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與老爸對面而坐
我和嚴菲坐在旁邊的沙里。我倒是正襟危坐,嚴菲卻自後手過來,大拇指在我的皮帶裡頭,隔一陣就給我背上撓一下。
解英來哄了嚴菲兩次,回自己房間里去睡覺。誰知乖乖也有不聽話的時候,裡答應,就是不肯挪窩。解英沒法,又不能當著老爸的面呵斥,只得由。
自打嚴玉稱呼我為「年輕人」,本衙在嚴書記面前可就規矩多了,那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輕易不膩歪他的寶貝兒(至不是當面膩歪)。
論起來,我對嚴玉其實滿尊重的。他隨口一句話,對我影響便這麼大。
嚴菲可不管這些,眼見得十三歲的半大姑娘了,憨的子一點沒變,我不去膩歪,便來膩歪我,甚至都到了無所顧忌,明目張膽的地步。
這孩子,難道不知道男有別麼?
也虧得是嚴玉和解英這兩位子大咧咧的,若換了本衙,今後生一個兒如此這般,怕是要無數的心。
沉默良久,嚴玉輕輕嘆了口氣。
「晉才,就是三個月而已,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已經是接到學通知的第二日晚間,老爸終於控制不住,帶上我跑到嚴玉這裡來了。蘇建中開的車,沒縣革委的司機。
這個事。嚴玉為地委委員。自然一早就知道了地。
老爸不吭聲。
我說道:「伯伯。地委到底什麼意思啊?為孟宇翰撐腰也太過火了吧?」
嚴玉笑了笑。也不吭聲了。
我就有點臉紅。暗慚愧。嚴玉何等睿智。我心中那點小算盤焉能瞞得過他?倘若地委只是要為孟宇翰撐腰。暫時支開老爸。給孟宇翰三個月時間掌控局面。還則罷了。怕地是地委真有了什麼別地打算。黨校培訓之後。給老爸挪挪位置。那可就糟糕之極了。
地直單位地一把手。論級別與縣革委主任是一樣地。但實權就有很大差別。若老爸能挪到公安、財稅局這些重要地地直單位去做一把手。倒也不壞。怕地是給挪到啥林業局。衛生局這些地方去坐冷板凳。毫無疑問。這些單位要權沒權要錢沒錢。想要出績。難了。
雖然料來龍鐵軍不至於如此混賬,不過場上的事,有時確實難說得很。多方博弈的結果,往往就是犧牲那些沒有後臺沒有靠山的小人。
「好吧,伯伯,我也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次培訓之後,是不是要給我爸挪個位置?」
「暫時沒聽到這方面的消息。」
嚴玉擺擺手。
我輕輕舒了口氣,只要三個月之後還回到向縣,形便不至於太壞。畢竟嚴玉和老爸苦心經營三年的基業,不是短短三個月時間能完全破壞的,再說唐海天還在麼。
昨天地委組織部長李博文代表地委來向縣宣布這個決定的時候,指明暫時由革委會常務副主任馬智寬主持革委會工作。這也很合合理,人無話可說。
料必這三個月,馬智寬將是孟宇翰全力爭取的對象。
「晉才,好久沒同你下過棋了。怎麼樣,殺一盤?」
當下也不待老爸有何言語,嚴玉便擺開了棋局。
我當即跳下沙,對嚴菲說道:「菲菲,我們去你房間里玩吧。」
嚴玉頓時便板下臉來。
諸位不要誤會,嚴玉絕不是擔心我對他兒圖謀不軌,實在是我這個做派太傷他的自尊了。可是我不這麼做,又實在太折磨我自己了。
由此可見,他倆的棋藝是何等糟糕。
這麼說吧,在棋盤上,我閉上一隻眼睛,只用右手的兩個手指頭就能將兩位爺輕鬆殺敗!
