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髮火了。
發了大脾氣!
原因很簡單,邵逸平忽然被關的人帶走了。
原本邵逸平寫了那篇《論在現行制之下如何加強對黨政一把手權力的監督》的文章之後,柳俊便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這篇文章,被很多幹部解讀為針對於向宏的「檄文」。文章公然引用明珠市做反面例子,提出毫不客氣的批評。在黨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或許,很多幹部將這篇文章當做了某種信號。這樣觀點尖銳的文章,能夠出現在中央理論刊之上,本就代表著,中央對於向宏的問題,有了一個基本的定論。部分膽子較大,格較急的幹部,甚至已經開始頻繁展開活,準備向嚴柳系靠攏。
無疑,這種況是那邊極其不願意見到的,對邵逸平也是恨得牙的。
柳俊預到了那個危險,向先生進言,希他能夠做出某種暗示,給邵逸平一定的保護。周先生也確實這麼做了。在近期有的出席了好幾個公開的會議,將邵逸平帶著邊,介紹給大眾,指明說這是他的學生,正跟著他修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課程。
應該說,先生的意思已經表達得比較明白了。
饒是如此,邵逸平還是出了事。就在柳俊赴京的前一日,邵逸平忽然被關的人從工作單位帶走。而這些執法人員,來自明珠市,乃是明珠市局的幹警。他們帶走邵逸平的理由是「造謠眾」,「公然攻擊黨和國家領導人」。
帶隊的幹警甚至很明白地說,要揪出邵逸平背後的黑手,看是誰指使他這麼乾的。
邵逸平忽然被拘,他的妻子驚慌失措,給周先生打了電話哭訴,在電話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嚇得夠嗆,以為邵逸平就此不會再回來了。
周先生聽說這個事之後,然大怒,立即給明珠市的某位負責人打了電話,厲聲責問他們為什麼要抓走邵逸平?
黨員在黨刊上發表文章,闡述觀點,乃是基本權利,裡面都有明文規定的。邵逸平那篇文章,縱算觀點有錯,也應該是給予批評教育,怎麼能夠隨便用公權機關,將人抓走?
是誰給你們的權力!
周先生在電話里質問那位主要領導同志。
老夫子儘管已經退休,但在黨,尤其是理論界的影響是極其巨大的,曾經一度是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的座上嘉賓,甚至於首長南巡的時候,周先生均是隨行人員之一。老夫子輕易不發脾氣,此刻為了邵逸平,破例對一位高級領導幹部如此疾言厲,可見是了真怒。
那位領導幹部不好頂,就在電話里和老夫子打哈哈,說這個事他還不清楚,等他了解況之後再向老先生彙報。
這個就是典型的踢皮球了,和「研究研究」、「商量商量」一樣,是領導幹部必備的技巧之一。
周先生居高位多年,對於這些場手法,心裏面一清二楚,如何肯上當?當下明白告知那位領導幹部,說給他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小時之,他必須看到邵逸平的,不然的話,將親自向中央主要領導反映這個況。
那位領導幹部裡唯唯稱是,心中不以為然。
老人家就是火氣大。
這都什麼時代了,換了當家人啦,以為擺老資格那麼管用的?
二十四小時,毫無靜。甚至於邵逸平被關押在何都不得而知,明珠市執法機關的人也沒有依照辦案的慣例,將羈押地點通知邵逸平的家裡人。
周先生然大怒,當即向中央政法委副、部鄒部長提出了會面的要求。
鄒部長對周先生還是比較尊重的。
高層大佬,誰都知道周逸飛先生是嚴玉的老師,本也是正部級待遇的退休老幹部,中央黨校的教授,博士生導師。
不過鄒部長客氣歸客氣,親自會見了周先生,事依舊沒有得到解決。邵逸平還是不知音訊。
明珠市那邊,似乎鐵了心,一定要嚴辦邵逸平。
柳俊剛剛在何府用完晚餐,準備與何夢瑩一起去另一四合院陪老爺子談談心,程新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程部長,消息這麼靈通,我剛到,你就知道了?」
柳俊微笑著說道,語氣很是輕鬆。
親自擔當司機的何大小姐聽了這個稱謂,也是會心一笑,輕輕啟了寶馬車。估計是程新建料到柳俊已經到了京師,急著約他喝酒呢。
因為柳俊的關係,程新建與何勝利很深,是長城俱樂部的常客,與何夢瑩也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程新建講義氣,夠朋友,何夢瑩也很喜歡他的格。
「我能不知道嗎?你的老師周先生,這兩天可是氣壞了……」
程新建在那邊語出驚人。
柳俊頓時皺起眉頭,問道:「怎麼回事?什麼人把他氣壞了。」
聽到這個話,柳俊還真是很吃驚。先生脾氣是犟點,涵養卻是很好的,一代大儒,哲學泰斗,要講究個風度,輕易不會和人置氣。
一般的人,又哪裡夠資格讓他生氣了?
