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廣立刻從漁塞,帶著漁的都尉、校尉和縣令,渡過漁水,在中午左右,抵達了漁郡東北部的獷平縣。
獷平縣是一個非常年輕的縣。
大約在三四十年前,才第一次出現在漢室版圖上。
在那以前,此地僅僅是虒奚塞的一個鄉。
即使是現在,此地在漁防圈的地位,也是可有可無的。
因為其前有虒奚,東有鹽,上有白檀塞和要都尉所。
而這些塞堡,都是秦人和燕人苦心經營的軍堡,倘若他們都失守了,這獷平城低矮的城牆和狹小的區域,也肯定擋不住匈奴鐵騎!
但李廣在帶著眾人略的走了一遍獷平縣的地域后,他忽然皺起眉頭,道:「諸君,我們再回頭仔細看一遍這獷平……」
眾人雖然不是太理解,但還是跟著李廣回頭,再次在獷平走了一圈。
不過這一次,李廣帶著眾人走的更仔細。
這一次,他們登上山巒,眺獷平,再深大澤,視察路況。
而李廣隨行的一個校尉則領著十來個親兵,拿著紙筆,到走走畫畫,讓眾人有些不著頭腦。
終於,在李廣帶著人走下獷平的一個山坡時,時忍不住問道:「將軍為何如此重視獷平?還有將軍的這些部曲,拿著紙筆所為何事?」
李廣聞言笑了笑,對那個校尉招手到自己邊,對眾人介紹道:「此乃校尉武承,武苑的高材生呢!俺花了不力氣,才從細柳營的衛馳手裡搶來,確實是難得的人才!尤其是在堪輿測繪和測距方面有奇才!」
那校尉帶著手下走過來,對著李廣以及眾人行了一個軍禮后,有些的道:「不敢當將軍之贊,某隻是略盡職責而已……」
但漁諸將看向這個武承的眼神,卻全都變了。
現在,幾乎每一個漢軍的高級軍,只要他還有上進心,想要去長安武苑鍍金,就必然會關注武苑的向。
而如今,漢家的武苑,眾所周知有三個大專業、
一曰騎,一曰步,一曰參謀。
各自對應騎兵、步兵和文職參謀等專業,當然其中各有細分,但總的來說,在武苑你可以看你好學習你想學習的任何公開容。
武苑並不止,騎兵專業的跑去參謀專業那裡聽課,同樣,步兵專業也可以到跑,到聽,只要你能畢業就可以了。
但,這只是武苑的表象而已。
實際上,為武苑學生只是第一步而已。
有能力,表現出,或者在某一個方面有特長的學員,常常會得到特別關注。
並且獲得某些特殊待遇。
而這正是武苑中學生的分水嶺。
一旦獲得了這樣的關注,這個學員立刻就會進一個全新世界,接一些特別的訓練,甚至接漢家名將的一對一教導!
事實上只有得到這樣關注的人,才是真正的武苑學員,漢家的明日之星。
他們的名字被直接記錄在蘭臺的檔案里,到蘭臺尚書們的關注,甚至直接進國家高層,譬如丞相周亞夫、車騎將軍義縱、衛將軍郅都的關注名單,乃至於當今天子的青眼。
這是漢家從莫府舍人制度中延而來的一個針對武將的制度。
在漢家軍方被私底下稱為:未來將軍名單。
而在武苑之中,能夠學習和掌握測繪與堪輿技的人,全部都是屬於這一類被列『未來將軍』名單中的明日之星。
他們是帝國的未來巨頭!
每一個人的背後,都可能站著一位巨頭。
而這測繪堪輿和測距技,可一點都不簡單!
在如今這個各種兵書滿天飛的時代,掌握和學會測繪地圖,堪輿地理,為了每一個軍人都求的事!
因為,從馬邑之戰,到高闕之戰,都證明了一個事——軍人也要懂文化,尤其要懂數學和地理!
不懂的人,很難帶好兵,也難打勝仗!
而漁,向來是寒苦之地。
這個武承武校尉,恐怕是漁始建以來來過的文化水平和技水平最高的軍!
這可是一個金大!
