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大學中文系古代文學專業，大教室里濟濟一堂，人頭涌，怕不有三四百學生。大家在一起頭接耳，神振。

卻原來今天是中文系最大牌的教授，國務院特殊津的專家，博士生導師姜老先生親自給學生上大課。

這個機會實在太難得了，很多學生都早早趕了過來，在教室里搶佔位置，為的是一睹姜老先生的風采。姜老先生在學界的聲那是不用說了，絕對的泰山北斗。尤其難得的是，先生以八十歲的高齡，竟然每個學期都會堅持給大一大二的學生們講兩堂課。大儒風範，令後生晚輩無限仰慕。

當姜老先生緩步走進課堂的時候，原本吵吵嚷嚷鬧一團的教室，忽然就安靜下來，變得雀無聲，大家都帶著無比仰慕的神，仰視這緩步走上講臺的老夫子。

姜老先生依舊容貌清癯，腰板得筆直，滿頭白髮如銀，臉紅潤，頗有點鶴髮的味道，看不出是年逾八旬的老者。所謂心底無私天地寬，說的大約就是先生這種況了。

兩名年輕的助手便忙著給老先生調整麥克風的位置，將一些資料在講臺上攤開來，做好了上課得準備。

「起立！」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數百學生齊刷刷的站了起來，朝姜老先生鞠躬。

「老師好！」

「同學們好！」

姜老先生微笑著答禮，又輕輕往下了雙手。

「都請坐吧！」

無論何時，老夫子均是氣度從容，臉帶微笑，一代大儒，風範儼然。

其實以老夫子的年齡，以他的學聲，是無須給剛進校門的學生們上課的。但是老夫子治學嚴謹，堅持「教書先育人」的治學神，主承擔給新生們上大課的任務，學校方面，自然是求之不得，學生們也很是欣喜。絕不是任何一個普通大學生，都有機會當面聆聽大師授課的。

「同學們，今天上課之前，先給大家講解一下，什麼是『學習神』！」

老夫子緩緩說道，蒼老渾厚的聲音通過擴音傳到教室的各個角落，每個學生都聽得清清楚楚。隨即轉，在白板上寫了五個大大的黑字——論學習神。

姜老先生是著名的書法家，他的墨寶，在市面上高達十幾萬元甚至是幾十萬元一幅，往往還有價無市。尤其是近幾年，除了至好友之間唱和往來，老先生基本上已經不揮毫了。商業的活，更是絕不參加。這幾年老夫子大的墨寶流傳到市面上的，只有一回，還是為華興慈善基金會捐款，老爺子親筆書寫了一幅中堂，最後被某個知名企業的大老闆以八十八萬元的天價購得，所得款項全部捐獻給慈善事業。

這五個大字一揮而就，鐵劃銀鈎，功力非凡。

教室里響起一片低低的「嘖嘖」讚歎之聲。作為中文系古代文學專業的學子，儘管剛進校門沒有多久，大都對古代文學有所涉獵了，對於書法的欣賞能力，自然非一般學生可比。

「什麼是學習神呢？就是我們常說的做學問，最重要的是什麼？就是認真二字……」

老夫子依舊不徐不疾。這也是老先生一貫的作風了，尤其是大學新生講課，老夫子從來都是深淺出，將一些深刻的道理，以幽默風趣的方式講解出來，聽上去很是尋常，但那從容的風度，先就令人心折。而且講著講著，老夫子裏就會冒出一兩句發人深省的話語，儒學大師的底蘊便帶了出來，令人心悅誠服。

老夫子畢竟年紀大了，一堂課不能講太久，不過也絕不工減料，四十來分鐘還是足足的。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老夫子的一位助手，便向先生使眼，提醒了他一下。一般來說，這樣的助手，同時也是老先生的弟子，博士研究生吧。

姜老先生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治學和治國，有什麼共通之？這個問題，我想請在座的一位同學來回答……坐在右邊最後一排的那位同學，請你回答這個問題，好嗎？」

老夫子徑直點了名，眼睛向教室右後方角落裏的一個高大年輕人。

很多學生也跟著了過去。

這個年輕人穿一套黃休閑服，腰板得筆直。不過大家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應該不是大學生了。所謂年輕，是相對而言的，怎麼著也該有三十幾歲了，神沉穩異常。

