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臣周遠年無知,化名張進參加考舉,不意竟蒙殿下恩寵,點為親隨,死罪,死罪!」周遠一進宮,就立刻背著荊條,跪到劉德面前叩首拜著。
自古以來,欺君都是大罪。
輒就是滅族。
周遠化名張進參加考舉,雖然還算不上欺君——因為劉德不是天子。
但是,遲早有一天,他會是。
屆時,劉德若是大度,自然是一笑而過,但萬一小心眼呢?
周遠不敢賭!
所以,他馬上就進宮,負荊請罪。
劉德看著周遠的樣子,都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負荊請罪,就負荊請罪吧!
但你背上一點傷痕都沒有,荊條上的刺都被剃了,這是什麼個況?
只不過,劉德要的是一個姿態,一個態度。
劉德故意不去告訴便宜老爹,周遠在裡面的原因就在於此了。
對劉德來說,周遠有兩種況。
一種就是坑爹的二代,跋扈、張揚,這樣的話,他雖然還是會收下,但卻只會供起來當個吉祥,利用完了,就丟到一邊。
另外一種就是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擺正自己的位置,這樣的話,劉德也非是什麼不通理的人,也不會苛求太多,最起碼,他能保證將來給周家一個面的待遇。
現在看來,周遠無疑是第二種況了。
只不過這個傢伙演戲演一半,這就讓劉德覺得他有些不堪大用了!
連這點皮之苦都不了,還能指他將來做出什麼事呢?
心中這樣想著,劉德就笑瞇瞇的走上前,扶著周遠起來,為他卸下荊條,親切的道:「卿何必如此呢?卿父為朝廷重臣,卿不想依靠父恩,這是值得讚賞的事,更何況,我漢家向來唯才是舉,卿能從三千餘人中穎而出,這就說明了卿的才幹!」
「我又怎麼會怪罪卿呢?」
但也卻只是說說而已。
誰要是相信上位者的話,那就只能說明,他真是太純潔了!
同樣一件事在同一個政治家的裡,能說出N個不同版本和解讀。
因此,周遠毫不敢放鬆,他低頭道:「殿下厚遇至此,小臣真是銘五,縱萬死也難報殿下恩遇……」
「卿且先等等吧……」劉德讓人拿來一件服,親手為周遠披上,道:「再過一會,其他人就要到了!」
劉德所指的其他人,當然是異、鄭當時、寧等人。
「諾!」周遠再拜道:「臣謹奉命!」
劉德看了他一眼,在心中贊了一聲,不論怎樣,周遠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誰不喜歡一個聽話懂事的下屬呢?
…………………………………………
與此同時,主父偃卻是意氣風發。
活了二十多年,一夜之間,他財富、妻子、房子、車子全有了。
回想之前,他還不過只是一個窮困潦倒,連下一頓飯在那裡都不知道,不起房租的窮酸士子。
主父偃也不得不慨,人生際遇變化之大,莫過於此。
他也算是親了解了一番當年蘇秦、張儀的際遇。
「夫君,門外有位自稱臨淄同鄉的張氏商賈求見……」正慨著,他的新婚妻子安陵氏走進來問道:「您見還是不見?」
前兩日主父偃在榜下被安陵氏當婿抓走之後,當天晚上就馬上拜堂昏,喝了合衾酒,進了房,然後,第二天,老丈人安陵氏送上了豪宅一棟,馬車一輛,奴僕十五人、錢十萬,布帛一百匹,還有十頃良田,作為嫁妝。
因此,主父偃對這門婚事還是很滿意的。
更何況,他妻子安陵氏,是讀過書的富家小姐,相貌也不差,就讓他更加滿意了。
「不見!」主父偃哼了一聲,隨手拿來一塊竹簡,在上面刷刷刷寫下幾個字,遞給妻子,道:「將此給他看就行了!」
主父偃怎麼可能忘記前兩日他在長安東市所的侮辱呢?
縱橫家的人,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寬宏大量這個詞語,從來不在縱橫派的人的腦子裡。
安陵氏接過丈夫遞來的竹簡,吃了一驚,問道:「夫君,您真要如此?」
「自是當然!」主父偃背著手道:「前兩日此人辱於我,我如今辱回去,順便嚇他一嚇,算作報應……」於他而言,這就跟吃飯喝水一樣,是非常正常的事。
更何況他如今正得志,怎會思量其他?
安陵氏聽了心中漠然。
自己的這位夫君,才華有,魄力也有,就是奈何太過較真、記仇,心裡嘆了一聲:「也不知我嫁他是對是錯……」
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樣呢?
只能祈禱自己的丈夫一切順利,平安無事吧!
安陵氏走出房門,將丈夫給的竹簡拿去給門房,吩咐道:「去給來人罷……」
說完這話,心裡竟沉甸甸的,很不好。
門口,臨淄人張覺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門房的回報:「我家主人讓我將此拿給您看……」
張覺接過那張竹簡,定睛一看,膛里的怒火,終於忍不住發了:「豎子安敢欺我至斯!當真以為我無人?」
竹簡之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風雪誰知范叔寒?
所謂范叔就是范睢,當年范睢化名張祿為秦相之時,遇到昔日舊友兼仇人須賈出使秦國,他故意扮可憐的窮人模樣,謊稱自己是給人做差役的幫傭,接近須賈,須賈見范睢窮困潦倒,於是送了一件袍子給他穿。
第二日,須賈拜會秦相,到了大堂,就看到了范睢帶著僚威風八面的坐在丞相之位上。
須賈立刻就嚇尿了。
這時候,范睢說了一句經典的話:「然公之所以得無死者,以舊袍,有故人之意(假如不是你昨天送了一件袍子給我,你現在就是個死人了!)」
這個故事就是經久不衰的語『睚眥必報』的來源。
當年范睢收拾了須賈後,怎麼對付的他的仇人魏齊的?
從魏國一直追殺到趙國,終於把魏齊死了!
張覺雖然只是個商人,但卻並非文盲,這個典故他當然知道。
主父偃的話,已經很直白了。
連袍子的恩都沒有,你回家洗白白準備承我的報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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