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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第一千三百六十節 新的利益集團

首先反應過來的,當然是晁錯。

晁錯現在做夢都想過一把丞相的癮。

而他也只能選擇朝丞相大位衝刺。

因為,等周亞夫致仕,他還爬不到丞相的位子上的話,那麼,他也就只能跟著周亞夫一同致仕。

在這個朝堂上,現在,任何人都可以致仕。

獨獨他晁錯不行。

他仇家太多了!

多到連他自己都數不清楚!

晁錯敢保證,只要自己失勢,那他的整個家族,都將死無葬之地。

所以,他只能著頭皮,對丞相寶座發起衝擊。

但,在漢室,一個文想要當丞相?

難!

太難了!

首先攔在他面前的,就是祖宗制度,漢家鐵律——非有功不得候,非劉氏不得王,不如約,天下共擊之!

而想要當丞相,就必須先為列侯。

但問題是——漢興以來迄今六十餘年,不靠軍功而為列侯者,十個手指頭數的清楚!(諸侯王子弟及外戚候,不算列侯,他們屬於諸侯)。

無非就是武侯去疾、陶候周信、藤候呂更始、建陵侯張澤等人而已。

而這些人里,去疾得候,靠的就是築長安城的功勞。

周信得候,那是因為人家是呂后的心腹,曾經對呂后一家人有救命之恩。

張澤就更不提了,人家是惠帝的親信,從小跟著惠帝長大,賞個列侯算什麼?

藤候呂更始,一則姓呂,二則人家種地種的好。

誰敢不服呢?

所以,晁錯這幾年是千方百計刷聲,想盡辦法搞事,就是為了自己可以封侯,未來過一下丞相癮。

為此,他甚至丟棄了許多常年堅守的原則,給當今天子的不政策背書。

可惜……

這些事,雖然讓他頗得天子欣賞,但,想要功封列侯,卻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畢竟,現在,天下公認,想當列侯,必須有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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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你就生個好兒,送進宮裏去……

而除此之外,想靠政績封侯。

這就不僅僅需要天子同意,還必須得到朝臣支持或者天下信服。

朝臣支持這種事……

晁錯連想都沒有想過……

他知道,自己在朝堂上的敵人,跟他的朋友一樣多。

而在朝堂之外,他可以說得上是八方皆敵了。

特別是,袁盎的故舊親朋們,一直在給他上眼藥,潑他髒水。

好在,就在他一籌莫展之時,天降齊王……

這對晁錯來說,就跟天降大禮包沒有差別。

你要知道,晁錯是靠什麼起家的?

削藩!

他又是靠什麼天下知名?

還是削藩!

削藩,就是他的魔咒,也是他的心結,更是他矢志一生的事業。

齊王此時跳出來,等於就是對他晁錯大喊一聲——向我開火!

晁錯,自然就毫不客氣,立刻筆疾書,上疏彈劾齊王十宗罪!

有了晁錯帶頭,整個史大夫衙門,幾乎全部跟進。

尤其是持書史們,就跟吃了火藥一樣,彈章如同水一般湧宮中。

而其他人那裏肯閑著?

在看到了晁錯和史們的榜樣后,三公九卿,人人有樣學樣。

紛紛各種彈劾。

齊王劉將閭做過的,沒做過的,所有事都被翻了出來。

頃刻之間,未央宮的蘭臺,就被各種彈章淹沒。

劉徹著這些彈章,微微一笑,連看都懶得看,只是讓尚書們整理好備用。

要弄死一個諸侯王,還是一個傳續數十年,枝繁葉茂的諸侯王,當然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而且,劉徹也不能表現的吃相太難看。

所以,他吩咐汲黯道:「一應奏疏,全部留中,回執各:齊王,長者,朕不忍致法於王,卿等再思之……」

「諾!」汲黯領命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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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不忍致法於齊王?」拿著回復,晁錯冷笑一聲,然後,大喝道:「準備筆墨!」

皇帝說自己不忍致法齊王,齊王就能逃過一劫?

