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八年二月底,國家改委頒佈了《關於一九八八濟制改革的總方案》。
去年十月底,黨的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在都召開,系統闡述了我國正於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理論,明確了我國經濟展的戰略。
改委這個《總方案》正是基於這個大前提提出來的。
這份方案是何夢瑩給我的。
我有過吩咐,凡是中央和省里的相關政策文件,非保質的,第一時間給我想法子弄一份過來。何夢瑩「貴族」歸「貴族」,正經事從不含糊。倒是將這個事記得很牢靠。
我看得很細,不說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基本上也差相彷彿。足足一個小時,才算是看完了第一遍。我閉目沉思一會,將文件給巧兒,拿起另一份文件,卻是國務院同日頒佈的《全民所有制工業企業承包經營責任制暫行條例》。
巧兒拿著那份《總方案》,仔細看了起來。
這也是近段時間以來,巧兒的必修功課。比我看得還認真,原因很簡單,每次看完之後,我都要「考試」的。
既然為「董事長」,家上億,巧兒再不願,也只好勉為其難了。有時秀眉微蹙,深以為苦的小模樣,真是看得我一陣陣心疼。
好在這麼多年來,因為要輔導學拼音,巧兒的文化底子提升了不。不然這樣純綱領的政策文件,還真是看不下去。
那個《暫行條例》我看得就比較馬虎些。畢竟只是一個區域地法律。還有很多程序地條文。可以略過。
我點起一支煙。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巧兒。
眼見得翻完最後一頁。雙手握著《總方案》在飽滿地口。也學著我地樣子閉目沉思。心裏頭便涌一。摁滅煙。輕輕攬住了地腰。
「巧兒。有什麼想?」
巧兒想了想。說道:「價還要漲!」
我大吃一驚!
我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就算要考試,也沒有這樣出題目的,問得也太空泛了。沒想到竟然一下子就將最關鍵的一點說了出來。
「你怎麼看出來地?」
巧兒地笑了笑,將《總方案》在自己大上攤開,出青蔥般的手指指著其中的條文說道:「你看,這個方案總共三十條,前面關於深化企業改革的我們先不說了,反正我們也不是國營企業。三十條裏面,有好幾都提到要控制價。你看這裏,第七條,說了要約束基本建設投資膨脹……這裏,第二十條,嚴格控制貨幣行量和信貸總規模。堅持貨幣供應量的增長幅度,低於經濟增長與價上升幅度之和;對固定資產投資貸款總規模,實行嚴格的指標控制……還有這裏,第二十三條,計劃、財政、銀行和稅務等部門,要切合作,加強約束,抑制膨脹,促進社會總供給與總需求的平衡,保持市場價基本穩定……這裏,第二十六條,就是專門講價格改革的,一九八八年要在採取綜合配套措施、控制價總水平上升幅度、堅決制止漲價行為的同時,繼續深進行價格系和價格管理制的改革……」
我地眼睛隨著的纖纖玉指在白紙黑字間移,聽一字一句娓娓道來,不住心花怒放。
不過我還是打算再考一考。
「這不都是說要控制價嗎?你怎麼說價還要漲呢?」
巧兒嘻嘻一笑:「這麼大一個國家,說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往往上頭一再聲明要嚴加控制的時候,就是這個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就算要控制,也不是一時半會控制得了的。再說深化改革,市場放開,做買賣的人越來越多,價肯定還會再漲的。」
我大一聲,一把摟住了,親吻如雨點般落在白玉般地臉龐之上。
巧兒被我弄得渾,一邊推我一邊低聲說道:「別鬧……小梅在廚房呢……」
小梅是去年年底請的保姆,范青翎介紹的,青安縣人,的一個遠房親戚。家世清白,長相雖然一般,卻是心靈手巧,做一手好菜,我和巧兒都很是滿意。
「巧兒,真了不起!」
我才不去理會,只顧摟了,咬著的耳垂不住研磨,笑嘻嘻地道。
「我就是胡猜的……啊……別鬧……」
卻原來我的手已經很不老實地從襟下探了進去。
巧兒一把抓住,息著道:「真的,和你說正經事……我看要再提前進一批鋼筋水泥,海江區那兩個樓盤用得上,不要等到漲價之後就不劃算了……」
家裏多了一個人,我其實也不會無恥到「白晝宣」的地步。當即將手收了回來,只是輕輕圈住地纖腰,點了點頭,說道:「有理……那我再考考你,價上漲之後,還會產生什麼問題?」
巧兒認真想了想,說道:「大家手裏的錢,沒那麼經用了。哎,小俊,那你說,要不要給公司里的員工漲工資啊?不然工作起來怕是積極不高……」
我長長舒了口氣。
能夠從一份《總方案》裏頭想到價上漲,再想到給員工漲工資,我的巧兒,是真的開始了。
……
晚上,我給周先生打了個電話。
「小俊?」
先生問道。
「伯伯,還好吧?」
「不錯。就是心裏不大舒服,有人把我這老頭子給忘了!」
汗一個先!
