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娘鍛煉他的想法他是認同的,他老子在筆記上就說了:生下來做皇帝的,那是封建社會。
他現在接的還只是倉儲部門最簡單的出庫組,像市場部、配送部、信息中心、財務這些部門,他將來都是不了要歷練一番的,什麼都不懂就去接班,那是要鬧笑話的。
有從基層做起才可以了這個行業的每個細節,為日后的事業奠定基礎。
下大事、必作于細。
其實,偶爾他覺老娘還算寵溺他的,做的還不算過分。
像他一個朋友的老子,是做膠合劑的,企業規模雖然不能和他老娘比,可也卻是國數一數二的的行業龍頭。
朋友的老子雖然送朋友出國了,但是朋友生活費完全就沒著落了,居然讓他自食其力,自己掙學費。
然后何舟就接到了朋友借錢的電話,并且在電話里說他老子是如何如何腦殘,他剛到國,連語言關都沒過呢,怎麼可能找得到工作?
何舟一邊大笑,一邊拒絕,表示莫能助,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
總之,男孩子比孩子要難混許多,像潘應,雖然潘廣才對長子失,可也沒把希寄托在上,錢隨便花,只要不是道德喪盡,殺人放火,隨便怎麼樣都行。
普通人的教育是子龍,,把自己不能完的愿寄托在子上,孩子一出生背負著莫名的責任和力。
如果你不努力,不認真,不能功,就是辜負父母的期,對不起父母的含辛茹苦,是不孝順。
何舟本沒有普通家庭孩子的力,只是他家庭比較特殊,單親家庭,獨生子,母親是個獨立自主的強人,可是在他看來,母親活的未免太枯燥了。
按他的想法,母親應該去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的,畢竟他老子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了!
看到母親孤單單的一個人,他很是心酸,自然不愿意多做叛逆的事。
其實,心下還是佩服他老子的,一個死人居然還能在一個活人心里占據這麼長時間的位置,不可謂了不得。
胡思想一通,去浴室隨意沖洗了一下,從浴室出來,發現老娘屋里的門敞開著,正坐在椅子上看文件。
老娘只上過兩年學,在學校沒認全幾個字,上過掃盲班,可是效果有限,他上兒園大班的時候,老娘還在后面跟著他學認了不字。
及至到后來,才勉強識完常用字,在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老娘終于讀完了人生的第一本課外書《安徒生話》,高興之余,呼朋喚友,慶祝了一番。
但是,老娘的字至今還是拿不出手,早先年簽名都是用私章,現在寫習慣了,才改用中筆簽字。
他道,“媽,你還不睡啊。”
招娣回過頭,一只手搭在椅靠上,笑著道,“我看點資料就睡了,你要是困就先睡吧。劉善出國,你想不想出去?”
何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對面,笑著道,“我出去你能舍得?”
招娣道,“男子漢呢,說話沒一點綱,想出去就出去,問我意見做什麼?我有手有腳,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穿,還有你鮑嬸子幫襯,好的不能再好,又不指你養老,有什麼不舍得你的。
你不在邊更好,惹我生氣,我還能更輕松。”
何舟道,“老太太,我給你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別說這麼傷人的話,我可是你親兒子。”
招娣笑道,“早跟你說過了,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該自己拿主意就自己拿主意,不要什麼都來問我。”
何舟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是你問我的,問我出國不出國。”
招娣道,“那你自己拿主意,讀書是一方面,出去長經驗見識也是一方面,我是很深的,剛做流的時候,就聽見人家說,國的流多先進,01年我去的時候,讓你常子欣阿姨做翻譯,國的各大流公司參觀了一圈,發現真是這樣,從流設備到信息理,比我們先進,效率上比我們高的多。
我去年再去的時候,是信心滿滿的,因為我們的進步很大,每年的增長速度是一倍兩倍這樣子的,但是真到了地方,又心涼半截,發現我們的差距不但沒有小,還拉大了。
比如國的一家大公司,01年是100架飛機,現在已經600多架,而我們呢,還在租用航空公司的20多架老破小機型,人家有能力投送全球200多個國家。
一定要出去多看看,只看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就沒進步。
你媽我啊,沒什麼文化,眼前也就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要是再年輕二十歲,我一定敢去買飛機,買集裝箱船,可是現在,你別笑話你媽,膽子小了,不是拼不,是不敢拼了。”
何舟笑著道,“喲,老太太,你也有膽子小的時候?”
