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長公主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但在慶春帝迷信長生這件事上有著足夠的謹慎,無論突然見皇后還是見太子,都可能引起皇帝猜疑。
好在兩日后就是壽辰,有名正言順見到太子的機會。
而這兩日關于皇帝為了永葆青春殘害豆蔻的流言越傳越廣,街上可見面沉的錦麟衛驅趕、捉拿議論此事的百姓。
明面上百姓不敢再談論,可是到了夜里,無數人家關起門來,不知暗暗罵了昏君多次。
到了永平長公主壽辰這日,長公主府中沒有大辦宴席,百勛貴只是派管事送來賀禮。
自迎月郡主失蹤后,每年永平長公主生辰都是如此。
一桌家宴還是有的,往年太子會代表帝后前來給長公主慶祝,吳王也會前來,今年吳王還在足中,皇家這邊來的就只有太子。
永平長公主青睞馮大姑娘眾所周知,這日馮橙也陪在長公主邊。
太子心中煎熬,強打神賀壽:“祝姑母安康如意,福樂綿綿……”
永平長公主聽完祝福的話,笑著太子坐下:“今日沒有外人,太子就不必多禮了。對了,這是馮大姑娘,你表弟的未婚妻,姑母把當兒看的。”
馮橙屈膝行禮:“民見過太子殿下。”
“馮大姑娘不必多禮,姑母視你為,你又是玄表弟的未婚妻,那咱們就是一家人。”
太子好奇表弟的未婚妻是什麼樣子,面上溫和矜持,卻暗暗打量。
他早就耳聞馮大姑娘,而見面這還是第一次。
這一打量,太子暗道難怪玄表弟自定親后春風滿面,原來未婚妻是個絕。
馮橙也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太子。
要把太子模樣記得牢牢的,將來方便救人。
二人都在打量對方,視線難免相撞,馮橙便大大方方笑了笑。
太子意外之余,也笑了。
一個閨閣能在他面前坦然自若倒是難得,想來玄表弟的婚后生活會滿和樂。
轉而想到得知的真相,太子角笑意收起,心頭涌上悲涼:但愿將來不會因為他害了國公府上下。
永平長公主不確定太子知道多,用膳時面上毫無異樣,等家宴散了太子提出告辭,才道:“太子若是無事,陪姑母在園中走走吧。今日姑母高興,吃得有些多了。”
“能陪姑母,是侄兒的榮幸。”
看著笑意淺淺的太子,永平長公主心中一嘆。
這個侄兒溫和,行事周到,雖沒有大能力,做一個守之君足夠了。
多年來冷眼旁觀太子與吳王相爭,明面上并沒表出對哪個的偏袒。
了解弟弟。
弟弟雖寵蘇貴妃,皇后的中宮之位還是穩的,作為一個掌過兵權的公主,支持太子反會讓弟弟忌憚太子。
倘若有一日弟弟生出廢后、廢太子的念頭,只要活著,就休想如愿。
可萬萬想不到弟弟走上了歪門邪道。
一個迷信長生的帝王,那就不是弟弟了,不能再指他的良心。
園中的牡丹花開得熱鬧,紅的、黃的、紫的、的,一簇簇一叢叢,宛若絢爛朝霞。
青的擺緩緩拂過打掃得一塵不染的青石路,永平長公主越走越慢。
太子走在永平長公主側,并無一不耐。
“琋兒。”
永平長公主突然開口,令太子一怔。
琋是他的名。
“最近你見過你母后嗎?”
“前些日子見過一面。”
“蘇貴妃復寵后?”
太子猶豫了一下,點頭承認。
“那你母后可提過蘇貴妃復寵的緣由?”
太子徹底被問住。
他猜不姑母問這個的用意。
“母后沒說。”
永平長公主挑眉:“那太子可有想過原因?”
安安穩穩等著繼承皇位,太子可以謹小慎微,甚至怯懦,可要想與帝王搶那個位子不行。
要有勇氣、有智謀、有承擔。
要看看太子會不會判斷的立場,從而主為自己尋找助力,因為以后太子面對的不只天然站在他立場的人,還有中立猶豫的,需要他學會拉攏。
初夏的灑滿花園,有淡黃的蝶兒揮著翅膀悄悄飛過。
太子著永平長公主比印象中明亮許多的雙眸,心中掙扎。
姑母為何問這個?
他想到了那沸沸揚揚的傳聞。
姑母懷疑傳聞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姑母為何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問他的意思?
太子的心急促跳了一下。
許是自弱多病,不爭氣的讓太子有了一顆敏的心。
盡管姑母從沒流過對他的支持,可他能覺到姑母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可沒有挑明過,終究有風險。
太子攥了攥拳,松開,再握,手心漉漉全是汗。
他生來就是太子,從來沒賭過。
時間其實沒有過去多久,但對太子來說卻格外漫長。
就在永平長公主舉步繼續往前走時,太子終于鼓起勇氣開口:“想過。”
永平長公主抬起的腳又放下,不聲看著太子。
太子有些張,可他知道若連這一步都邁不出,那他接手一個風雨飄搖的大魏還是好的,更大的可能是天下大,子民淪為齊人刀下亡魂。
當母后被困深宮,父皇為他的敵人,他再膽怯,也要靠自己了。
永平長公主聽到太子不太平靜的聲音響起。
“母后雖然沒說,侄兒卻心存懷疑,于是悄悄找坤寧宮的人打探過,然后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太子與永平長公主對視,道:“數月前宮中有小宮失蹤,母后一直在查,這引起父皇不滿。而當宮中再沒有宮失蹤后,民間開始有豆蔻失蹤……”
太子把能說的一一道來,永平長公主靜靜聽著,面上看不出喜怒。
說完了,太子一顆心揪著,額頭不覺沁出汗水。
他顧不得多思,一把拽住永平長公主袖,神懇切無助:“那些傳聞是真的!姑母,請您幫幫侄兒吧。”
永平長公主看著太子,許久后輕輕點頭。
“姑母?”太子眼中有了芒,還有些不可置信。
“去那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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