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未央宮裡漢家群臣激萬分,興不已時。
數千里之外,燕山腳下的匈奴大帳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軍臣的眉,都快皺一團了。
而他的貴族大臣們,則都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這幾天來,他們的壞消息越來越多。
先是,在草原上的騎兵,遇到了從無數從上谷方向跑來的潰兵,這些潰兵證實了,亦石完蛋的消息,還帶來了漢朝神騎的消息。
在這些驚慌失措的潰兵的口中,漢朝神騎,簡直化為了天神。
他們無所不能,無可阻擋,無可違逆。
右谷蠡王的本部,被這些可怕的騎兵,撞了碎片。
其他部族,狼狽逃竄,但無濟於事。
有人親眼目睹了,漢朝人在祁方向,建起了一座超大的巨型京觀。
這些消息,最開始只在貴族之中流傳,但現在,卻連下面的奴隸都知道了。
整個匈奴軍隊,上上下下,人心惶惶。
無數的小部族,紛紛要求馬上撤退——趁漢朝神騎沒來之前,有多遠跑多遠。
甚至,有人已經開始跑了。
過去三天,匈奴各部,單單是抓到的逃跑之人,就多達上千。
至於沒抓到,悄悄跑掉的,就只有天才知道!
而這樣的變故,直接導致了夏王的提議落空。
沒有傻瓜願意留下來斷後了,人人都只想跑。
尤其是幕南的貴族們,他們甚至聲稱:假如再不撤軍,那軍隊就可能會嘩變!
這已經是赤的威脅和恫嚇了!
軍臣雖然氣的要死,但,卻拿這些傢伙沒有辦法。
因為,他本不敢嚴懲他們。
此番南侵,幕南部族,雖然不是主力,只是做著後勤輔助和打醬油的工作。
但他們的數量,也不可小覷。
他們至有七萬人,其中騎兵三四萬。
惹了他們,直接跳反,訌。
軍臣的軍隊,就不要說撤退了,能夠留個囫圇子回草原就是老天保佑。
對軍臣來說,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他的軍隊,已經開始從要方向,按照夏王的計策撤離了。
第一批的三千騎,甚至已經撤到了草原上。
這讓軍臣,覺稍稍有些安心。
不過……
「左大當戶!」軍臣看著自己的親信,在高闕之戰因為慘敗,而被貶為萬騎長,但最近又被軍臣提拔為左大當戶的呼衍當屠,問道:「為什麼撤離速度如此慢?本單于南下之時,一日之,可是有五萬騎從各個方向突了漢境!」
在現在,漢朝神騎和主力隨時趕到戰場的現在,軍臣恨不得自己生了翅膀,可以飛出草原。
但,撤離速度,卻慢的讓他跳腳。
在過去的三天多的時間裡,他的軍隊只有半個萬騎撤出了漢境。
而原計劃現在應該已經撤離到草原的另外一個半萬騎,則都還在濡水和燕山的群山之間跋涉,有些時候一天都走不了一百里。
這對軍臣來說,簡直是無法接!
但呼衍當屠卻是滿腹的牢。
他出列恭說道:「大單于容稟:我軍進軍時,是順河而下,居高臨下,但現在撤離,卻需要翻山越嶺,很多時候甚至不得不步行!」
這也是燕薊這一代的地理的特徵了。
在草原與漢室接壤的這一帶,燕山山脈向北走,從造和什辟之間開始隆起,數千萬年前的造山運,在這一地區,留下了起伏延綿的群山和丘陵,也留下了蜿蜒的河流。
而在草原一側,蒙古高原也開始隆起。
當匈奴人從蒙古高原下來時,自然是居高臨下,一路坦途,這很有利於他們的進軍。
但在撤退時,卻是從低地向高地遷徙。
這其中的難度,不言而喻。
你只需要知道,漁塞這裡,海拔高度約在一百到兩百米左右,但錫林郭勒,海拔已經普遍達到了一千米。
兩者的落差,足足有超過八百米。
而燕山山脈的隆起,造的崎嶇和艱難,又足以讓人絕!