甚至立刻就有人開始尋思著:武校尉是否已婚這種問題。
李廣卻是呵呵一笑,從武承手裡接過一份已經被初步測繪出來的地圖,拿在手裡看起來。
武承測繪出來的地圖,完全是按照著標準的漢軍軍用地圖繪製方法繪製而出的。
上面各種符號和線條,將整個獷平的地理地貌,形象的描繪出來,只看了一眼,李廣的腦海里就已經有了對獷平的初步印象。
他將這地圖給漁諸將,讓他們傳遞著看。
等所有人都看完,李廣看著他們,說道:「諸君,俺想,可能從前所有人都錯了!此地……」他拿著那地圖,這地圖還是初稿,只是將獷平的大地理地貌繪製了一遍,但,卻已經足以告訴李廣和所有看過這副地圖的人:這裡,就在腳下這片土地,很可能會為此番漢匈大戰的關鍵地區!
原因很簡單:別看獷平這個地方,新建不久,城矮人,而且通不便,僅有一條直道的支路從此地過,連接著鹽、白檀、虒奚、要。
但是……
在其東方,那地勢平坦,開闊的東方,那右北平之地。
此地,正好卡在了右北平與漁之間,為右北平之敵南下的最後屏障。
換句話說,假如右北平方面出了問題,匈奴騎兵若想從右北平南下,就必須先面對鄺平!
這樣,鄺平的得失,就從無關要,立刻上升到了關乎整個燕薊的安危的戰略要地!
還不止如此!
自獷平而下,到薊城距離只有數百里……
而獷平之後,並無天險可守。
換句話說,獷平為了薊城最後的屏障!
除此之外,由於獷平有直道通過,所以,燕薊的援兵、糧草、資,可能都需要從這裡通過。
李廣抬起頭,看著諸將,道:「此地,當為燕薊門戶,幽燕之樞紐,控扼南北之要塞!」
他重重的道:「必定要以重兵把守!」
「可是……」漁都尉梁顯遲疑道:「我軍目前兵力嚴重不足!」
「全郡郡兵總數不過一萬餘人……若再徵召民兵,則有違漢法!」梁顯說道:「而我漁要守的地方太多了!鹽!漁!要及白檀、虒奚!每一個地方都是要地,不可輕棄!」
這也是事實,漁郡和右北平郡,都是歷史不過百年的郡,在百年之前,是胡虜的地盤。
到燕昭王時期,才漸漸為中國控制,到秦始皇時代才得到開發。
目前,這些地區的許多山區,甚至都不為人知,是野的天堂。
而漢軍所控扼的這些地方,則每一個都是那麼重要。
譬如漁塞,漁塞一丟,匈奴騎兵就可以長驅直,沿著直道直撲燕薊。
哪怕打不下來,他們也可以調轉馬頭,轉功上谷郡,到那個時候,上谷郡就要腹背敵,難以支撐!
又如獷平之前的要都尉所、鹽塞以及白檀縣,這三個地方,死死的卡住了從北方而來的敵人的前進道路,更控制著山和白水、濡水。
然而,事實上,即使是把守這些地區,漁郡的郡兵都已經是捉襟見肘了。
進一步徵召和擴大郡兵數量,不僅僅會導致軍隊戰鬥力下降。
更麻煩的還是違反律令和天子詔命!
士不教不得征!
這是漢家鐵律!
軍隊的士兵,必須在伍前,接過專業軍事訓練,擁有和掌握各種武的使用技能和戰陣經驗。
而用完全沒有過軍事訓練的百姓去上戰場,那不僅僅是對百姓生命的不負責任,也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任,更是經過了無數次戰爭被證明的事實!
旁的不說,吳楚之可沒有過去多久!
而當初,吳王劉濞員整個吳楚的青壯,組大軍號稱五十萬!
