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才，姚語梅來找我訴苦啊……」

嚴玉著煙，也有點愁眉苦臉的意思。

自打嚴玉和老爸分別就任正副專員，兩家往來更切了，差不多隔兩天就要一次面。新上任，又是地改市的關鍵時期，需要商討的事實在太多。

至於犯不犯忌諱，只好由得它去了。

老爸只管悶頭煙，不接這個茬。

這是嚴玉的慣用伎倆了，他太了解老爸，一旦老爸接了這茬，就沒他嚴大專員啥事了！可是這個茬，有那麼好接麼？誰也不是神仙，能變出錢來。

了釘子，嚴專員也不生氣，笑瞇瞇的轉向本衙：「小俊啊，都說你是諸葛亮，你倒是給個計策出來！」

我兩手一攤，無奈道：「手頭沒錢，還偏要辦大事，這小馬拉大車，不自量力！」

嚴玉怒道：「臭小子，我是你出主意來著，不是你來教訓我的。」

我扁了扁，很不服氣：「小馬拉大車，就是不自量力嘛……小馬拉大車，小馬拉大車……有了……」

嚴玉也顧不得我地「態度不端正」了。眉花眼笑地道：「快說快說……」

「集資！」

我從牙裏迸出兩個字。

「集資」。在後世被當「瘟疫」。出了許多轟全國地大案要案。許多人頭和一大堆烏紗帽因此落地。各級領導幹部一聽集資。便談虎變。避之唯恐不及。

便是現在。兩位專員也出十分慎重地神。

「小俊。你怎麼會有這麼個想法？」

老爸問道。

「不是我的想法，是中央的想法，去年的一號文件裏頭，不就有提到嗎？」

一聽我提起這個「一號文件」，嚴玉立馬起來到書桌旁邊，翻了一陣，找出那份文件來。

「嗯，文件裏頭確實是有提到地……」

嚴玉指給我們看：要依靠國家、集和個人的力量，採取多種辦法集資，興建商品流通所需的冷庫、倉庫、通、通訊等基礎設施。國家和地方財政對此要給出適當的安排。國營商業和供銷社要在稅後利潤中提取一定的比例，用於這一類建設。凡屬商品流通基礎設施，誰舉辦，誰經營，誰得益，國家在稅收上給予照顧和優惠。

老爸點了點頭：「這個倒確實是可行的辦法。」

嚴玉皺眉道：「我們針對醫療衛生，興修水庫和扶植特養業的投，可都不屬於這個範疇。」

我說道：「醫療衛生和興修水利，屬於基礎投資，確實不好搞集資。再說就算政策允許，回報也太慢，在商言利，商人是不會涉足地。不過這個特養業，倒是可以採用商業運作的辦法試一試。」

「譬如說呢？」

嚴玉盯著我問道。

我想了想，說道：「譬如說，食品加工廠可以與備一定條件和一定規的養大戶簽訂長期購銷合同，鼓勵他們發展壯大。這人吧，一旦覺得有了奔頭，一定會翻著跟斗到去弄錢地。包括銀行貸款……」

老爸質疑道：「青安縣的養業剛剛起步，哪來的有條件有規模的養大戶？」

嚴玉卻代我回答了這個問題：「一家一戶不行，十家十戶如何呢？百家百戶又如何呢？可以由基層政府出面，統一組織群眾，結合作互助的形式，規模不就上來了嗎？」

我笑道：「就是這個理，真要是信譽卓著地養大戶，食品加工廠還可以預付部分訂金，幫助他們發展。」

嚴玉哈哈一笑：「這倒是，我差點忘了，你小子就是一個大資本家，應該捐獻一點出來。」

我頓時猛翻白眼。

有這樣的人嗎？人家給他出謀劃策，排憂解難，他卻一反手就打人家地主意！這做得越大，就越不厚道！

老爸開始在茶幾上輕輕敲擊，這是他的招牌作。這時連嚴玉都不吭聲了，怕打他地思路，與本衙大眼瞪小眼，鼓鼓的。

呵呵，可的嚴大專員有時還真地頗有「頑」心態。

「既然這樣，就應該形一個專門的文件，以行署地名義發到各個縣市，明確規定集資的項目，作地方法，資金的用途等等，讓大家有據可依，不然的話，有可能會套。」

老爸終於停止了敲擊，慢吞吞地道。估計邊說邊還在心理「過濾」，完善自己的思路。

我一聽，心裏又莫名張起來。實在是後世的「集資案」整得靜太大了，讓我思之便不寒而慄。我忽然好生後悔，不該胡提這麼個「建議」。可是既然已經提了，再想收回去，只怕兩位爺未必肯聽。

