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所謂異常的地質板塊說，鍾泰其實是清楚的。這兩年，華興慈善基金會與何大小姐在渝中省折騰得可夠厲害，四做防震宣傳，教導人們怎樣防範地震，在地震之後怎樣提高生存的幾率。

據何大小姐說，鍾泰對他們的防震宣傳，比較支持，還親自出面，請何大小姐吃了個飯。

不過柳俊心裏明白，鍾泰之所以支持，之所以請何大小姐吃飯，多半是看在何長征與何老爺子的面子上，心裏對何夢瑩與華興慈善基金會的所作所為，只怕是十分的不以為然。

在鍾泰這種老派的領導幹部看來，何夢瑩與華興慈善基金會幾乎就是在胡鬧了。想想也是，渝中省好好的，一片歌舞昇平的跡象，何夢瑩跑過來大呼小「防地震」，不是危言聳聽嗎？弄不好就會搞得人心惶惶。主政一方，尤其是鍾泰長年在數民族地區工作，腦袋裏綳得最的一弦，就是「安定團結」。一切工作，均是圍繞著這個前提展開的。

這也是柳俊今晚上之所以前來拜會鍾泰的原因。

瞧鍾泰的反應，柳俊覺得自己的很有必要走這一趟。如果不讓鍾泰在心深重視這個問題，大難降臨之時，後果就太嚴重了。

柳俊很清楚，在如此敏的時候，在中央全會召開的前夕，自己這一回拜訪，一定會讓很多人煞費神思，也會引起許多不必要的猜測。但這一趟，他是非來不可。他和鍾泰，各自坐鎮一省，不藉助開會的時機，平時很難有機會單獨坐在一起聊天說話。

當然，柳俊也知道，因為鍾泰的年齡以及狀況，中央很可能在近期對他的職務進行調整，由誰來接替鍾泰的職務，也已經有了比較明確的人選。這樣的況，柳俊的關係網能夠收集得到。但柳俊目前只能找他，不可能去找鍾泰那位可能的繼任者。

一省省委書記的更替，是大事。中央的任命文件沒有公佈之前，柳俊如果找到了鍾泰的繼任者去談這個事，如何解釋？

省委書記也是你柳衙可以定的嗎？私相授啊

而且，正因為鍾泰有可能在近期調離現職，柳俊覺得找他談這個問題更加合適一些。無則無求，只要說服了鍾泰，鍾泰完全可以在他離職之前採取一定的措施，至是定下一個規則而不用擔心流言蜚語。繼任的省委書記，不至於一上臺就將前任書記定的規則推翻。相對來說，柳俊這亦是為繼任的渝中省省委書記掃清障礙。如果繼任省委書記也對這個事足夠重視，又擔心引起不必要的詬病，盡可以拿鍾泰做「擋箭牌」。

老書記定下來的規矩嘛，咱們還是要堅決貫徹落實的。

「是的，鍾書記。我和國家地震局科技預測司的屈曉東司長是朋友。他們地震局前兩年就監測到渝中省北部地區的地質板塊活異常，幾大板塊在那裏形了明顯的。據他們的專家分析，這種況正是可能發生強烈地震的前兆。」

柳俊緩緩說道，語氣平靜。

屈曉東已經被提拔為科技預測司的司長。這也是柳俊的幕後推手。不過這一回柳俊為屈曉東陞，可不是看在他與白楊是老同學的關係，關鍵在於，屈曉東職務越高，話語權就越重，做出來的預測就越有權威，最有可能被外界採信。如果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技員做出這樣的預測，會在多大程度上被人採信可想而知。

鍾泰的眉頭蹙得更了，說道：「柳省長，你不是第一個跟我談這個事的。前段時間，華興慈善基金會的何夢瑩——哦，你可能知道，就是軍委何副主席的閨——就在渝中搞防震宣傳。實話說，當時我也是比較吃驚的，不知道們為什麼忽然會想起來要搞這個。後來約見了個面，就是這麼說的。也說是國家地震局的預測……」

說到這裏，鍾泰微微搖了搖頭，似乎覺得這個事很荒唐。

好在華興慈善基金會在渝北地區不但搞防震宣傳，還實打實的捐款建學校，建倉庫，調撥了很多質過來，說是預為之所，萬一發生地震，這些都用得上。眼見得華興慈善基金會是真心誠意在做善事，並沒有別的企圖，鍾泰也就沒有強力制止，只是很不以為然。假使何夢瑩與華興慈善基金會有其他的企圖，想要借做慈善為名，在渝中省為華興置業集團做「開路先鋒」，縱算何夢瑩是何長征的兒，鍾泰怕也不會那麼客氣。