高大年輕人聞言站起來，先就朝先生鞠了一躬，微笑說道：「治學和治國，基本道理是一致的，就是先生說的『認真』二字！」

姜老先生哈哈大笑，說道：「柳俊啊，果然是你！」

這位氣度沉穩的年輕男子，自然就是姜老先生的昔日室弟子柳俊同學了。柳俊一到d省，就想著要拜訪先生，剛巧打聽到今天先生要給新生們上大課，便早早趕了過來，在教室里佔了個位置，聆聽老師的再一次教誨。

老先生一開始並未發現柳俊，後來才有所關注。近年來，大學招生制度改革，一些年紀大的人也能進大學課堂就讀，類似柳俊同志這樣的「老學生」，也不是絕無僅有。而且姜老先生的大課，就算是外系甚至外校的一些研究生，得知消息也是會過來聽課的。

這年頭，若是商業的作，請一個知名教授講一堂課，那門票可是貴得很，更不要說姜老先生這樣全國知名的教授了。能夠免費聽他的課，乃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

不過老夫子耐心也真是不錯，將將一堂課要講完了，才提了這麼一個問題，點名柳俊回答。

「先生好眼力，這麼遠還能看清楚，真是讓人欣啊！」

柳俊邊說，便站起來，走向講臺，再朝先生鞠了一躬，這才上前和先生握手。

姜老先生仔細打量他，不住點頭：「柳俊啊，你的事我都聽說過了，很好啊，你做得很好，老師很欣！」

柳俊忙即說道：「這都是先生教誨之功，我只是牢牢記住先生的教誨，努力做好本職工作。」

「嗯，好好，聽說你調到d省來主持工作了？前天我在報紙上看到了新聞報道和任命決定。」

姜老先生關切地問道。

「是的，先生，前天剛到。」

姜老先生便很慨。柳俊前天到任，今天就來看他，還規規矩矩坐著聽了一節課，毫沒有以中央領導人自居，執弟子禮甚恭。

「呵呵，好啊，d省人民有福氣了。哎，要不要給大家說幾句話？」

柳俊忙即笑著搖搖頭，說道：「先生，今天就是專程來看您的。說話就免了吧。要不，待會就不能好好跟您聊天了。」

柳俊如今的份，何等了得，省委一號首長忽然出現在華南大學，校方得知消息，那還不得趕跑過來聆聽指示，這麼一鬧，還想要和先生坐下來好好聊天說話，就了奢。

對這一點，姜老先生也是深知，便微笑點頭，說道：「那好，咱們這就回去，好好說話。」

師徒倆聊了這麼一陣，底下的學生們早就頭接耳的議論開了，不知道這位「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是何方神聖，竟能得先生如此看重。

當下先生結束了授課，和柳俊一起走出了教室，胡浩然和另外一名衛士，隨行保護。

老夫子和柳俊一出去，教室里的議論聲馬上就大了起來。大學生的好奇心本來就特別的強烈，今天課堂上出現如此「戲劇」的一幕，更加引得大家議論紛紛了。好在柳俊剛剛到任，今天聽課的又大都是新生，對高層領導不是那麼關注。不然的話，恐怕會被大家認出來。

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d省省委書記可是一個在全國都十分顯赫的職務。

姜老先生還是住在那個獨立的小院子裏，清清靜靜的。來到家裏，老夫子才向自己的兩位學生介紹了柳俊的份。兩位年輕的助手頓時目瞪口呆，著柳俊說不出話來。

這也太突然了，一不小心，省委書記就到了自己邊，還渾然不知。

柳俊微笑著和兩位師弟握手，說道：「兩位不要拘謹，今天在這裏，沒有省委書記，只有老師和學生，學兄和學弟！」

兩人又連連點頭。

「先生，您這裏，還是這樣清靜，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就和您本人一樣，還是那麼年輕。」柳俊微笑說道：「可喜可賀！」

姜老先生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搖頭道：「柳俊，你啊，這是越做越大，怎麼也越來越油了？這可不好啊！全省的員要是都了影響，那怎麼辦？」

柳俊笑道：「我這就是實話實說，都是您的教誨，先生勿怪！」

姜先生哈哈大笑，延客進門。

看得出來，老先生的高興是發自心的。

孔夫子云：有朋至遠方來，不亦說乎？

師徒倆多年不見，何況柳俊還是他最出的學生，恬淡平靜如姜老先生，也忍不住欣喜異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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