這兩位，如今被資金得氣都不過來，好不容易逮住一個可以來錢的路子，哪裏肯輕易放手？不怪姚語梅找嚴玉訴苦啊，這個沒錢的財政局長，人家怎麼當？

「爸，我看最關鍵的是資金的去向一定要明確，要公開化，一定要杜絕暗箱作的行為。假如這集資來的款子，被挪作了他用，甚或是中飽私囊，那就要出大問題。」

既然兩位爺都興緻頗高，本衙也只能盡量設想周全一點了。嚴玉和老爸如今居高位，往往容易忽視一些細節的問題。概因地位高了，權力重了，下屬們俯首帖耳的也便多了，接基層的機會便了，再明的人有時也難以做到明察秋毫。本衙暫時居於制之外，地位超然，倒能在這些方面適時給提個醒。

「這話在理。」

嚴玉政治敏頗高，一下子就聽出了其中的要之。

「我看要立一個專門的部門來指導這件事。嗯，就在地區財政局設立一個『集資項目管理小組』，組長由財政局的副局長擔任，獨立運作，直接向行署負責……」

我一聽便大為佩服，笑道：「伯伯，好手段！」

嚴玉瞪我一眼，角卻含著笑。

嚴大專員這是要往財政局摻沙子了。姚語梅是周培明的心腹，以前嚴玉未曾擔任專員，還則罷了，與周培明爭奪對財政局地控制權，是薛平山的事。現在這個「重擔」自然落到了嚴玉頭上。人家姚局長未曾犯什麼錯誤，如今又未到調整幹部的時候，要生生拿下去，須放著周培明不死！

但藉著這個「集資項目管理小組」的名頭，安一個實權副局長進去，別人卻也無話可說。無論在地委書記辦公會上還是在地委會議上，周培明都不便阻攔。

嚴玉

專員，要用幾個副級幹部，完全應該。畢竟政府作，是行署在負責的，地委書記不也好事事手，管得太細了。

「這個人選嘛……」

嚴玉又費起了思量。

「肖志雄……」

我口而出。

「吳秋！」

幾乎是同一時間，老爸裏也報出了一個名字。

隨即三人相視大笑，書房裏沉悶的氣氛為之一松。

「砰砰」，有人敲門。

「是菲菲……」

我笑著，起去開門。

嚴玉瞪起眼睛：「你怎麼知道？」

這時候來敲書房門地，不是解英就是嚴菲，但這母倆敲門的節奏是不同的，這其間細微地區別，嚴玉整日考慮大事，卻如何有我這般敏銳？

我嘿嘿一笑，不理他。開門一看，果然是嚴菲，端著削好的蘋果「勞軍」來了。

嚴玉詫道：「這小子，真了諸葛亮了？」

老爸便呵呵地笑。

「爸，誰是諸葛亮啊？你們剛才聊什麼呢，那麼開心！」

嚴菲端著水果盤蓮步姍姍，笑著問道。

小丫頭轉眼要滿十七歲，當真是亭亭玉立，一張俏臉吹彈得破，薄薄的衫下雙峰高聳，運包裹下的一雙筆直的大展現出驚人地彈力，從頭到腳，充滿青春活力和文靜典雅混合而的魅力，生生人煞！

「還能有誰？你地同班同學柳俊同志啊！」

一見，嚴玉便即笑瞇了眼睛，語氣自然而然變得憐無比。

嚴菲瞥我一眼，扁了扁。

這丫頭，和我在一起呆的時間長了，也染上了這個病。只不過扁起來，不知要比本衙好看幾千萬倍。

「他呀，名義上是我地同班同學，一個學期，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班上見著一回！」