而這也是為什麼,秦漢兩代,甚至燕國,要將造襄防線,建立在此的緣故。
可惜,匈奴人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現在吃大虧了。
從低海拔,向高海拔轉移,這不僅僅會讓人疲憊,更可能出現了多種意外。
軍臣現在只想帶著自己的主力跑,哪裡管呼衍當屠的這些理由?
他冷哼一聲,訓斥道:「本單于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兩天之,你必須讓前鋒和牲畜群,全部出塞!」
此番匈奴寇,軍臣至帶來了一百萬的牲畜。
這些牲畜,雖然有一大半留在了草原上,但軍臣還是帶來了二三十萬頭進漢境,以這些牲畜的水和骨來作為軍糧。
而隨後,為了攻破漢軍的防線,軍臣又陸續調進來了十幾萬頭牲畜。
這些日子,這些牲畜病死或者被宰殺的數量,接近了五六萬。
剩下的這三十幾萬頭,軍臣自然不會也不可能留給漢軍。
但,如此龐大的牲畜群撤退,卻比人撤退還要麻煩好幾倍!
因為人有智慧,聽得懂命令,而牲畜可就不會管這些。
也正是因為這些牲畜的拖累,軍臣的軍隊的撤離速度才會這麼慢。
呼衍當屠聞言,低下頭,他很清楚,軍臣的命令,已經不可通融了。
他更明白,假如自己做不到,那麼,軍臣就肯定會拿他的腦袋來祭旗,所以,他只能著頭皮說道:「遵命!」
「派人去告訴左谷蠡王,讓他務必給本單于打通道路……」軍臣強調道:「本單于不管他用什麼辦法,必須打通道路!」
在數日前,其實左谷蠡王狐鹿涉的軍隊,已經打通了漁郡和右北平之間的通。
但很可惜,在四天前,隨著一支漢朝的騎兵加戰場,這條通道被關閉了。
這也是現在匈奴人撤退艱難的緣故。
他們不能再沿著河流進右北平郡,然後通過右北平返回草原,只能原路撤退。
這對現在的軍臣來說,簡直是不能接。
他需要這條通道來以防萬一!
………………………………
而在軍臣與他的本部貴族們商議的時候,匈奴軍營各地,那些部族的首領和貴族,也三三兩兩的找機會聚在了一起,討論問題。
軍臣可能會帶著王庭主力跑?
這在現在的各部族之間,已經不是了。
若不是長久以來,單于庭的威信和統治手段震懾著這些人,他們現在早就跳起來。
即使如此,他們現在也已經很不安分了。
「我早就說過了,不要南侵,單于偏偏不聽……」一個貴族憤憤不平的抱怨著:「現在好了,南下這麼久,什麼也沒有搶到!不僅如此,還損失慘重……我看,這匈奴,遲早要完!」
「就是如此……」另一個貴族點頭贊同:「好好的西邊不搶,非要來搶南邊,南邊是好惹的嗎?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現在我們面對的漢朝騎兵何止一萬?依我看,起碼四五萬!」
「而且,漢朝的車騎將軍和神騎,也馬上就要來了……」
「一旦漢朝主力抵達,我們就算想撤,恐怕也撤不了了……」
無數人愁眉苦臉,悶悶不樂,心煩意。
而這些人,其實還是現在匈奴各部族裡的忠臣。
因為,他們至還沒有跟幕南諸部族一樣……
「軍臣這個昏君,不能再讓他當單于了……」世世代代,都鎮守在幕南地區的渠落王對自己的老朋友雕毗說道:「我們必須做出改變了!」
雕毗聞言,也正的點點頭。
幕南部族,對於軍臣的怒火,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自從軍臣發政變,洗單于庭,殺死右賢王,流放大批南侵派開始,幕南部族就已經很不爽單于庭了。
但那個時候,只是不爽而已。
大家也不敢表,只能裝孫子,暗地裡支持尹稚斜跟軍臣唱對臺戲。
但是現在,幕南部族再也不了了!
軍臣在漢朝面前屢戰屢敗,已經讓整個幕南的貴族們,怒火中燒。
特別是在渠落王和雕毗眼裡,現在,匈奴帝國的一切問題,都是軍臣一手造的!
這個昏君和暴君,本就是個廢!