招娣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笑道,“我以前傻大膽,那是因為我一無所有,再怎麼折騰,大不了也是繼續挨窮,現在呢,求一點安穩好。
前些日子去開行業大會,你潘松叔叔還說呢,怎麼這麼多年輕人呢?
很多都是一些名牌大學,留學畢業回來的,在以前,流送貨是力活,那些高材生才看不上呢,現在有些本事的年輕人全盯著這個。
而且很多公司只發展五六年就冒出頭的,在上面演講,又是智能化,又是無人化,說的全是我和你潘叔叔聽不懂的東西。
那會我就想,我們是真的跟不上時代了,要是不服老,瞎搗鼓,不用幾年就要被這幫子年輕人給淘汰的。”
何舟道,“謙虛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招娣道,“做生意這麼多年,我可是見多了破產倒閉的,有一家快遞公司,07年的時候,營業額已經做到了12億,可是今年,就因為4000萬的債務,就一蹶不振。像咱們家,員工數有近12萬,你知道每個月發多工資嗎?
知道車輛、倉儲運營本是多嗎?
只要走錯一步,業務萎靡上幾個月,咱娘倆就得喝西北風。”
何舟道,“看來我這以后得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招娣道,“你啊,用心學習,早點扛起擔子,你老娘我啊,以后也能多睡幾個安穩覺。”
何舟笑嘻嘻的拱手道,“誰讓你是我親媽呢,我只能是明知道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勉為其難的替你老分憂。”
招娣道,“別得了便宜賣乖。”
何舟道,“等畢業以后出國溜達溜達是可以的,至于讀書就算了吧,劉善那家伙有腦子,哪里都能讀的下去書,我可不行,趕畢業了,就算解,不能再去學校找罪。”
招娣瞪了他一眼道,“看來我對你是不能有一點指了。”
何舟道,“說好的讓我自己拿主意呢?”
招娣朝他擺擺手,“你啊,趕一邊去吧,跟你嘮不出好。”
何舟笑嘻嘻的道,“那晚安。”
“站住。”招娣再次喊出踏出門口的何舟。
何舟回過頭問,“還有何吩咐?”
招娣道,“門給我帶上。”
何舟聳聳肩,帶上了房門,回到自己臥室,還沒完一會游戲,就困得不行,挨床就睡著了。
鬧鐘滴滴鈴鈴的響個不停。
迷迷糊糊地想,怎麼這麼快就天亮了,想著再睡會,手去鬧鐘,啪嗒一聲,鬧鐘掉在了地上,繼續響個不停。
吵得實在睡不著,只得起,把鬧鐘撿起來,閉著眼睛了幾次,沒找到開關,直接拆了電池,扔到了桌子上。
“下次要買個質量差點的鬧鐘。”
睜開眼,起去刷牙洗臉,然后去了客廳。
招娣正一面吃早飯,一面看報紙,何舟進來,眼皮沒抬,淡淡的道,“下午去把工作接清楚。”
何舟大大咧咧的坐下,接過鮑素華給盛好的稀飯,道了聲謝謝,著一油條,一邊吃一邊道,“知道了。”
招娣道,“然后下午回家,明天帶你姥姥去縣里醫院做個檢查,昨個說心口疼,給拍個片子,看醫生怎麼說,不行的話再帶到省城來。”
何舟滿心不愿的道,“老舅不是在家嘛,讓他去不就行了嘛。”
姥姥是個偏心眼,寵溺舅舅,對他自然是苛刻的很,他喜歡不起來。
招娣道,“你老舅要是能辦,我還跟你說什麼,你一個大男人,別一天到晚整的跟怨婦似的,怎麼樣是你姥姥,帶去下醫院委屈你了?”
何舟道,“我就這麼一說,瞧,你還急上了,去就,我又沒說不去。老舅,不在老家?”
招娣嘆口氣道,“說跟朋友開羊衫廠,跑蘇南去了,這是我給他的最后一次機會,要是再扶不上墻,就隨便他吧。”
何舟聽老娘口氣,肯定又是老娘拿的錢。
他不自覺的想到,辛虧他老子走得早,要不然肯定被老娘這個扶弟魔給氣死,關鍵還有倆弟弟,一個親兄弟,一個堂弟,沒一個是爭氣的。
用他姥爺的話說,何家是風水不好,盛衰,從老娘到他的姨媽們,個個是掐尖要強的,偏偏舅舅們....
