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朝賀紅。
三朝回門。
比起人丁單薄的楚家, 盛家的人要多多了,是在京城里頭,盛興安就有兩個胞弟和一個胞妹, 他們家家都有子四五人, 再加為了盛兮的大婚, 還有老家的族叔族伯們特意趕來, 把正廳坐了個滿滿堂堂。
盛興安沒有讓人去請盛氏, 別說是上次盛氏鬧得那檔子事讓盛興安煩不勝煩, 是如今昭王府被圈,也足以讓他和盛氏劃清界線了。
楚元辰份尊貴,盛兮也是堂堂王妃之尊,認親不需要他們倆行大禮,只跟著盛兮認了人,問候了幾聲就夠了。
一屋子的堂弟堂妹們喊著姐夫,樂得楚元辰心大好,紅封跟不要錢似的一把把往外發, 眉飛舞,神清氣爽。
除了紅封外,對幾個堂弟們,都是一人一套筆墨紙硯,堂妹們是盛兮準備的點翠蝴蝶珠花, 一人兩朵,盛家子弟中只有盛琰習武,他得了一把楚元辰從北燕帶回來的彎刀, 喜得他差點尖出來,跟個小尾似的在他姐夫后直轉悠。
認過親后,幾個嬸母叔母們拉著盛兮去了后頭, 一眾妹妹們圍在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問著子的花樣和帕子的刺繡。
盛兮還特意戴著太夫人給的金項圈。
明白太夫人的心里其實是希能經常戴戴,而不是珍藏起來。
這金項圈雖有些舊了,但實在致,小姑娘們都喜歡漂亮的首飾,靦腆的就遠遠地盯著看,活潑的會圍過來問是哪兒打。
格外熱鬧。
楚元辰本來是該跟著盛興安去前頭用席的,結果盛興安說道:“你們先過去吧,我的腳崴了,姑爺,你陪我走吧。”
誰也不遲鈍,知道這是盛興安有話和新姑爺說呢,誰也不多說什麼,笑著先行了一步。
盛興安領著楚元辰墜在了最后頭。
他不言,楚元辰也沒有主問,兩個人沉默地走了一會兒,盛兮似乎是斟酌了許久的用詞,才說道:“姑爺,姐兒年紀小,從小我這個當爹的也沒能好好照顧,興許我也沒有資格說什麼。”
“只是,王爺,姐兒看著是,這子啊有時候,又十分的犟,眼睛里容不得砂子。要是日后……姑爺啊,你就多想想,在你最難的時候,姐兒就在了。”
楚元辰挑下眉,問道:“不知伯父是何意。”
若是從前,盛興安打死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沒有去過刑場,可天生異像,白虎化龍什麼的,這段時日來,已是傳得沸沸揚揚,他也是聽說過的。毫無疑問,楚元辰正在一步步往那條路走,而且極有可能會飛龍上九天。
本來吧,盛興安是該為此狂喜的,可心里反而有點不是滋味。
他遲疑地說道:“王爺,若以后姐兒不想跟你過下去了,你也別惱了,就讓歸家來吧。”
他幾乎是咬著牙關,一口氣才把這句話說完的,這話一說完,整個人反而輕松了,就像扔開了一個大包袱。
無論是盛家還是他自己,其實什麼都沒有為楚元辰做過,就像是跟在他后頭,等著撿便宜。
盛家門第著實不高。
若楚元辰真有那一日,怕是還會有更多的人會依附在他邊,而古往今來,聯姻永遠是最可靠的。
本來吧,盛兮未嫁前,他還真沒想過這麼多。
盛兮出閣的那一日,不知怎麼的,他就做了個噩夢,夢到姐兒出閣還不到一年,年紀輕輕就死了,他們都說是病死,但是,盛興安看到了脖子上條細細的勒痕……
盛興安一下子就驚醒了,覺得整個人拔涼拔涼。
在夢里,其實就連盛兮的容貌都有些模糊了,唯有脖子上的那道勒痕,讓他哪怕在驚醒后,也忘不掉。
他想不起來,他在夢里做了什麼。
但要是換作現在,他恨不得親手殺了那個人!
