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市委會議室，市委常委會正在召開。

十一名市委常委悉數與會，包括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章傑也在座。

會議先是討論市委副書記、市長蘇志新提出的幾項有關經濟建設的議題，大家一一舉手通過，毫無阻礙。隨後，組織部長楊浩又提出了幾項幹部任免，都是在書記會議上議過了的，自然也是一一通過。

「最後一項，是關於市公安局局長的任免問題……」

楊浩依舊保持著平靜的語調，不徐不疾地說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目齊刷刷地向章傑。章傑更是莫名其妙，自己不是兼著公安局長嗎？怎麼這又鑽出來一個「公安局長任免問題」？楊浩沒吃錯藥吧？

市委常委、組織部長楊浩，四十歲不到年紀，中等個子，臉皮白凈，臉上唯一的特就是眉較濃。如果在街上到，不是人，任誰也看不出他是市裏的「大」。

楊浩正眼都不瞧章傑一眼，繼續說道：「目前章傑同志擔任著地區公安副長、市委政法委書記和市公安局局長三項職務，兼職過多，經書記辦公會研究決定，章傑同志不再擔任市公安局局長職務。市公安局局長職務建議由現任市局副局長汪文凱同志擔任……」

「楊部長，等一下，書記辦公會研究決定？我怎麼不知道？」

章傑顧不得禮數，打斷了楊浩的發言。

大家都笑了。多半帶著些譏笑。

楊部長不都說了。是書記辦公會地研究決定。你章傑又不是市委書記或者副書記。幹嘛一定要讓你知道？雖說這樣地事。一般況下會先跟當事人通個氣。徵求一下意見。不過通不通氣也只是一個程序罷了。書記辦公會上拍了板地事。豈同兒戲？你想得通要服從。想不通也要服從。這是黨地組織紀律。

你章傑仗著有個當廳長地叔叔撐腰。連持刀傷害柳書記兒子地流氓都是說放就放了。難道還要人家柳書記對你笑臉相迎？

果然楊浩淡淡地回敬道：「章書記。照規定。書記辦公會上做地決定。無須事先徵得當事人地意見。」

這話將章傑噎得不輕。一顆大腦袋下地脖子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地道：「你……你這是搞突然襲擊……」

黨群副書記盧瑜敲了敲桌子。說道：「章傑同志。不要激嘛。書記辦公會這麼決定也是通過慎重考慮地。每個人地力都有限。你兼職過多。不利於集中力開展主要工作嘛……」

「要集中力開展什麼主要工作？難道公安工作不重要嗎？」

「正是因為公安工作十分重要，所以才需要一個專職的局長嘛。你的職務是市委政法委書記，主要職責就是有效協調公檢法司四家開展工作，更加有效的打擊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嘛……現在，社會治安的形勢很嚴峻啊……市委這麼決定，主要還是考慮到你的工作更好開展。」

盧瑜果然不愧是黨群書記，講起話來條條是道，滴水不，直章傑無可辯駁。

「是啊，章傑同志，目前寶州市地治安形勢確實是不容樂觀啊，特別是發生了財會學校的案子之後，單青年，晚上都不敢出門啊……是應該好好抓一下了。」

市長蘇志新相跟著敲打。提到財會學校的案子，這個意思就很明顯了。

章傑惡狠狠地盯了盧瑜和蘇志新一眼，又盯向坐在主席位置上的老爸。

老爸端起茶杯喝水，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以地委委員份兼任市委書記，接管的又是嚴玉經營了兩年的老班底，大部分常委都是站在老爸這一邊的，再說章傑如此跋扈，不顧遊戲規則，常委們均起了敵愾之心，要通過區區一個議案，有什麼為難的？

「既然如此，那我提議劉衛紅同志擔任公安局長。他能力比汪文凱強，能夠更好的……」

「章傑同志，幹部任用是集決定地，請你注意組織紀律！」

章傑話還沒說完，楊浩就冷冷地打斷了他。

「有哪一條組織紀律規定黨員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了？」

章傑倒也不是完全的草包，反應快的。

一直默不作聲的老爸咳嗽了一聲，會議室安靜下來，大家的目都投向主席位置。

「既然章傑同志提議劉衛紅同志擔任公安局長，有了不同的意見，那麼按照組織原則，進行表決吧。同意汪文凱同志擔任公安局長的請舉手……」

老爸說完，第一個舉起了手。

大夥心裏雪亮，這個時候不舉手，那就是擺明和柳書記過不去了。為了一個章傑得罪市委書記，貌似還要得罪嚴副專員，很是不值啊。你章傑的叔叔再是省公安廳的廳長，寶州地區地日常事務也不進手來。

