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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第一千四百零一節 雜家的官僚(3))

「啟奏陛下,對此臣有所愚見……」說著,朱買臣就從懷裡取出一本薄薄的被裝訂起來的小冊子,呈遞在手上,拜道:「願陛下覽之……」

他這話一出,張湯的角卻有些搐。

「這個朱生……」張湯在心裡笑了一聲:「吾道他昨日請教那些事何為,原來如此……」

不過……

張湯眼中閃爍著澤:「若僅僅是那樣,恐怕也很難解決他要求的事啊……」

張湯這些年在南郡,政績斐然,因此天下知名。

天下人對於他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其手段。

數百個豪強、僚和遊俠的骨,就了南郡路不拾的現在,也點綴了他那個『張雕』的惡名。

但,在場上的人,知道的東西,自然要多一些。

郡,若僅僅只靠殺戮,自然無法發展到現在的況。

事實上,張湯善於殺人,但更善於建設。

而張湯在天下員心裏面,印象最深刻的,卻是他在南建立起來的鄉亭蒙師工匠系。

而張湯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就跟史書上大部分法家的名臣一樣,無非是威

,就是將那些犯法的豪族、僚被牽連的子侄抓出來,挨個問他們——你們是想去安東南越東海撿皂,還是留在本地,留在鄉亭,教書育人贖罪?

百分之百的人,都選擇了後者。

至於利?那就更簡單了。

在地方上當蒙師或者鐵匠,只要干滿十年,就可以選擇做吏OR得到舉薦進太學、魯班苑和太醫署的深造機會。

但,張湯在南玩了這麼久,殫竭慮,幾乎用盡所有辦法,到現在為止,也只做到了每一個鄉都有一個蒙師醫生鐵匠。

這還是多虧了他刀子夠鋒利,殺的人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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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有一半的蒙師醫生,都是那種罪、犯的家屬。

至於這朱買臣,他提出的機會,比張湯在南玩的更宏大,規模至擴大了三倍!

但他的籌碼,卻遠遠於張湯當年所持有的,畢竟,當時張湯赴任,那可是羽林衛開路,刀斧手伺候,還有天子背書。

他本人更是當今天子無可替代的心腹。

是以,張湯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本小冊子。

他甚至想要現在就看到裡面的容。

張湯知道,很可能,朱買臣已經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至也是一個可以解決人才窘迫的新路子。

倘若他那個冊子上的東西沒有可取之

天子看了,不滿意。

這就是欺君!

欺君者族!

張湯怎麼看也覺得,朱買臣不像那種活夠了,想找個刺激一點的死法的人。

………………………………

朱買臣的小冊子,被一個侍中捧著送到了劉徹面前。

劉徹接過來,打開來一看,頓時,臉上的笑容就越發濃郁起來。

他看完整個冊子,將之合起來,然後道:「朱卿的想法確實不錯,不愧是雜家高徒!」

「陛下繆贊,臣惶恐!」朱買臣連忙磕頭拜道:「些許愚見,沒有污陛下雙眼,臣已經激不盡……」

「卿的這些想法不錯……」劉徹笑著道:「卿再說說看,卿要如何實行卿的仁政……」

仁政,是諸子百家共同的追求。

哪怕是法家,也是喊著要追求仁的,只不過,法家是將法度,置於一切之上,為了維護法律和國家威嚴,他們不憚殺戮和嚴刑酷法而已。

「臣聞之,仁莫過於生民,生民莫過於養民。故臣當以養民為要,使其安其居、樂其業、上養父母,下育兒孫!故此,養民,莫過於使民食足!臣以為,若得食足,則天下大同,三代不遠矣!」朱買臣深深的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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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聽了,眼睛之中,閃爍著琢磨不定的澤。

這也是當世雜家思想和理論發展的一個新高峰了。

食足三個字,意味著雜家已經離了單純的談論道德和學的境界,或者說,在安東的雜家,為了求發展和生存,主的跳這滾滾紅塵,選擇與眾生為伍,而不再跟過去一樣,只將自己的思想和知識以及理論對上層的統治者宣揚。