盛興安的心里一直難以平靜,這兩天都沒睡好,今天,看到盛兮和楚元辰一同回門,實在忍不住,還是說了。
“讓歸家來,盛家可以養的。”
盛興安難得認真地說道。
楚元辰的腳步定住了,盛興安也跟著停了下來,心不由狂跳了幾下,他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無理取鬧。嫁出去的閨,哪有說要回來就回來的,就是若不說,他怕是要日日夜夜提心吊膽了。
“岳父,您多慮了。”楚元辰輕笑道,“今生,我有阿一人足矣。”
盛興安怔住了。
楚元辰已經先一步朝前走去。
盛興安再想要追問兩句,要是可以的話,最好再寫個保證書什麼給自己,不過,等追上后,他糾結了半天,還是沒敢這麼死皮賴臉。
男分席。
前院擺了一席,在院同樣也擺了一席。
用過午膳后,楚元辰就帶著盛兮告辭了,等上了馬車,楚元辰就跟說起了這件事,盛兮有些愣了神。
從來沒有想過,盛興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直以為盛興安這個父親對并沒什麼,在他的心里,家族利益應當遠高于才是。
難道不是這樣嗎……
還是說,是因為上一世,對他也不親近,一直都淡淡相,從來沒有想過要改變?
盛兮歪了歪頭,看向楚元辰。
楚元辰立馬表忠心地說道:“我跟岳父說了,此生有你就夠了。”
的眼睛閃亮若星辰。
并非是為了他的這一句承諾,而是因為他對的珍視。
他飛快地從角噙取了這一抹笑,就跟吃了糖的孩似的,漂亮的桃花眼里寫滿了得意,然后把輕輕地攬進了懷里,讓的后背靠在了他的口,目落在了細膩的臉頰上,用指腹輕輕地過。
又忍不住香了一記。
他理直氣壯地說道:“岳父這就是第一次嫁兒,想多了,我好不容易才娶到手的媳婦,怎麼可能還回去!”
想都別想!
“我就是稀罕你!”
“誰也比不上你。”
他表完了忠心,又抱了,兩人幾乎在了一起,盛兮放松地靠在他寬厚的膛上,口中溢出了輕快的笑聲。
他們沒有直接回鎮北王府,而是拐道去了清茗茶樓。
直到馬車停下,楚元辰才放開了,扶著下了馬車,兩人手牽手進了茶樓。
蕭朔就坐在二樓的雅座里,他的前面擺了一張棋盤,棋盤上已經落了數子,黑白縱橫,從棋面來看,不分勝負。
烏寧在一旁伺候茶水,顯然他這是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見他們倆進來,蕭朔微微一笑,笑容溫和似春風。
“大哥。”
楚元辰走過去,很自然地拈起一枚白子,放在了角落,然后袍,在他對面坐下。
盛兮就坐到茶案旁,自己給自己斟了茶,悠然自得地倚窗而坐,聽著“啪啪”的落子聲,偶爾回過頭去看一眼,就見棋盤上的局勢更加激烈,白子與黑子膠著,互不相讓。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茶室里靜謐而又安寧。
“我不回去!”
外頭的大街上,傳來了一聲尖利的嚷。
烏寧皺了下眉,心道:誰啊,大白天在街上大喊大的,打擾了督主,擔待得起嗎?
他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盛兮并沒發現烏寧離開,聽著這聲音有點耳,就又多看了幾眼,就看到有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正停在街對面,吵鬧聲是從馬車里傳出來的。
馬車的車簾被猛地一把掀開,一個婦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另有兩個嬤嬤快步過去想要攔卻沒有攔住。
“夫人,”昔歸道,“是武安伯夫人。”
因人在外頭,昔歸就稱呼起了“夫人”。
從馬車里下來的的確是武安伯夫人,一臉慍怒地對著攔著自己的嬤嬤們囂道:“本夫人不會回老家的。”
“本夫人是圣旨冊封的伯夫人,是正經的外命婦,他傅平章有什麼資格把本夫人趕走!”