吃好飯,拿起桌子上的車鑰匙,開車往貨運站上班。
貨運站位于郊區,位置很偏,周圍皆是農田、農民房,他把車子停在附近的一空曠的地方,下車徒步走到上班的地方。
貨運站門口停著一排排的廂式貨車、平板車,里面堆著的是一層又一層的貨。
在員工休息室下襯衫,換上了干活的工裝。
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一個矮胖的中年人正坐在里面吃早餐,何舟在門口敲了敲門。
中年人道,“哦,何舟,進來。”
何舟道,“方總,跟你說個事。”
方總道,“你說。”
何舟道,“我是來辭職的,今天做完,明天就不來了。”
“明天不來?”方總眉頭一擰,頓了頓道,“何舟,簽勞合同的時候,上面白紙黑字,你看過的吧?”
何舟道,“抱歉,我也是臨時決定的。”
他在實習期,如果提前離職,需要提前三個工作日通知。
方總笑道,“想清楚了?這是要扣工資的。”
何舟道,“方總,雖然我沒按照合同提前通知,可是這也沒給公司照實際損失吧?”
方總依然是樂呵呵的道,“現在是忙季,你一走,一時半會我去哪里找人接替你,貨品不能及時出庫,影響配送,客戶投訴的話,是要賠錢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這個錢不多,按理,我個人也能給你掩蓋過去,可規矩就是規矩,要是每個人都這樣,我這工作也沒法做了,你啊,還是得理解理解。”
何舟道,“那扣多?”
方總道,“一般是不超過當月工資的百分之二十。”
何舟口憋著一口氣,聲道,“謝謝方總了。”
說著出了辦公室,心里很是生氣,他在省城的好幾家貨運站上過班,其它家完全沒有這個規矩!
去找他老娘?
說什麼呢?
人家是為了公司利益,錢落不到自己口袋,完全的合規合法,只是不合合理罷了!
這種事,只能從系統層面解決,單整頓一家兩家,完全沒有用。
悶頭干活,吃中午飯的時候,財務的小姑娘招呼他進辦公室,一算下來,了530塊錢,他也就認了,沒再提出異議。
左右是自己家的公司,有苦說不出。
不等六點鐘收工,五點多鐘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杯子、餐盒、服收拾了一下,出了貨運站。
沒有回家,而是徑直開車上高速,往老家的方向去。
到李莊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何老西已經吃好晚飯,正坐在門口納涼,搖著扇問,“晚飯吃了沒有?”
何舟道,“有剩飯吃點就行。”
趙春芳埋怨道,“也不曉得提前打個電話,剩飯都進潲水桶了,還得重新做。”
何維保的老婆早就聽見了這邊的靜,朝著何舟招手道,“小舟,才回來啊,來,來姥這,晚上蒸的大饃。”
何舟沒客氣,把手里的東西放下,就去了二姥姥家里。
屋里燈泡是15瓦的,不甚明亮,昏暗的很。
何舟道,“明個我給你換個大燈泡,這太黑了。”
老太太道,“俺是腳不好,不是眼神不好,要那麼亮,浪費電啊。”
把大鐵鍋刷好,添上水,放上了竹箅子和饅頭,蓋上鍋蓋。
何舟在灶口生火,笑著道,“電費用不了幾個錢。”
老太太好似沒聽見似的,自顧嘀咕道,“何耀上次是夜里回來的呢,又是炒,又是燉。”
何舟自知自己在姥姥心里的地位不如老舅,二姥這麼說,他也不稀奇,就笑道,“我又不差吃的。”
老太太把灶臺里面的小鐵鍋也刷干凈,往里面倒進了菜籽油,何舟把另外一個灶也引著。
老太太不一會兒就炒了兩個菜,一個炒白菜,一個辣椒炒咸。
大鍋里的水早就開了,何舟掀開鍋蓋,用筷子夾了兩饅頭進碗里。
老太太道,“坐桌子上吃,別站著。”
何舟一手拿饅頭,一手拿筷子夾菜吃,笑道,“沒事,三兩下吃完了,好吃的很。”
老太太道,“冬天的臘,牙不好,吃不完,你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