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郭爺。”吉大見了禮,見秦先生示意他稟報,垂手道:“才剛洪嬤嬤尋我,問小的能不能查到鐘婆子和后街楊婆子都聊些什麼話,小的多問了句,洪嬤嬤說,太太的意思,想聽聽鐘婆子的真心話。洪嬤嬤還說,這些真心話要是能讓李縣令親耳聽到就好了,又說這種巧中又巧的事,書里才有,就說說。”
秦先生笑著嘆氣,郭勝角往下扯了扯,“一家子老實人。”
“這事,郭兄看呢?”
“彈指之癬。”郭勝抬手曲指,將桌子上一茶葉梗彈到地上,“你跟洪嬤嬤回話,就今天晚上吧,安排在縣衙后宅喝酒說話,楊婆子到了之后,一個時辰左右吧,讓想辦法把李縣令引過去就行了。”
“是。”吉大掃了眼秦先生,答應一聲,垂手退出。
“除癬是彈指,五郎是要拿這癬,扶他阿娘剛強起來,樹人不易。”秦先生解釋了句。
“楊婆子來了,我去看看。”郭勝站起來,示意街上提著個舊食盒,給楊大夫妻送飯的楊婆子。
“我去碼頭看看。”秦先生跟著站起來,他要去碼頭看看糧船,常平倉的事,已經發了。
兩人下樓,一前一后出了茶樓,郭勝悠閑的踱到楊大那個涼攤前,要了份涼,坐下挑兩吃了,看著接替楊大媳婦涮碗筷的楊婆子。
等楊大兩口子都吃好飯,楊婆子收拾了碗筷,提著回去。
郭勝站起來,跟在楊婆子后,眼看要從熱鬧的大街上拐進巷子,楊婆子突然轉,盯著郭勝,郭勝抬手示意巷子,“放心,過去說話。”
楊婆子一臉警惕的盯著越過,站到巷子口的郭勝,倒沒怎麼猶豫,轉過去兩步,離郭勝兩三步,就站住不了。
“我從江寧府過來。”郭勝語氣平和,目從從楊婆子擰的眉頭,看到放松下去的肩膀,和抓在兩只手里,往下垂了垂的提盒。
郭勝出笑意,“看來你知道我是從哪兒來的。你那個侄子和侄兒媳婦,都是忠厚本份的人,你老有所靠。”
“這位爺夸獎了。”楊婆子微微曲膝。
“你也很好,良知還在。”郭勝接著道。
楊婆子聽愣神了,這是從何說起?
郭勝指了指楊婆子手里的提盒,“聽說我是江寧府過來的,你松了口氣。鐘氏和你能說到江寧府的大老爺,那點子破事,大約都倒給你了。侯府是鐘氏的仇人,你要是和沆瀣一氣,這口氣就得往上提,可不是往下松。”
楊婆子驚訝而笑,再次曲膝,“這位爺,您可真是……”
“我姓郭。”郭勝介紹了一個姓,往巷子里面指了指。楊婆子忙跟上,兩人往里走了幾步,郭勝才接著道:“嬤嬤大約想到我為什麼來找你了。”
楊婆子目閃到一邊,沒答話。
“李縣令拿當親生母親看待,李縣令就不提了,他有眼無珠,咎由自取,可李家那幾個孩子,無辜可憐。”
楊婆子遠著縣衙一角,片刻,嘆了口氣,“前兒,說要先把生米做飯,把那位姐兒送給人家做妾,那姐兒我見過一回,好好的家小娘子……這心地,太歹毒了些。”
“嬤嬤這幾句良善之言,功德無量。”郭勝長揖到底。
“當不得。”楊婆子急忙側閃到一邊。
“仗義每多屠狗輩,三教九流,販夫走卒之中,自古以來,豪杰林立,英雄輩出。”郭勝沖楊婆子又拱了拱手。
這幾句話發自心,他四游這些年,在那些最卑賤最低層,見識了人心之墨之惡,也見到了幾乎數不清的,令他仰視贊嘆的豪杰英雄。
“先生過……先生是真學問人。”楊婆子一句過獎沒說完,就意識到了,郭爺這話,哪能說這句過獎?話頭趕一轉,不過這后半句夸獎,是真心實意。
“嬤嬤的過往,小可略知一二,也是因為知道嬤嬤心地見識都不尋常,才敢斗膽來尋嬤嬤援手一二。”郭勝更加客氣。
楊婆子神有些游疑,猜到了他想讓做的是什麼樣的事,可真不怎麼敢得罪象鐘婆子那樣心黑手狠沒有底線的人。
“嬤嬤放心,再怎麼,鐘氏也是自小侍候我們三老爺的人,我們府上待下人一向寬厚,也不過就是想讓我們三老爺放放手,明白明白事理,將鐘氏送回京城侯府養老。
嬤嬤也該知道,象永寧侯李家這樣的世家大族,都有專門侍候年老下人養老的地方,斷不會讓流落在外。”郭勝這一番話后面能想出不知道多層意思。
楊婆子神漸漸放松下來,這話的意思懂,大戶人家這種養老,跟關進牢里沒什麼分別,又遠在京城,就不用多擔心后患什麼的了。
郭勝出足足十兩的一個銀錁子遞過去,“買些好酒,今天晚上,煩嬤嬤到后衙尋鐘氏說說話,一個時辰吧,我讓人帶三老爺過去,所求不多,也就是讓我們三老爺聽鐘氏說幾句真心話,知道個實。”
楊婆子暗暗松了口氣,就是套幾句話,這活兒倒還好。
“嬤嬤今年……我看嬤嬤也就四十出頭吧……”郭勝將銀錁子塞到楊婆子手里,打量著,突然轉了話題。
楊婆子一怔,下意識的抬手抿了下鬢角,竟有幾分不好意思,“瞧先生說的,五十都過三了,哪能那麼年青!”
“嬤嬤這是善人有善福,越老越康健。”
“托您吉言。”楊婆子笑起來。
“嬤嬤平和明理,見多識廣,又這樣好,有樁差使,嬤嬤可是再合適不過。”郭勝上上下下打量著楊婆子,帶著幾分喜,“咱們縣里姚婆子,嬤嬤該聽說過,已經病了小半年了,這的差使,沒有能接手的人,我正發愁,這事兒,嬤嬤最合適。”
楊婆子滿臉的驚喜掩飾不住。
姚婆子家是這縣城數得著的富戶,聽說家正打點著要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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