這是一個很大的變化。

這意味著,雜家很可能為第一個世俗化的思想學派。

第一個可能深研究社會學和經濟學的學派。

而這是很難得的。

不信的話,你就可以去看看其他學派。

儒家,這個不用介紹了吧,在兩千多年的封建歷史上,這個學派的理論和論述,從來就不是為了跟百姓,甚至不是跟中產階級說的。

它的所有一切核心論述,都是對君王,對貴族,對士大夫所說的。

至於黃老派?黃老思想本就太過深奧了,別說其他人了,就是黃老學派自己的名宿,也未必敢拍著脯說自己能理解通

法家?本就是專為帝王和統治階級量打造的。

至於墨家,翻看墨子一書,你就可以發現,幾乎每隔一個段落,墨子都會呼籲『當今王公大人……』一類的呼聲。

很顯然,這也是寫給上層看的。

自然,這些所有的學派,都會談論那些實際上與社會生產、文明進步無關的東西。

甚至將之看一切的關鍵。

譬如忠孝之爭,義利之爭……

而雜家現在,似乎卻打算腳踏實地的,走一段自己的旅途。

這從當初這個學派,去到安東開始,就有苗頭了。

看看他們的宣傳語吧——禮義生於富足,盜竊起於貧患;賢愚在心,不在貴賤;信欺在,不在親疏……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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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劉徹還記得,當年,宋子侯許九跟伍被等人悄悄的寫的那本《民富》一書之中,甚至有著『民為國基,谷為民命』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而在現在,他們乾脆就赤的拿起了『食足』的旗號。

這個旗號和口號,實在是……太……有煽了!

想想看,後世,李自一句『闖王來了不納糧』,勝過十萬大軍。

如今,天下的百姓,誰不想食足?

而對於廣大的士大夫和貴族來說,『食足』這句口號,既形象又很好理解,更重要的是,還很有迷

孔子就說過:倉稟足而知禮儀。

想到這裡,劉徹就不的閉上,默默的聽著朱買臣繼續說道:「食足,臣以為,莫過於因地制宜,各借其利……如安東,山中禽,水中魚蝦,乃至於海中巨,皆可為民之口糧,故此,安東富庶,天下知名!」