開玩笑!

事實上,這個回復落在晁錯眼裏,就跟『朕覺得這齊王的罪證還是太了,卿等再找找?』一樣,本就是在鼓他搞事。

相反,倘若天子痛罵一通,那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民間有諺語就說的好……

正所謂,這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所以,晁錯馬上就打起了神,思慮一番后,就提筆開始給齊王羅織罪名。

給人按罪名這種事,可是法家大臣的強項啊!

譬如,歷史上張湯發明『腹誹』玩死了異……

只是眼珠子滴溜溜的這麼一轉,晁錯就給劉將閭找好了三十餘條罪行。

然後挑挑揀揀,揀出來三條。

別以為,這是晁錯仁慈……

恰恰相反,這是斬盡殺絕的絕戶計。

……………………………………

翌日,早朝之上,剛剛開場,群臣還未坐定,晁錯就已經第一個出列拜道:「陛下,臣有本奏……」

劉徹意味深長的看了晁錯一眼。

他自知道,這晁錯肯定會開炮,所以,他一揚手,道:「史大夫若是要言齊王之事,就請退下吧……」

劉徹做出一副非常不忍心的模樣,說道:「齊王,朕之王叔,縱有所過錯,那也是小錯,卿就不要抓住不放了嘛……」

這就跟一個loli可憐的的看著一個loli控說:「叔叔,雖然我不介意,但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哦……」

晁錯和群臣,哪裏還忍得住?

當下,晁錯就跪下來,義憤填膺的拜道:「陛下,江山社稷,乃高帝之江山社稷,乃太宗之江山社稷,乃先帝仁宗孝景皇帝之江山社稷,非獨陛下一人之人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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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云:夙夜匪解,以事一人……還陛下明知老臣拳拳赤子之心……」

「且夫,齊王,非獨小錯而已……」

晁錯就彷彿史書中的直言勸諫的比干,微子一樣,神肅然,大義凜然的拜道:「老臣,本不過潁川之鄙夫而已……躬耕於鄉野之間,不求聞達於諸侯……幸蒙先帝不棄,委臣以軍國之事,授臣以託孤之重……」

「今齊王政,禍國殃民,臣不得不彈劾之……」

在晁錯後,包括丞相周亞夫在,三公九卿,文武群臣,現在全部團結起來了。

哪怕是那些晁錯的敵人,現在也站在晁錯後。

這些人全部跟著晁錯一起下跪,拜道:「史大夫臣錯……」

「丞相臣亞父……」

「執金吾臣都……」

「大農臣不疑……」

「太常臣彭祖……」

「大鴻臚臣昆邪……」

甚至就連匈奴歸義單於,也似乎看明白了什麼,也跟著趴在地上,用著半生不的漢話說道:「單於臣義……」

一瞬間,整個宣室殿,數百位員,全部集下跪,異口同聲的懇求道:「願陛下以天下為重,聽社稷之言……」

劉徹看著這個場景,眼睛忽然有些潤。

這是被的。

他放眼去,這些大臣之中,有法家的,有黃老派,也有親儒家的,甚至是墨家的。

但,他們現在團結一致。

劉徹敢保證,他們絕沒有私下串聯——因為沒有人,哪怕是他,也沒有這個能耐,在一個晚上就將這麼多派系的思想工作做通……

而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現在,沒有任何一個朝臣會容忍有人對匈奴談和——哪怕是匈奴人自己,譬如歸義單於夏義……

能有這麼大的能耐的,唯有利益。

類似於米帝的軍工複合那樣的強大的無可匹敵的利益集團!

唯有這樣的利益集團,才能迸發出如此可怕的力量,才能做出如此協調一致的作。

畢竟,面對傷害到己利益的行為,本不需要去協調和商量,甚至都不需要經過大腦。

只需要拍屁就可以做出反應!