表決結果毫無懸念，十票贊，一票反對。

「那麼，同意劉衛紅同志擔任公安局長的請舉手……」

結果明明已經出來了，老爸還是不願意馬虎了事，該走地過場一定要走一遍，不能留下半點瑕疵讓人詬病。

自然，結果是一票贊，十票反對。

章傑氣得青筋暴漲，卻也只能徒喚奈何，常委會結束，第一個拂袖而去。大夥著他矮胖的背影，均出鄙夷之。

……

任命文件一下達，立即在公安局掀起軒然大波。以往大家覺得地位「固若金湯」的章書記，吃癟了。一貫在局裏夾起尾做人的汪文凱猛然抖了起來。

當天晚上，汪文凱就屁顛屁顛的上門道謝來了。

老爸知道他會來，推掉了一切應酬，專門在家裏等他。我也在等他。這個時候，汪文凱如果不第一時間來表忠心才有鬼了。

「謝謝柳書記，謝謝柳書記……」

汪文凱滿臉堆笑，腰差不多彎了九十度。難為他四十歲地人了，還有這般本事。貌似本衙上輩子四十歲的時候，地上掉了一百塊錢，腰都不能彎得這樣利索。

老爸微微蹙了蹙眉。

瞧得出來，對汪文凱這般狗樣，老爸不是很看得慣。他還是比較喜歡腳踏實地干工作地幹部。不過眼下初來乍到，無人可用，也只好將就了。無論如何，汪文凱總算是嚴玉推薦的人。

「文凱同志，都是幹革命工作嘛……這次提拔使用你，也是工作地需要，你要更加努力啊……先坐吧……」

我暗暗好笑，老爸的腔越來越純了。

「是地是地，我

力工作，不辜負柳書記的信任……」

「文凱同志，公安局部，要大力整頓。開展工作要拿出魄力來，雷厲風行。有市委市政府為你撐腰，不要怕得罪人，明白嗎？」

怕汪文凱畏手畏腳，老爸特意為他打氣。畢竟名義上，章傑還是他的頂頭上司。

「明白明白，請柳書記放心。」

……

「黑子，事辦得怎麼樣了？」

我正在醫院陪小青姐說話，黑子三人到了。

「辦妥了。」

來到住院部外邊的花壇，坐在一個大樹的樹蔭下，黑子說道。

「那個胡正超就是個蛋，黑子哥才住他的脖子，就嚇得**尿流，什麼都招了。」

胖大海笑著說道。

以黑子的威勢，胡正超確實完全不夠瞧的。

「他怎麼說？」

「他說，寧兵的姐姐，就是章傑的姘頭，兩個人經常私下相會……」

嘿嘿，這對狗男還真是囂張啊，這樣地事，連一個流氓混子都知道了。

「在什麼地方相會知道嗎？」

胖大海搔搔頭，說道：「這個，胡正超就不清楚了。」

我點點頭。畢竟胡正超只是寧兵的小跟班，寧兵姐姐和章傑私會的地點，他怎能知道？不過這沒關係，現在基本已經確定章傑和寧雲有，至於如何坐實，本衙自有辦法。

「辛苦了，你們回去吧。」

黑子幾人就是一愣。大剛說道：「俊，就這樣算了？」

我笑道：「不然你想怎樣？」

「怎麼的也得把這幾個小子收拾了，打斷他們手腳算是輕的。」

我嘿嘿一笑，淡淡道：「不必了。這個事你們不用再手了，都迴向縣好好獃著，千萬別再犯事。風向馬上要變了。」

胖大海有些不甘心：「俊，照我看，怎麼的也要卸下他們幾個零件來。」

「嘿嘿，卸下幾個零件算什麼？」

「啊？」

胖大海和大剛張大了合不攏來。

這位大也太狠了吧？這還不算什麼？

「那，俊你的意思是……」

胖大海試探著問道。

「我要他們的命！」

……

向縣公安局局長辦公室，我與梁國強對面而坐。

「師父，我要向你借一個人。」

「借誰？」

「借誰我也不知道。我要的這個人，必須要會跟蹤拍照，有偵察經驗地。」

梁國強眉一揚：「這樣的人有，但我要知道你想幹什麼。」