而且,此番一敗,渠落王和雕毗都清楚,幕南很可能馬上就會落漢朝人手裡。
他們這些貴族,很可能只能跟著軍臣撤到河西和幕北。
但問題是——去了河西和幕北,他們算什麼?
恐怕什麼都不是!
所有的權力和富貴以及地盤,都將跟自己說拜拜。
這怎麼能忍?
必須殺了軍臣,然後立一個願意帶著全匈奴軍隊在幕南和漢朝繼續死磕的單于!
「我已經聯絡了左大都尉須卜當屠和右大當戶蘭折野,還派人去告訴了左谷蠡王……」渠落說道:「只要我們這邊一發,功了,立刻就請左谷蠡王,既單于位!」
左谷蠡王狐鹿涉,乃匈奴四柱之一,雖然不是宗種,但至擁有單于繼承權。
殺了軍臣之後,當然,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而左大都尉須卜當屠和右大當戶蘭折野,則分別掌握著部分王庭的衛兵,有他們的配合,政變的功可能立刻大大增加!
…………………………
但,跟渠落王以及雕毗等人不同,另外一些幕南貴族,既夠了軍臣,也夠了匈奴。
「我已經派出了使者,前去漢朝的漁塞和薊城,與漢朝的貴族談判……」黑暗中,一個矮的人影低聲說道:「一旦漢朝願意接納,我就會率部反正……」
「你們怎麼選?」這人著自己周幾個貴族。
這些人與他一般,都不是匈奴本部,甚至不需要別部。
從前,匈奴人強盛,他們當然願意給匈奴當狗。
但現在,匈奴人傾巢而出,卻奈何不得漢朝一條殘破的防線,頓兵城下,足足一個月,卻無法突破和前進半步。
這樣的匈奴帝國,在他們的眼中,再不可靠了。
在這艘船沉沒之前,大家當然要找個新主子了。
還有誰比現在的漢朝更好的主人呢?
況且,這些貴族,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跟漢朝眉來眼去。
漢朝的變化,也瞞不過他們。
造的樓煩人的日子過的如何,大家心裡都有數。
既然漢朝可以解決大家的食問題,又是如此強大,那麼,怎麼選,還用想嗎?
其他幾位貴族,相互看了一眼,都點頭道:「我等自然是願意歸順偉大的漢天子的!」
甚至還有人驕傲的道:「我在數年前,就已經在為漢天子服務了……我為天子立過功……」說著他還拿出了一個本本,這是漢家繡衛頒發的證明,證明此人,曾經幫助過繡衛。
但此人沒高興多久,其他人就笑著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東西,在手裡揚了揚:「可不是只有你才有此……」
「我們也都有……」
「嘿嘿嘿……」
事實上就是,這兩三年來,諸部族,誰沒有跟漢朝私底下接過?
漢朝的繡衛,甚至在某些部族的領地公開活,也沒有人去管!
而前兩年,漢朝大規模的贖回自己的臣民,這些人也是出力了的。
當然,那個時候,他們是看在黃金和綢的面子上幫忙,而之後,則慢慢的開始將為漢朝服務和通風報信,當了一條退路。
而在現在,他們終於對匈奴徹底失!
…………………………………………
祁連山,匈奴的聖山,沒有之一!
這裡是匈奴的河西走廊地盤的核心,也是匈奴最重要的經濟命脈。
對於匈奴人來說,這個世界,再沒有任何地方,比祁連山更重要的了。
祁連山的冰川和山腳下的牧場,是他們賴以為在此生存和繁衍的最重要的資源。
但在此時,這個過去的匈奴聖山,卻是流河,橫遍野。
提著屠刀,且渠且雕難的走在祁連山的一條山路上,折蘭騎兵在他的兩翼護衛著他。
在山路的盡頭,幾十個絕的匈奴貴族,拿著刀,吶喊著衝殺過來。
「殺他們!」且渠且雕難冷漠的下達命令,然後折蘭騎兵一擁而上,將這些最後的忠於軍臣的貴族砍了泥。
而且渠且雕難則了一口自己刀尖上的鮮,然後走到山坡前,一個被人團團包圍的匈奴年面前,跪下來說道:「偉大的左賢王,這些可恥的叛逆和不軌的謀者,已經被斬殺乾淨,奴才,請您即刻即位為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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