我立即抗議：「菲菲，不興這麼冤枉好人啊前天不是去上過課來著？」

聽我提起這茬，嚴菲更是不忿：「你那也上課？籠共在教室里出現不到十分鐘，轉眼就見人了。」

呵呵，小丫頭片子公然撒謊，貌似本衙差不多呆了整整一節課呢。害得老師上課都心不在焉，不知道發生了何種特別的大事。

對我經常蹺課的事，嚴玉也是略有所知，只是不清楚居然這般嚴重，瞪起眼睛問道：「小子，你就這樣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地？」

「嚴伯伯，這也是沒法子，食品加工廠那頭，正幹得熱火朝天……這可是二位府臺大人的政績工程，上上下下不知道多雙眼睛在盯著，我不去看著，能放心得下嗎？」

我雙手一攤，又出很是無辜地神。

這倒是實話，在我的一再嚴厲要求下，「騰飛實業發展總公司」地辦事效率，那不是一般的高。李國這個大騙子鼓搗了半年，才下了一半基腳，騰飛公司一接手，估計半年就可以投產了。當然廠房辦公設備之類，難免簡陋一些，將就能用，關鍵機設備不含糊就是了。

「哎呀，滿是煙味，你們就不能一點嗎？小俊可不了……」

嚴菲手在鼻端扇了扇，大為不滿，隨即走過去打開窗子。

嚴玉和老爸吃了掛落，居然難得的臉愧，不約而同將手裏的半截香煙掐了，當真虛懷若谷。

「菲菲，你討厭煙的人嗎？」

我心懷惴惴，忐忑不安地問道。

本衙如今對尼古丁的抵力越來越弱，估計不用多久時間老病就要犯了。

「不是啊，也不是很討厭……關鍵是爸爸和柳叔叔得太多了……」

嚴菲笑著走回來，拿起水果盤遞到老爸面前。

「柳叔叔，煙，多吃蘋果，嘻嘻……」

「好好，我虛心接批評。」

老爸笑瞇瞇地起一片蘋果，放到裏。

我長長舒了口氣，也不客氣，出五爪金龍，抓了兩三片蘋果一腦塞進，大嚼起來，嘖嘖有聲，腮幫子高高鼓起。

本衙的吃相，一貫難看得！

嚴菲又將水果盤遞到嚴玉面前，抿輕笑，端的是風華絕代，不要說本衙，便是嚴玉這個親生老子，瞧得那也是目眩神馳。

「不行……」

嚴玉邊吃蘋果便含含糊糊嘀咕了一句。

「爸，什麼不行啊？」

嚴菲奇怪地問道。

我也停止咀嚼，向嚴玉。人家現今是專員同志，每說一句話，都有偌大威力，不認真不行。誰知這人當真十分可惡，說了莫名其妙的兩個字，便將閉得鐵，再不肯吭上一聲，讓人好生費思量。

我再嚴菲，忽然有所悟，問道：「伯伯，你不會是說我和……」

才說了半句，慌忙打住，難得老臉泛紅。

「哼，你知道就好！」

嚴玉大咧咧地道。

「我跟你說，小子，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吧，你要考不上重點大學，這事想都不用想！」

「爸，你胡說什麼呀！」

嚴菲大，一跺腳，轉跑了出去，「砰」地一聲帶上了門。

呵呵，姑娘家大了，終於知道害了。

房間里又是一陣大笑。

「小子，你倒是說說，為什麼是肖志雄？」

笑過一陣，嚴玉的思路又回到「摻沙子」上頭來。

「肖志雄今年該是三十歲了吧，正科級上了幾年，聽說在向縣芙蓉區搞得風生水起，群眾對他都很滿意，這時候進一步也不算突兀吧？關鍵是他年輕，腦瓜子活，抓經濟建設工作有一手，放到地區財政局去，我覺得蠻合適的……吳伯伯這人，正直廉潔，那是沒得說的了，就是年紀大了點……」

說到這裏，我適時打住。

吳秋最大的缺點是沒抓過經濟建設，一直在組織部工作，個人守絕無問題，但對這個「集資項目」的作模式，只怕領悟力不如肖志雄。

最關鍵的一點，我料想嚴玉安排這個人，是預備時機合適的時候，接替姚語梅的。吳秋年紀偏大，縱算功掉姚語梅，也幹不了多長時間，到時還得換人。

老爸見我否了他的人選，倒也不以為忤，笑道：「仔細想來，肖志雄確實比吳秋更合適呢……」

嚴玉便重重一點頭，說道：「那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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