鍾泰這種老派的高級幹部，固然很在意維護同志間的和諧關係，但一些原則的東西，是十分堅持的。如果維護關係和原則發生了衝突，鍾泰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現在，連柳俊都親自登門說這個事了，鍾泰心裏泛起了一警惕之意。

前段時間，國好幾個省市同時出手，針對華興置業集團和秋水酒店，鍾泰自然也是聽說過的，網絡上也炒得沸沸揚揚。鍾泰是老場了，一眼就能看出這裏面的玄機。華興和秋水酒店，肯定和嚴柳系的某些大人有牽連，所以才為了那邊針對的對象。

前幾天程子清高調出席旅遊工作研討會，親自為秋水酒店授牌，更加證明了這個猜測是有據的。為了平息嚴柳系某些大人的憤怒，程子清不得不作出這個姿態。

如今看來，這兩個大集團背後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坐在他面前的這位年輕省長。

「那，鍾書記對這個預測，怎麼看呢？」

柳俊微笑著問道，向鍾泰的眼神卻是炯炯生輝。

鍾泰不防柳俊有此一問。在他看來，柳俊再年輕，也是一省之長，主政地方，首要就是要保證安定團結的大局面，這一點是相通的。沒事就宣傳地震，不是和這個大目標背道而馳嗎？華興慈善基金會與何夢瑩，畢竟只是民間的機構和民間的份，「胡鬧」一下可以容忍，怎麼你柳俊也搞得煞有介事？

不過鍾泰還是保持著必要的禮貌，認真地想了一想，才說道：「柳省長，據科學的觀點來看，現有的預測技，很難對地震作出真正準確的預測。」

這個也是實話。

準確預測地震，乃是一個世界的技難題，迄今沒有很好的解決之道。

鍾泰這話說得明白。國家地震局憑什麼斷定渝中省會發生地震？要是搞錯了，這個責任誰也承擔？

柳俊還是不聲，輕聲反問了一句：「鍾書記，萬一真的發生了地震呢？」

鍾泰不由略略愣怔了一下。

是啊，萬一真的發生了呢？現在不預作準備，真的發生了地震，怎麼辦？

實際上，在鍾泰而言，或者說在渝中省的主政幹部而言，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撇開地震有可能引發的巨大自然災害不談，它也有可能引發巨大的「場災難」。

如果沒有地震局這個預測，沒有華興慈善基金會的抗震宣傳，沒有柳俊今晚上這一趟拜訪，地震發生也就發生了，自然災害嘛，非人力所能逆轉，誰也怪不到他鐘泰和渝中省員們的頭上。真發生了地震，全力搶險救災就是了

但現在不一樣，地震局科技預測司已經明白髮出了警告，何夢瑩也已提前在做準備了。如果渝中省無於衷，視而不見，甚至指責他們「危言聳聽」，一旦地震果然發生，到那個時候，就太被了。

不說政敵會以此大做文章，就算按照正常的問責制度，那也是吃不了兜著走。真發生這樣的事，不要說中基層員，縱然是省委書記和省長，都是會丟烏紗帽的。

明明得到了提醒，卻置若罔聞，不拿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當回事。這樣的大帽子一旦扣下來，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到那個時候，還能用「地震無法準確預測」做借口嗎？

鍾泰臉上最後一笑容也消失不見了，神變得十分嚴肅：「柳省長認為，這個地震一定會發生？」

柳俊很鎮靜地答道：「鍾書記，不是一定會發生，但也不是一定不發生。我個人的意見，既然地震局已經有了明白的勸告，對這樣的事，本著對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負責的原則，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當百分之百去對待。現在預為之所，在群眾中普及防震教育，另外儲備一些救災質，組織幾次大規模的防震演習，都是很有必要的。只要我們把宣傳工作做到位，一些不良的影響就能降到最低的程度。我們的群眾，還是很通達理的，何況這也確實是為了他們著想。」

聽了柳俊的言辭，鍾泰再一次陷了沉思。

不可否認，柳俊說的很有道理，鍾泰已經不懷疑他的來意了。

「嗯，柳省長言之有理。對這樣的問題，確實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回去之後，會召開專門的會議研究對策，把這項工作重視起來。」

沉思稍頃，鍾泰很認真地答道。

柳俊臉上浮現起一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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