而為了這一天,劉徹足足花了七年時間,投數不清的人力力,不斷的潛移默化,不斷的鼓吹征服世界,不斷的用利益拉攏,用實際好

甚至不惜玩出了加恩令這樣的分紅神功。

而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為,在今天,一個新的強大的足以挑戰一切的利益集團正式形。

它遍及所有階級,紮在所有群里,用諸子百家的思想理論來做基礎,用漢軍的武力和國力做角,最終在這朝堂象化出來。

它的特徵,只有一個——誰擋我擴張,我就弄死誰!

而且,這個集團基牢固。

在政治上,有列侯勛貴集團做靠山,在軍事上,有數十萬銳為依靠,在經濟上,更有無數軍功貴族和將門以及那些著戰爭的商人為依託。

基本上,這個集團已經與大漢帝國共存了。

想消滅它?

先消滅大漢帝國!

就如米帝的軍工複合和華爾街一般,我就是帝國,帝國就是我。

利益集團,是強大的不可抵的力量。

你只需要看看,那些在利益集團面前一敗塗地的各種流派就知道,這個怪,只要長起來,除非一次將它滅亡,不然,你就無法消滅它。

集團可以部可以有分歧,但對外,絕對是團結和可怕的。

而齊王劉將閭,就是這個怪口中的第一個犧牲品。

劉徹豈能不

直至此刻,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的一切,都可能保存下來,不會有人亡政息的可能。

就像商君當年在秦國做的事一樣。

人亡政不息。

有了這個利益集團來保駕護航,一切外敵,都將被碾碎。

大漢帝國變日不落帝國,終於有了可能!

只不過……

劉徹清楚,凡事有利就有弊。

就像一枚幣一般。

有正面,必然有反面。

利益集團,可是要吃人的!

譬如那歷史上無敵的地主鄉紳僚集團,統治中國兩千年,特別是宋代之後的文集團,就跟開了掛一樣,碾一切對手。

而後果則是,禮法制度的盛行和鄉賢治國的開始。

如今,這個新的利益集團,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它為擴張而生,也必定為擴張而戰。

為了自己的發展和壯大以及強盛,它們必定不憚犧牲其他人。

畢竟,帝國主義,可不會管你是自己人還是外人。

就像資本,從來不會有國籍一樣。

不過,暫時還不必擔心這些問題。

外戰勝利的紅利和對外擴張帶來的好,足夠抹消一切矛盾,掩蓋所有問題。

只需要中國的社會繼續進步,趁著紅利還在,發展到一定程度,進工業社會,那麼,一切問題就又得到了解決辦法。

而等這些被掩蓋的問題發的時候……

劉徹覺得,大抵自己的骨頭都應該爛掉了。

子孫肯定有子孫的智慧,劉徹也就沒必要為他們心了。

「卿等……」劉徹做出一個為難的樣子,嘆了口氣,道:「既然卿等執意如此,那朕就洗耳恭聽……不過,事先說明,齊王如今之錯,不過小錯而已,朕絕不會因此而致法於王……」

這也是肯定的。

在中國,不管在什麼時候,除非是滿清蒙元,大興文字獄的時候,其他任何王朝,都不敢背上『堵塞言路』,不讓人說話的罪名。

誰做了,誰就肯定要被人罵上一千年,甚至一萬年!

所以,在中國,貴族士大夫們一直是有充分的言論自由的。

哪怕是君王,也無法剝奪。

歷史上,用吐沫星子給帝王洗臉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

不然你以為,東林黨為什麼那麼喜歡騙廷杖?

還不就是可以藉此刷聲

是以無論如何,劉徹都不可能拿齊王劉將閭的奏疏上的事說事。

那基本上就跟公開告訴天下人——朕乃獨夫,沒有差別!

不過,中國政治,從來都是很有幽默的。

譬如,大部分被死的貴族僚,肯定不會是因為死他們的罪名而死。

那只是一個借口——一個忽悠世人的借口。

甚至大多都是被人按上去的。

譬如,淮南厲王,也譬如現在的齊王劉將閭。

這是遊戲規則,也是中國獨有的文化。

只不過,這種幽默,在那些當事人看來,一點也不幽默,反而充滿了殘酷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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