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作一團。
皇帝也不能裝糊涂躲著了,站起來開口阻止,太子抱著盔帽要親自給鐵面將軍戴上。
周玄也到前邊來,幸災樂禍煽風點火:“沒想到周國齊國平定,將軍剛領軍回來,就要解甲歸田,這可不是陛下所期的啊。”
還是讀書人出的武將說的話厲害,其他武將一聽,頓時更哀痛悲憤,捶頓足,有的喊將軍為大夏辛勞六十年,有的喊如今天下太平,將軍是該歇息了,將軍要走,他們也跟著一起走吧。
文們此時也不敢再說什麼了,被吵的頭暈心。
“都住口。”皇帝怒氣沖沖喝道,“今天是給將軍接風洗塵的好日子,其他的事都不要說了!”
這是罵挑起事端的文們,文們也知道不能再說下去了,鐵面將軍領兵六十年,大夏能有今日,他功不可沒,這麼多年不管遇到多大的艱難,了多大的委屈,從沒有說過解甲歸田的話,今天剛回來,在終于實現皇帝心愿諸侯王平定的時候說出這種話,這是怒了啊,這是舉起大刀要跟他們你死我活啊——
瘋了!
不能跟瘋子沖突。
文們紛紛說著“將軍,我等不是這個意思。”“陛下息怒。”退后。
“將軍啊。”皇帝無奈又痛心,“你這是在怪罪朕嗎?謹容都說了,有話好好說。”
太子楚謹容將盔帽舉起,對鐵面將軍鄭重一禮:“都是謹容莽撞,不該在今日說此事,還請將軍原諒謹容。”
皇帝與鐵面將軍幾十年攜手共進同心同力,鐵面將軍最年長,皇帝日常都當兄長相待,太子在其面前執晚輩子侄禮也不為過。
鐵面將軍看著太子:“殿下說錯了,這件事不是什麼時候說,而是本就不用說,太子是儲君,是大夏未來的君王,要擔起大夏的基業,難道太子想要的就是被這樣一群人把持的基業?”
太子被當眾訓斥,面發紅。
看到太子這樣難堪,皇帝也不忍心,無奈的嘆氣:“于卿啊,你發著脾氣干什麼?太子也是好心給你解釋呢,你怎麼急了?解甲歸田這種話,怎麼能說呢?”
鐵面將軍聲音淡淡:“陛下,臣也老了,總要解甲歸田的。”
太子在一旁再次道歉,又鄭重道:“將軍息怒,將軍說的道理謹容都明白,只是前所未有的事,總要考慮到士族,不能強推行——”
“強?”鐵面將軍鐵面轉向他,沙啞的聲音幾分譏嘲,“這算什麼強?士庶兩族士子熱熱鬧鬧的比試了一個月,還不夠嗎?反對?他們反對什麼?如果他們的學問比不上寒門士子,他們有什麼臉反對?如果他們學問比寒門士子好,更沒有必要反對,以策取士,他們考過了,陛下取的士不還是他們嗎?”
他再看向殿的諸。
“陛下已經在京城辦過一場以策取士了,天下其他州郡難道不應該效仿都辦一場?”
“這有什麼強,有什麼不好說的?那些不好說的話,都已經讓陳丹朱說了,你們要說的都是好話了。”
這樣嗎?殿一片安靜諸人神變幻莫測。
......
......
今天發生的事,讓京城再次掀起了熱鬧,街上民眾們熱鬧,接著高門深宅里也很熱鬧,多人家夜沉沉依舊燈火不滅。
晨投進大殿的時候,守在暗室外的進忠太監輕輕敲了敲墻壁,提醒皇帝天亮了。
暗室里亮著燈火,分不出白天黑夜,皇帝與上一次的五個員聚坐在一起,每個人都熬的雙眼通紅,但面難掩興。
“陛下,這是最適合的方案了。”一人拿著筆跡未干的一張紙聲說,“舉薦制依舊不變,另在每個州郡設問策館,定于每年這個時候舉辦策問,不分士族庶族士子都可以投館參考,然后隨才錄用。”
另一個員拿著另一張紙:“關于策問,亦是分六學,這樣諸如張遙這等經義下等,但業有專攻的人亦能為陛下所用。”
再有一個員還握著筆,苦苦思索:“關于策問的方式,還要仔細想才行啊——”
皇帝一聲笑:“魏大人,不要急,這個待朝堂共議詳,現在最重要的一步,能邁出去了。”
幾個員紛紛俯:“恭喜陛下。”
皇帝示意他們起,欣的說:“卿們也辛苦了。”
一個員了酸的眼,嘆:“臣也沒想到能這麼快,這要多虧了鐵面將軍回來,有了他的助力,聲勢就足夠了。”
另個員忍不住笑:“應該請將軍早點回來。”
那要看誰請了,皇帝心里哼哼兩聲,再次聽到外邊傳來敲墻催促聲,對幾人點點頭:“大家已經達一致做好準備了,先回去歇息,養足了神,朝堂上明示。”
幾個員鄭重的應聲是。
皇帝離開了暗室,一夜未睡并沒有太疲憊,還有些神奕奕,進忠太監扶著他走向大殿,輕聲說:“將軍還在殿等候陛下。”
皇帝的腳步微微一頓,走到了簾帳前,看到漸漸被晨鋪滿的大殿里,那個在墊子上盤坐以手拄著頭似是睡著的老人。
雖然盔帽收回了,但鐵面將軍沒有再戴上,擺放在旁,只用一木簪挽著的灰白發髻有些散,腳盤坐蜷子,看起來就像一株枯死的樹。
皇帝有些刺痛。
“將軍也是一夜沒睡,奴婢送來的東西也沒有吃。”進忠太監小聲說,“將軍是快馬行軍日夜不停回來的——”
熬了可不是一夜啊。
皇帝嘆口氣,走過去,站在鐵面將軍前,忽的手拍了拍他的頭:“好了,別再這里裝模作樣了,外殿那邊安排了值房,去那里睡吧。”
鐵面將軍這才抬起頭,鐵面冰冷,但沙啞的聲音含著笑意:“恭賀陛下達所愿。”
皇帝生氣的說:“就算你聰明,你也不用這麼急吼吼的就鬧起來啊,你看看你這像什麼樣子!”
鐵面將軍道:“為了陛下,老臣變什麼樣子都可以。”
這話聽起來好耳啊——皇帝有些恍惚,旋即冷笑,抬手再次打鐵面將軍的頭,松垮垮的木簪子被打掉,鐵面將軍灰白的頭發頓時散落。
“跟朕花言巧語,你哪里是為了朕,是為了那個陳丹朱吧!”
鐵面將軍抬頭看著皇帝:“陳丹朱也是為了陛下,所以,都一樣。”
一樣個鬼啊!皇帝抬手要打又放下。
“朕不欺負你這個老人。”他喊道,喊一旁的進忠太監,“你,替朕打,給朕狠狠的打!”
進忠太監無奈的說:“陛下,老奴其實年紀也不算太老。”
打了鐵面將軍也是欺負老人啊。
皇帝瞪眼,鐵面將軍笑著俯,灰白的頭發如瀑布鋪地:“老臣,有罪,老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