貴族們和大臣們聽著,紛紛點頭。

安東都護府全境的大部分地方,每年的寒冷天氣佔了大半,特別是秋九月到來年夏四月,大部分百姓都不敢出門。

但,這一地區的移民,卻基本消除了飢荒。

究其原因,除了當地地廣人稀,土地沃,糧食產量很高,而且,屯墾團模式之下,集的力量非常強大之外,山中禽、水中魚蝦,甚至海洋里的鯨魚,也是一個重要的食補充來源。

特別是近些年來,隨著捕鯨業的發展,私捕業也隨著興旺發達。

許多私自出海捕鯨的漁船,都是打著出海捕魚的幌子的。

但這並不是真的幌子。

大多數時候,他們確實是漁船。

只是打些海里的魚蝦,再運回安東港口販賣。

假如有機會,遇到一頭落單或者傷的鯨魚,他們也很樂意將之殺死。

特別是抹香鯨,簡直是發現了就絕不放過。

和樓船衙門,拿這些劃著舢板搶食吃的平民也無可奈何。

他們只能將目和注意力放在那些大型船舶上——畢竟,小老百姓,撐死了也就宰一條,還極有可能是本來就會擱淺或者死亡的鯨魚。

但是,那些私捕的大型船舶,卻可能一路上獵殺數條甚至十來條。

而,富的海洋和河魚蝦湧,使得安東全境的魚蝦價格,都遠遠低於陸地區。

目前長安市場上,一斤曬乾的魚蝦,可能要到三十錢到五十錢之間。

但是,在安東,哪怕是在懷化、崇化,一斤魚蝦價格也不過十來錢。

由此,在安東,如今甚至發展出了超越了齊魯地區的膾食文化。

而安東人民,給齊魯地區的人民,帶來了很大的啟示。

特別是齊魯四王謝幕後,劉徹完全控制了當地,派遣了大量新員過去,在這些員指導和組織下,當地的近海捕撈業,也開始蓬發展。

如今的海洋,是當之無愧的寶庫。

在後世的近海之中,幾乎已經絕跡無數珍惜魚類,現在群結隊,其數量以萬萬計。

雖然如今捕撈業的技和工,都不備大規模捕撈的可能。

但人民群眾的智慧,卻是無窮的。

一艘船,一張網,當然要看運氣。

但倘若一百艘船聯合起來,模仿鯨魚,驅趕魚群,然後集中捕撈,卻可能獲得大收。

而漁業的發展,反過來推了造船業和紡織業的發展。

當初,府使出了渾解數,也才造了幾張圍網網。

就這還差點把上林苑的苧麻給砍了。

但今天,府只要一個月,就可以製造出十張大型拖網圍網。

而且本更是下降到了一百萬以下!

大漢帝國走向海洋的步伐,已經越來越快。

很顯然,現在,朱買臣也盯上了海洋。

這讓劉徹在滿意之餘,卻有些埋怨起異來了。

異去了會稽郡這麼久,卻還沒有一個從安東回來的小吏的腦筋轉得快。

枉費自己當初特地送了一本《管子》給他!

他難道不知道,管仲能夠讓齊國強盛起來,靠的就是儘可能的利用齊國的魚鹽之力?

這海中魚蝦萬萬千,特別是,倘若劉徹沒記錯,會稽郡的對面,就是舟山群島一帶啊,這裡可是小黃魚的產地。

隨便組織個百八十艘漁船出海,就可以撈回十來噸活蹦跳的小黃魚啊!

「至於善民……」朱買臣卻是繼續說道:「臣以為,若民得食足,其心自善,其行自義,其德自仁……」

「臣聽說,天下無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眾之白也!」朱買臣說道:「臣以為,治一地,一人之智,無足以功,若集眾智,與地方鄉賢共商,然後勢之以政,則政自正……」

劉徹聽著,卻是忽然睜開眼睛,著朱買臣。

這個眾智治國,確實是雜家一直以來的呼聲,從呂不韋開始,他們就已經在大聲疾呼了。

這些君王眼裡的緩則和大逆不道的臣們,從來就不相信,有什麼人可以憑藉一己之力,就平安天下。

呂不韋當年,甚至喊出了『眾知無畏乎堯舜』的口號。

意思就是,假如有一群足夠聰明的人聚集在一起,堯舜也是可以超越的。

你以為這就是呂不韋作死的極限了嗎?

錯了!

呂氏春秋里,還有『凡君之所以立,出乎眾也。立己定而舍其眾,是得其末而失其本。』這句話的意思呢,就是——皇帝啊,是來自於人民之中的,他一上位,就註定離了人民群眾,所以呢,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皇帝這個東西,假如他能夠帶領人民前進,那就支持他,倘若,他倒行逆施,那就廢了他!

這可比孟子的民重君輕思想更加該死!

所以,呂不韋怎麼能不死?

說句實話,呂氏春秋,沒被燒掉,已經是萬幸了。

而雜家由此確立了貴眾思想。

大約類似於後世的集領導,但又有些不同。

是以,劉徹才一直覺得,假如誰可以為未來的中國資產階級政黨或者勢力,那麼,雜家,無疑是最有希

也是因此,劉徹才一直忍耐著,沒有將這個學派打進地獄里。

甚至於,劉徹還有意無意的扶持著它,引導著它。

但現在,朱買臣當眾喊出了這個口號。劉徹就不得不站起來道:「朱卿所言,甚得朕心,請卿施政之策,奏於朕前,朕當親覽而擇才施用之!」

本就不敢讓朱買臣繼續說下去。

萬一這貨在傻兮兮的喊出了其他口號怎麼辦?

到時候,那儒法還不得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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