「還能有誰,於向宏唄……」
程新建隨即在電話里把事說了個大概。這個事,兩天來不說在首都鬧得風風雨雨,至部幾位領導,是都聽說了的。程新建知道柳俊要來首都開會,會場的警衛任務就是他們管的嘛。所以就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通報給了柳俊。
隨著程新建的通報,柳俊的眉頭越皺越,「嗯」了幾聲之後,就掛了電話,隨即對何夢瑩說道:「爺爺那裡,晚點再去,我先去周伯伯那邊,出了點事。」
所謂周伯伯,何夢瑩也是知道的,柳俊的授業恩師。聽說他那裡出了點事,又見柳俊神嚴峻,也知道問題不小,便點了點頭,一打方向盤,寶馬車駛向了另一個方向。
「小俊,來了,明天開會吧?」
見到柳俊,周先生倒還平靜,淡然問道。
知道他們師徒倆有事要談,司機同志就沒有跟著進來,不然顧著寒暄了,耽誤不時間。再說,何夢瑩也不敢隨意在周先生面前面。先生知道柳俊有很多紅知己,未必見得是什麼彩的事。將柳俊送到地頭之後,何夢瑩徑直離去,自然會通知真正的司機到附近來等候柳省長。
「是啊,剛到。程新建就給我打了電話,說您正在雷霆大怒呢。」
柳俊微笑著說道。
不待先生答話,師母已經一迭聲地數說起來:「是啊是啊,小俊,你來了就好。這兩天啊,你伯伯真是氣壞了,茶杯都打碎了好幾個……」
幾十年相濡以沫,師母很見老頭子發過這麼大的火,心裡頭十分擔心他氣壞了子。畢竟歲的人,要是氣出個病來,麻煩就大了。如今小俊及時趕到,師母心中大安。
周先生重重「哼」了一聲,怒氣再也抑制不住。
「狗急跳牆了!什麼人都不放過。他以為他是誰?土皇帝嗎?還不容人家說句話了!」
周先生一貫在意自己的份,大牌知識分子,輕易不會口出惡言。可以想見,他心中的憤怒,是何等之甚。當然,這也是在柳俊面前,先生才不會去刻意掩飾什麼。
柳俊笑著走過去,請先生安坐,又敬上香煙,親自給先生點上了火。
「伯伯,其實沒必要那麼生氣。您剛才那句考語,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某些人就是狗急跳牆,已經沒轍了。天其亡,必先令其瘋狂。」
柳俊很理解周先生的憤怒因何如此之甚。不僅僅因為邵逸平是先生看重的學生,人品超卓。還因為周先生本,也是「因言獲罪」的害者,堂堂省委黨校的教授,被下放農村勞超過十年,吃不飽穿不暖。那段經歷,在周先生而言,堪稱刻骨銘心。現在他的學生,在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在一個「法制社會」,又到了這樣的遭遇,怎不先生怒氣填膺!
周先生再次重重「哼」了一聲,說道:「也就是最後的瘋狂了……」
師母在一旁有些不悅地說道:「老倌,事出了,不要那麼急嘛……這不小俊也來了,你們爺倆好好商量個辦法,不就好了?人家不理你,總還有人理你的嘛……」
在師母的眼裡,對於先生的憤怒,又是另外一種理解。邵逸平被抓走,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則是面子問題。老頭子打了電話,還親自登門求了人,毫無結果,面子上也掛不住。
柳俊微笑道:「伯伯,師母說得對。有些人不清醒,但清醒的人,畢竟也還是有的。他那麼喪心病狂,說不定正好是個機會呢。」
周先生只是憤怒,靈臺可是一直保持著清明,智慧也並未因之降低,聽了柳俊的話,果然逐漸平靜下來,沉稍頃,緩緩點頭,說道:「也是時候收網了,我就幫你們再出一把力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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