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勝從杭州城回來,卻興的幾乎一夜沒睡。
姑娘給他的頭一件事,就是這樣一樁駭人聽聞的惡案……也是這幾個惡人前世不修,撞到了姑娘手里……
不知道王爺會怎麼置這樁案子……他還沒來得及打聽清楚,他也不敢多打聽了一句半句,現在的他,肯定被明濤山莊盯著,他得小心加小心,可不能了姑娘的行藏……
姑娘不知道是哪方神圣,能投到姑娘門下,是他這三十幾年,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以后,他這生活中的波瀾壯闊,他已經可以預見……
這樁案子怎麼樣了,不知道舅舅知不知道……不行!他后藏著姑娘,他得穩住,得沉得住氣,否則,要是惹了姑娘厭棄……那他死了都要再后悔死幾次……
郭勝胡思想了大半夜,好在一天一夜跑的實在是累極了,離天明還有一個多時辰時,總算睡著了。
………………
眼看就要進臘月,這是太后和王爺在杭州城過的頭一個年,早幾個月前,朝里、宮里,照著國禮家禮,往杭州城送各式各樣過年什,以及皇上和皇后、各嬪妃,諸王府的各種節禮的車隊船隊,就開始絡繹不絕,到了十一月開,車隊船隊更是多的挨挨。
羅帥司幾乎隔天就召集憲司林明生和漕司鄭致遠,分派諸如接待京城過來的各式各樣的欽差以及車隊,巡查各,安排放燈放煙火,防火關防等等等等大大小小各種事……
三個人,連同三司衙門里的所有人,統統忙的腳不連地,連去個五谷回之所,都得一路小跑。
好在林憲司和鄭漕司都是聰明人,知道這個春節要是過不好,出點什麼意外,別管這個派那個黨,統統都得搭進去前程,說不定還得搭上家命,要知道,本朝天子個個至孝,太祖就是個事母至孝的大孝子……
這件事上頭,林憲司和鄭漕司難得的目標一致,利益一致,跟在羅帥司兩邊,兩浙路三司以從未有過的誠團結,齊心協力一定要過好這個年。
羅帥司如臂使指之余,慨萬千,要是平時也能這樣,那該多好啊!
這天,皇上孝敬的十幾船煙花靠岸錢塘碼頭。
煙花竹極易出事,出了事又都是大事,一大早,憲司林明生就到了錢塘碼頭,親自看著卸貨,憲司衙門諸人沿途看著,一車一車送進城外的倉庫。
船靠了岸,順順當當卸了兩三船,臨近中午,林憲司往搭在碼頭上的暖棚過去。
離暖棚十來步,一個瘦小骯臟的乞丐,團一團蹲在地上,抱著個破了一半的大碗,正呼呼嚕嚕喝的震天響。
“要飯的,到一邊兒喝去!”長隨上前喝斥,乞丐仿佛沒聽到,震天的呼嚕沒有毫停頓。
長隨氣的干咽了口口水,上前用腳尖了乞丐,“要飯的,說你呢,你吃飯也得找個不礙事兒的地……”
長隨話沒說完,乞丐回頭看到穿著件焦糖長衫的長隨,一聲凄厲的尖,猛的扔了手里的碗,抱著頭蜷在地上,一聲接一聲尖:“我不知道!不知道!別殺我!別殺我!我不知道!別殺我……”
從乞丐手里高高飛起的碗在林憲司腳下摔的碎,小半碗不知道什麼湯,直直的撲在林憲司前,濺的林憲司胡子上臉上,星星點點沾滿了菜葉碎。
林憲司惡心的張不開,不過氣,就耳朵里清清楚楚的聽著小乞丐凄厲恐懼異常的尖:“……我不知道!別殺我……別殺我……”
長隨小廝嚇的魂飛魄散,撲上來的蹭的蹭,奔過去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忙一團,一團。
林憲司稍稍了幾把,勉強過口氣,急忙吩咐:“把那個乞丐……別讓他走了。”
長隨提著顆心,趕把剛剛轟走的乞丐再拎回來。
唉,竟然砸了他們憲司一頭一臉的溲湯,別說憲司,就是自己,怎麼著也得把這小花子臭揍一頓……
“帶他過來。”林憲司干洗凈,又換了服,再漱了四五遍口,吩咐把乞丐帶進來。
長隨提著捆一團,里塞了麻核的乞丐進來,見林憲司皺起了眉頭,急忙解釋道:“他拼命,怎麼都止不住,堵了,他就拿頭往地上撞,實在是不得已……”
“解開吧。”林憲司打斷了長隨的話,長隨一邊解開乞丐上的繩子,一邊示意另外兩個長隨,三個人警惕的盯著小乞丐,唯恐他再怎麼著了他們林憲司。
“……不要殺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小乞丐看樣子離嚇瘋不遠了,聲音嘶啞的幾乎說不出來,只是不停的以頭撞地,不停的喃喃,不要殺他。
林憲司臉沉了下來,看著長隨,“他這口音?”
“是山縣口音。”長隨急忙答道。
林憲司嗯了一聲,站起來,示意長隨往后退,自己圍著乞丐,轉了一圈,停在乞丐面前,彎腰仔細看他。
小乞丐大約十歲左右,面黃瘦,兩只眼睛直直的盯著林憲司那件月白長衫,一口長氣過來,好象不怎麼害怕了。
林憲司松了口氣,往后退了幾步,坐到椅子上,看著小乞丐吩咐道:“拿碗安神湯喂他。”
“是。”長隨答應一聲,很快盛了湯進來,端到小乞丐面前,已經安靜下來的小乞丐正閉著眼睛氣,聽到長隨的聲音,睜開眼,眼看到那一焦糖,立刻一竄而起,再次驚恐萬狀的尖起來。
長隨嚇的連連后退,手里的安神湯灑了一地,兩邊的長隨急忙上前按住小乞丐。
林憲司看看長隨,再看看小乞丐,這個小乞丐,好象一看到他這個長隨,就驚恐萬狀。林憲司瞇眼看向長隨。
長隨被林憲司這一眼寒看的猛打了個寒噤,急忙尖聲解釋:“我不認識他,從沒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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