結果呢……
被酈寄和韓頹當率領三千騎,斷絕糧道,五十萬大軍三天就灰飛煙滅,吳王劉濞僅以免……
況且,漁人,哪怕是把青壯全部塞到軍隊里,相對於龐大的防守面積,也只是杯水車薪。
李廣聞言,卻是笑道:「無妨,諸位難道忘了,某除了是這漁郡守外,還是燕國中尉?」
李廣灑的道:「某立刻修書一封至薊城,調燕國郡兵來此!」
「且,某昨日得到了軍報,護濊軍先鋒和樓船艦隊的水手,已經在泉州登陸了,或許,明日我們的援兵就要來了!」
眾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新的問題又來了。
時支支吾吾的道:「將軍可能還不知道,俺們這漁之地,地方貧瘠,人口稀,兵糧寡……不瞞將軍,即使是現在,各地軍塞的軍糧都有些吃了……」
「怎麼會如此?」李廣驚訝的道:「某記得,元德二年後,天子就下令:邊塞屯堡,皆需儲備三月以上的糧食和飲水!」
「唉……」漁諸將和縣令們都愧的低下了頭,嘆著氣。
時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這都是俺們的罪過!去年,漁遭了旱災,糧食歉收,百姓殍,俺們沒辦法,就瞞著張郡守,各自從軍塞里拿了糧,平給了百姓,本來想的是,等今年安東的麥子了,就去要一點帳……」
「帳?」李廣有些不解。
時卻是驕傲的道:「當初安東大開發,移民從漁、右北平過,俺們可是借了許多糧食的,說好了要還的!」
「哪想……這匈奴人遲不來,早不來,現在來了……唉……」說著又是長吁短嘆。
漁的糧食產量本來就的可憐,很多地方畝產只有一石……
甚至更……
這也是以前漁守軍肚子的緣故!
想當年,今上沒即位前,漁地方莫說是士兵了,就是他們這些校尉、都尉甚至縣令,也不是沒過肚子,特別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飢一頓,飽一頓那是日常!
也就是當今天子即位后,開始補邊塞駐屯的軍隊。
還從各地調糧過來,讓士兵們總算能吃一頓飽的。
再加上國家政策開始向邊塞傾斜,邊塞地區的百姓的徭役和賦稅,全部從原有基礎上減半,而缺的部分,則直接走府的帳,從鹽鐵利潤和鑄錢里出。
這才讓包括漁在的邊塞的民生和經濟開始慢慢發展。
但即使如此,這些優惠政策,也無法立竿見影的起到效果。
而漁地方寒苦,土地貧瘠,水利設施嚴重缺乏,這些都是一時半會改變不了的客觀現實。
所以,一災,整個經濟和社會就會崩塌。
李廣聽完也是長嘆一口氣,他想起了當年他在代國和上郡以及隴右北地見過的場景。
太宗時期,這些地方的軍隊,也是如漁軍隊一般窘迫。
直到晁錯開始輸粟捐爵,同時鼓勵屯墾,況才開始好轉。
但況真正變化,還是當今天子即位后的這幾年。
如今,大量資源和資金,湧邊塞,廣修水利、道路、軍堡。
所以,他也能理解漁軍民的選擇,畢竟,他也曾經在邊塞上干過拿著軍糧平賣甚至借給百姓的事。
這也是幾乎所有正常的漢軍軍都肯定會選擇的方案。
不然的話,百姓挨,就會逃難,一旦逃難,轄區人口就會銳減,轄區人口銳減,明年糧食就收不上來,明年沒有糧食軍隊就要挨,軍隊挨,就沒有戰鬥力。
而且,沒有人口,就沒有預備役和員能力。
一旦有事,一個幾百或者千把人的都尉所拿什麼去跟幾千上萬的匈奴蠻子戰鬥?
如今,漁無糧的問題,則無疑為了現在最關鍵和最致命的問題。
沒有糧食,拿什麼養援軍?
從薊城調糧?
且不說能不能調來,就單單是這程序,恐怕也也要扯上半個月的皮!
況且,恐怕薊城也沒有什麼糧食!
安東大開發,幾乎將整個燕國的倉搬空的事,李廣可是曾經在邸報看過的。
而沒有糧食,就算李廣有天大本事,也解決不了士兵肚子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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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來想繼續的,但狀態不佳~~~~~~
明天再來吧!~恐怕我以後都會這樣了,一天勤一天懶惰。
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勞逸結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