“本夫人給他生兒育,為他父母養老送終,現在老了,就要把本夫人送走,他好再納貌小妾是不是?!”
“本夫人是絕對不會走的!”
……
的聲音越來越尖利。
“武安伯夫人怎麼這樣了?”昔歸說道,“夫人,咱們上次見到的時候,還雍容華貴的很呢。如今怎就、怎就……胡撒潑了呢。”
的確。
盛兮含笑頜首。
上一次在程家時,還端著一副伯夫人的架子呢。
楚元辰剛落下一子,回過頭來說一句:“武安伯昨天回來了。”
見盛兮臉上的興致,楚元辰就走了過去,隨手拿起一個核桃丟向了正走出門口的烏寧,向他打了個手勢,讓他慢點趕人,他家媳婦兒要看熱鬧。
烏寧只聽蕭朔一個人的話,見蕭朔沒有阻止,就又回到了雅座。
盛兮給了楚元辰一個贊賞的眼神,楚元辰立馬就來勁了,也不等問,就在一旁說道:“武安伯這個人,就是太直,也沒什麼彎彎繞繞的,從前在嶺南時還好,他是伯爺,傅家在嶺南算是數一數二的人家了,武安伯夫人出去沒被人奉承,這一回到京城,落差太大,就不了了……”
盛兮明白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跟兒子訂一門好親事,讓自家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本夫人就不回去,本夫人倒要看看,他還能把我打殺了不!”
武安伯夫人囂地厲害,頗有一番想要魚死網破的架勢,嬤嬤簡直頭痛了,昭王出事后,世子爺就把夫人關了起來,直到伯爺昨日回京,立刻下令把夫人送去老家,并表示,若是不愿意走,那他就當個鰥夫,免得一家子都被禍禍了。
本來今兒個一大早,伯爺就讓人備好了馬車,偏夫人又吵又鬧,才拖拖拉拉到現在。
還沒出城呢,夫人把世子爺哄走去買糕點,自己又鬧開了。
不過,武安伯這次是下了狠心了,不但是讓傅君卿親自送回去,還安排了幾十個護衛,一鬧,護衛們就一字散開 ,排一堵人墻,擋在了面前。
武安伯夫人又又惱。
不人路人被這里的靜吸引,圍過來看,沒一會兒,就把寬敞的大街堵得里三層外三層。
他們也知是什麼事,只當作是誰家寵妾滅妻,要把年老衰的嫡妻趕回老家。
等到傅君卿滿頭大汗的策馬而來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幕。
傅君卿的手上還提著一包喜家老鋪剛出爐的糕點,是武安伯夫人賣可憐說以后吃不到了,才特意去買的。
他進人群,看著撒潑的武安伯夫人,一臉疲憊地說道:“母親,別鬧了,再晚出京,晚上就到不了鎮子,要住天扎營了。”
“你說什麼?!”武安伯夫人被他態度氣到了,捂住了口直嚷嚷著痛。
這落在誰的眼里,都是兒子在忤逆不孝,周圍人指指點點,議論得更大聲。
傅君卿面有難堪,也有些手足無措。
領兵打仗他能,可要應付胡攪蠻纏的母親,就真得很為難。
武安伯夫人吃準了兒子的脾氣:“我絕對不會回老家了。你們非要趕我回去,我就一頭撞死在這里。”
一邊說著,就抹了把眼淚,作勢要往馬車上撞。
傅君卿下意識地抬手去攔,又有兩個嬤嬤又拉又勸,武安伯夫人哭鬧了一團。
他了額頭,許是注意到了有目在注視著自己,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坐在茶館二樓的楚元辰。楚元辰毫不避諱自己正帶著媳婦看熱鬧的事實,還向他揮了揮手。
傅君卿眸暗沉,還記得那天,楚元辰出現在他面前,對著他上上下下挑剔了一番,然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