確實是有段日子沒和先生聯繫過了。
「伯伯,我,呃……那個……」
我搔了搔頭,期期艾艾的,不知何以自辯。
猜測著我窘迫的模樣,先生在電話那頭呵呵地笑了。
「得了,不要找借口了。年輕人,去了外頭地花花世界,把老頭子忘掉也很正常……」
汗水頓時淌了下來。
「說吧,什麼事?」
先生取笑我兩句,問起了正經事。
「伯伯,那個今年《深化經濟制改革的總方案》,你看了吧?」
「嗯!」
先生語氣里總算出了一滿意。
「那你怎麼看?」
我問道。
「你是怎麼看的?」
先生反詰道。
「過熱。」
我簡簡單單地答道。
和先生談論這個方案,自然不能停留在價是否上漲的層面上。
「呵呵,眼還不錯嘛。」
先生更加滿意了。
先生和嚴玉不同,只要我有一點點表現不錯的地方,便不吝讚譽之詞,大家鼓勵。
而嚴玉則
「打擊」我,似乎生怕我翹尾,不知天高地厚。
之所以如此,在於先生是我地啟蒙老師,在他心中,一直是拿我當作當年的垂髻來看待地,滿懷慈祥與憐。嚴玉則是一上來就拿我當「諸葛亮」,年得志,自然是要不住的敲打敲打了。
聽了先生地話,我悚然而驚。
看來不止我一個人有這個想法。而先生對大政方針層面的把握能力,是我深為佩服地。他老人家既如此說,這就不是個小問題了。
「那,嚴伯伯和我爸那裏,您是不是給提個醒?」
「哼!你嚴伯伯已經打電話來問過了。」
先生話語間有些生氣。
我更加吃驚,嚴玉銳意改革的心態我是知道的。瞧來先生給他提過醒,恐怕效果不是很明顯。經濟過熱,價持續上漲,會引許多負面問題。尤其有可能引社會底層的。
去年寶州市的經濟總量繼續增長,一舉躍過了南雲市,功躋N省十五個地州市的「三鼎甲」,與排名第二地洪市,相去極其有限。
聯想起嚴玉初任市委書記時所放出的「豪言壯語」,這位恐怕真會再接再厲,加快改革進度,力爭在今年將洪市「斬落馬下」。
「伯伯,寶州的步子邁得太快,未必是好事啊!」
我憂慮地道。
先生微微嘆了口氣,說道:「玉現在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冒進思想嚴重……你小孩子家都能看明白的問題,他偏就看不明白……」
「那怎麼辦呢?」
我是真有點著急了。
真若引了比較大的社會問題,嚴玉和老爸都是要承擔責任的。
先生沉默稍頃,說道:「你回去一趟吧,過幾天,我去寶州市轉一轉。」
「哎!」
看來先生對這個問題也是很慎重看待的。好在他現今是省委常委,去寶州市視察一下宣傳系統地工作,也算名正言順。
次日我向邱老師請假的時候,他多有點猶豫,許是覺得我這個學生黨員,中文系團總支支部委員請假也未免太頻繁了些。
「小俊啊,中文系的學生會就要進行新的選舉了,你這個時候不在學校,不好吧?」
經過一年多的往,邱老師與我的關係早已非同一般,開口閉口起了「小俊」。
「嘿嘿,邱老師,這次我是非回去不可,要去搞一個推薦信。」
「推薦信?什麼推薦信?」
「我想讀姜老先生的碩士研究生,需要一個敲門磚嘛。」
我笑著說道。
邱老師吃了一驚,隨即笑道:「你胃口不小嘛,直接就盯上了姜老先生,他收徒的門檻可是很高的。」
「門檻高,進去了才有意思。要是門檻低了,人家想收我,我還不一定樂意呢。」