當下也不理會嚴玉惱怒的目,領著嚴菲,躲進小樓一統去了。
嚴菲的小房間乾淨雅緻,收拾得很清爽。我給買的那個絨絨的小狗熊靜靜躺在小枕頭旁邊,憨態可掬。
「我每天抱著小狗熊睡覺。」
嚴菲笑嘻嘻地說道。
我輕輕的臉頰,笑著點點頭。
當著大家的面,嚴菲好似一點不知道男有別,這一單獨相,反倒有點害的意思,白玉般的俏臉上飛起兩團嫣紅,別過了頭去,神態人之極。
形不大妙,得趕找些話來說。
「菲菲,新學校習慣不?同學們對你都好吧?」
慣呢,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沒一個特別說得來的朋友,他們都說我很傲氣,其實我真的沒有……」
說著,嚴菲就有點委屈的樣子。
我不大是憐惜。
說嚴菲傲氣,我是不相信的,從未有過「仗勢欺人」的先例。不過到了初中,很多孩子都開始有了世俗之見和等級觀念。嚴菲是市委書記的兒,大家不免自然而然與保持了距離。只是嚴菲子憨,毫無機心,也不會刻意去和同學們親近,加之漂亮得有些出奇,令得大多數同學而卻步,被人家冠以「傲氣」的評價也就不足為奇了。
「傲氣就傲氣,別理他們。」
嚴菲撲閃著烏黑的大眼睛,問道:「小俊,我真的很傲氣嗎?」
我笑道:「你不是很傲氣,你是很漂亮,人家跟你相比,自慚形穢,所以就說你傲氣。」
嚴菲便笑了,燦爛無比。
「小俊,你真好!你每次都能讓我很開心……」
呵呵,這個誇獎本衙倒是輕輕落,沒有毫「馬屁不適癥狀」。
「小俊,菲菲,出來吃梨……」
解英在外頭吆喝。
來。」
嚴菲答應一聲,很自然地拉住我的手往外走。
汗!
千萬不要讓嚴書記吹鬍子瞪眼睛才好。
好在棋盤上戰局正酣,嚴書記倒沒注意我和他兒又膩歪到一塊去了。
我吃著香甜多的沙梨,慢慢踱過去瞄了一眼,覺老爸的局勢已經不大妙了,儘管他比嚴玉還要多出一個馬,布局卻很糟糕,子力猥集一團,施展不開,已經被嚴玉兵臨城下了。
「觀棋不語真君子啊!」
見我走近,嚴玉嘀咕了一句。
我以前
倆下過棋,基本上,只要指點誰幾句,另一方必輸無是領教過的,這才如此張。
別看老爸棋力甚弱,下得可是快,都不怎麼考慮的。這也難怪,越是棋力差的,下起來越快,自然,輸得就更快了。
雖說有一句「真君子」堵在前頭,嚴玉仍然不放心,怕我偏袒自家老子,當下展開攻勢,連下殺手,舍卻一車,破掉老爸的雙相,車馬炮並進,很快就構了絕殺。
「我輸了。」
老爸倒也,並不糾纏,當即認輸。
「呵呵。」
嚴玉就笑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小俊,你知道你爸為什麼會輸棋嗎?」
你棋力比他高,所以他就輸了嘛。
我扁扁,正要口而出,忽然察覺嚴玉眼裡流出一企盼的神,莫非這裡頭還有什麼玄機?當下蹙眉沉思起來。
爸下棋有個最大的病,那就是大局觀不夠,捨不得棄子,每一顆棋子都想保住……其實,下棋呢,最終目的就是要贏,哪怕所有的子都拼了,只要將對方的老帥拿下,那就大功告了。」
「說得好!」
嚴玉竟然鼓起掌來。
我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嚴玉以前也不止一次誇過我,不過像今天這麼一本正經鼓掌讚揚的,倒是頭一回。
「晉才,有些事,你還不如你兒子看得明白啊!」
……
五月初,老爸如期赴省委黨校參加三個月的縣級幹部培訓。馬智寬全面主持縣革委的工作。因為只剩下唐海天一名副書記,孟宇翰提議,暫時由馬智寬代表縣革委參加書記辦公會。
馬智寬是排名第四的常委,這個提議名正言順,誰也不能說什麼。唐海天無奈之下,也只有著鼻子同意。
老爸離開向縣的第三天,孟宇翰就迫不及待在書記辦公會上舊事重提。這一回,馬智寬明確表態支持,唐海天獨木難支,只得同意將芙蓉區和臺山區的人事異到常委會上討論。
上常委會之前,唐海天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雖然柳主任暫時不在,畢竟常委會上還是「自家人」居多。只不過,唐海天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馬智寬的態度變了。