「我要調查章傑和他的姘頭，收集他們私下幽會的證據。」

與梁國強說話，我自然不需要拐彎抹角。當即將我掌握的況和所要採取的措施詳細說了。

「這麼說，你是要將章傑連拔起了？」

梁國強吃了一驚。

「嘿嘿，他姘頭的兄弟差點要了我的命，難道我就這麼算了？再說，這麼一個人，實在沒資格擔任如此重要的職務。」

「柳書記知道嗎？」

「前天，寶州市公安局已經換了局長，你應該聽說過了吧？」

這樣的大事，同在公安系統，焉能不知？

梁國強陷了沉思。我知道，他已經開始從技上考慮問題了。

「我看，肖武可以。」

沉思有頃，梁國強開了腔。

「肖武？」

肖武是縣委保衛幹事，我地師兄，手甚是了得。

「嗯，他以前也干過偵察兵，我正準備把他調到刑警大隊來呢。既然你要用，那就先他幹完這趟活吧。」

「為什麼不刑警隊的人去干？」

我有些不解。在我想來，畢竟刑警隊地人更加專業。

「你別忘了，章傑是地區公安的副長，他叔叔還是省廳的廳長。」

梁國強淡淡點醒我。

對，怎麼把這茬忘了。貌似章家叔侄這兩頂帽子，對公安系統部的人，心理力還是蠻大的。搞不好就會倒戈一擊。

「放心，肖武很機靈，就算被發覺了，至不是問題。章胖子還能追得上他？」

想起章傑頭蠢腦地模樣，師徒倆一齊發出了「嗤嗤」的嘲笑聲。

梁國強辦事老到，當即一個電話將肖武召了來，也不藏著掖著，直截了當就將事對他說了。肖武眉都不眨一下，一口就應了。

師徒三人又議好一陣，將要注意地細節一一商討清楚。

「一切要小心行事。」

臨了，梁國強又再次提醒了一句。

這個事，畢竟上不得臺盤，若讓章傑察覺了，立即便會引起軒然大波。然則場爭鬥，是顧忌不了太多的，既然打算了，就要下狠手。

「師父放心，我心裏有數。」

肖武和梁國強子相近，也是不多話地人。

……

汪文凱就任公安局長，頭一件事就是重新調查財會學校的案子，並且指定了新地專案組長，將刑警大隊長楊雙清排除在外。

我原以為寧兵這幾個混蛋見風向不對，會選擇外逃。誰知道一抓一個準。興許他們覺得有章傑撐腰，什麼都不必擔心吧！重新抓回局子裏之後，這三個傢伙口徑一致，咬定是與我和小青姐在路上到，發生言語衝突，導致鬥毆，而且是本衙先的手。一時之間，案子陷了僵局。

章傑雖然卸任了公安局長的職務，畢竟還是市委政法委書記兼地區公安副長，是汪文凱的頂頭上司。汪文凱想要在短時間完全清洗章傑的勢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大家都在觀，不知道柳書記與章書記的較量，最終誰勝誰負。

不過我倒是不太擔心，其一，汪文凱了正印局長，章傑再想手腳，沒那麼方便了。給汪文凱一點時間，遲早會破掉寧兵胡正超和王萬軍的三人同盟，只要其中一個人的證詞出現反覆，整個「防系」立即瓦解，何愁不能各個擊破？其二，現在已經是七月初，「嚴打風暴」迫在眉睫，到時不要說區區一個章傑，就是省廳章廳長，很多時候也是無能為力的。如同汪文凱所言，這三個混蛋案底不，財會學校這案子找不到證據，其他案子照樣可以置他們於死地。

但讓我意料不到的是，檢察院竟然提前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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