邱老師呵呵笑了:「行,你就牛吧!」
……
要搞這個推薦信,還真得去大寧市拉一下關係。
找白建明。
白建明以前曾和姜老先生在都共過事,關係很是不錯。這個是我和白楊通電話時,出了要讀研究生地意思,白楊告訴我的。
呵呵,正愁沒門路接近姜老先生。
在大寧機場一出候機大廳,就看到了白楊。是主說要來接我的。
白楊穿著白的衫,筆的黑西裝和黑細高跟皮鞋,套一件米黃風,頭微微燙起了小波浪,時髦中顯出幹練,的風韻煞是迷人。
「白部長,恭喜啊!」
我笑嘻嘻地上前出手,打趣道。
白楊去年初升任了團省委學生部副部長,為團省委最年輕的副級幹部。
白楊輕輕打了我地手一下,嗔道:「小頑,就知道討人嫌!」
呵呵,瞧來這位還不大習慣陞啊。
「走吧。」
白楊嘻嘻一笑,一個很登的轉,風輕輕飄揚起來,香風四溢。
出得候機大廳,來到一臺桑塔納前面。
唉,又是桑塔納,每天瞧著這種四四方方的車子,我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變四方形狀的了。
「了不?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填一下肚子?」
「嗯,我還想上你家去蹭頓飯呢,也不知道伯母有沒有準備我地飯菜。」
白楊笑道:「這可是個大問題。我媽要是沒提前做準備,就是把全家的份量都讓給你一個人吃,怕也不夠!」
「那就算了,小頑上門,害得白書記肚子,罪莫大焉。」
「得了吧,我媽知道你要來啊,高興得厲害,早早就吩咐小準備好了剁辣椒炒野豬耳朵,說是你最喜歡吃地了……」
我每年春節都要去白建明家拜訪,順便帶點野味特產之類的,有時也會打個秋風,不想白夫人就將我地好給記下了。
「呵呵,我又不是白家的婿,伯母對我這麼好……」
一言未了,「吱」地一聲,白楊一腳剎車踩了下去,害我差點在擋風玻璃上撞個「大菠蘿」。
「小頑,胡說八道什麼呢?」
白楊扭頭盯著我,神似笑非笑,七分薄怒中帶著三分,頓時看得我有些呆,不自地在心裏拿和何夢瑩比較了一番。
同是,同是,同是科級年輕幹部,這兩位上有許多相似之,都是聰明絕頂,都是自信滿滿,甚至連家庭生活都是一般的不如意。只是一個已經離了,另一個在離婚邊緣徘徊。
但是區別也很明顯,何夢瑩是典型的功利主義和實用主義,擺明了追求「小資」的生活方式,熱衷名利;而白楊卻顯得更加真實一些,在名利面前很是淡泊,升任這個學生部的副部長,主要都是自己對工作的熱和投,並未存了要陞的念頭。
只是世界上的事,往往這麼奇怪,越是想陞的人越是仕途蹉,越是雲淡風輕的人,帽子不經意間就落下來了。
自然,這中間也不排除白建明的潛在影響力。
見我胡說八道之餘,毫無悔改之,一雙眼睛賊膩兮兮地在自己上瞄來瞄去,白楊大是不忿,忍不住出手來敲了我一個栗。
本衙心懷歉疚,也不躲閃,任由敲了一下,只是嬉笑不已。
白楊大,咬著罵了一句「小頑小流氓」,忽然嘻嘻一笑,一踩油門,桑塔納呼地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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