中擺下最好的酒宴，又備好大把金銀珠寶，這才親自領著宋獻策和史可法到大營門前迎接。

「草民張化龍、李過，拜見張大人。」見張大爺親自出營迎接，李過和張化龍都十分激，趕向張大爺單膝跪下抱拳行禮。張大爺大笑，親自攙起二將，微笑道：「二位將軍快快請起，你們二位的大名，本早就如雷貫耳了，一位是八大王張獻忠的五虎上將之一，神勇威武，另一位是闖將李自的親侄子，威震陝西，都是難得的人才，難得的人才啊！」

「草民等不敢當。」李過和張化龍謙虛答道。張大爺則笑著一揮手，說道：「二位將軍不必自稱將軍了，本現在就宣布，從現在開始，你們一位是延安府參將，一位是西安府參將，都是朝廷命了，你們的兵符任書，一會進了大帳里就補給你們！」

「參將？我們現在開始就是朝廷的參將了？真的嗎？」土包子出的李過和張化龍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們的印象里，朝廷的參將都是那些騎著高頭大馬，前後一大幫親隨前呼後擁的超級大，可而不可及，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們也有當上這種超級大的一天。旁邊的宋獻策則笑道：「二位將軍，張部堂是朝廷的五省總督，他說你們是參將，你們當然就是朝廷的參將。你們放心，你們倆的俸祿米，從今天開始就給你們算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