關於趙曉華調任縣農業局,肖明天調任臺山區區委副書記兼臺山鎮黨委書記,陳頌華調任芙蓉區區委副書記兼芙蓉鎮黨委書記的議案,以四票贊,三票反對,一票棄權獲得通過。
投贊票的是孟宇翰、馬智寬、余霄漢和呂振。投反對票的是唐海天、李承彥、吳秋。唯一的一票棄權,出自魏玉華之手。
第一次在常委會上取得面的勝利,孟宇翰興不已,意氣風,做了長達四十分鐘的總結報告,自始至終,唐海天一直握著水杯,正眼也沒向馬智寬和魏玉華瞧一下。
馬智寬臨陣倒戈有可原,畢竟陳頌華是他的人,理所當然要關照。但老魏這傢伙忽然搞了個棄權出來,就讓唐海天有些措手不及。
其實細想一想,最通明哲保之道的,就是這個看上去胖乎乎的紀委魏書記。
也不知道地委忽然安排柳主任去黨校學慣用意何在。如果讀的是進修班,很好理解啊,要提拔的先兆嘛。可是偏偏讀的是培訓班,這就很費思量了。
柳晉才到底還會不會回到向縣來做革委會主任,很難說啊。
假使地委對他的工作另有安排,今後向縣就要進「孟宇翰時代魏怕是要在向縣終老的,往死里得罪孟宇翰不合適呀。
倘若柳晉才仍然回到向縣,以他的威以及唐海天從旁襄助,魏玉華基本上還是傾向於看好柳派,因而現在旗幟鮮明地支持孟宇翰,也同樣不合適。
棄權!
左右不得罪,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估計從今往後,在重大問題上,魏玉華這一票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了。
事實上,唐海天預計完全正確,孟宇翰充分利用老爸去黨校培訓的這段「寶貴時間」,頻頻出招,大肆提拔向自己靠攏的幹部,其中最主要的乃是原先鄭興雲線上的幹將,現在要算是馬智寬的人了,也有部分王本清線上的。這些人在「嚴玉時代」被閑置不用,心中憤懣可想而知,如今孟宇翰「甘霖普降,澤被眾生」,自然被當了「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一干蠅營狗芶之徒,紛紛聚集到孟書記門下,頗有揚眉吐氣之。
不久之後,孟宇翰當真得了個「孟菩薩」的名。
甚至有一位新任公社書記,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掛起了一副對聯,乃是取自偉大領袖的兩句詩詞——紅旗漫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
雖然有些不倫不類,倒也將這般傢伙「翻農奴做主人」的心態披無疑。
對於孟宇翰如此不講原則,黨同伐異,唐海天痛恨至極,偏又無可奈何。見孟宇翰鬧得太不話,唐海天一怒之下,不顧場大忌,親赴地區面謁龍鐵軍,直言不諱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唐海天工作踏實勤勉,廉潔清明,立甚正,龍鐵軍還是很欣賞的,當即和悅安了他一番。唐海天離去之後,龍鐵軍親自打電話給孟宇翰,至於說了什麼,外人便不得而知了。不過孟宇翰多有了些收斂。向縣的局勢又暫時達到了一個脆弱的平衡狀態。
這些事,我自然是了解得很清楚的。但也只是了解而已,除了每天與老爸打個電話,通報一下況,也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看著孟宇翰一點點蠶食老爸辛辛苦苦創下來的基業,空自恨得牙的。
老爸倒是恢復了一貫的鎮定從容,在電話里只是仔細聆聽,關心一下家裡的況和我們的,別的話不多說。
饒是本衙家百萬,又擁有先知先覺的優勢,面對著場這個龐大無比的「怪」,一時之間也無所施展,看來只有蟄伏待機了。
然而一味的退讓,換來的並非「井水不犯河水」,孟宇翰不久又逮住一個機會,再次飆。而且這次飆的對象,直指柳系核心員——江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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