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現在才明白,田叔先前為什麼要轉那麼大一圈,將目前太學之中,最有名的那幾位都點出來,然後一一否決的緣故。
原來,他是看中了太學之外的章武侯啊!
只是……
章武侯願意來太學嗎?
而且,他的能hold的住嗎?
旁的人,劉徹不知道,章武侯,劉徹還不了解?
這位帝國目前地位和份最高的外戚,這十幾年來一直沉迷於修仙。
跟仙俠小說的主角一樣,每日打坐、吐納、煉丹、靜坐。
總之,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可以羽化飛仙,離這塵世的紛紛擾擾,找到那獨屬於自己的桃源。
這幾年,章武侯雖然聽了劉徹的勸,不再煉丹吞服了。
但是,這打坐和靜坐,卻是越發沉迷了。
前些天,劉徹還聽說這位舅祖父老大人最近在準備辟穀呢!
好吧,這樣一個做夢都想飛升的傢伙,他願意出世嗎?
要知道,上一個看破紅塵,決意修仙的人,可是留候張良啊。
而張良當年一修仙,一直到死,都不願意出世。
也就是中間,劉盈的太子位危險的時候,他手拉了一把。
其次,即使章武侯願意出來做事,他的未必hold得住太學的高強度工作。
劉徹可不想將來被竇太后埋怨:帝殺吾弟。
那太尷尬了。
卻聽田叔說道:「陛下不必擔心章武侯……章武侯是很願意出山輔佐的……」
人群中,竇彭祖也跪下來拜道:「啟奏陛下,陛下若有詔命,叔父大人必定肝腦塗地,以佐陛下!」
劉徹這才反應過來——不是田叔要提名章武侯,而是章武侯請求田叔提名自己。
這就奇怪了——章武侯竇廣國不理國政很多年了,到底是什麼力量,將他從修仙大業之中拉回塵世?
劉徹哪裏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
本來,竇氏外戚的計劃是很完的。
文有竇彭祖,武有竇嬰。
還有東宮太皇太后撐腰,更有陳皇後為奧援,梁王為外援。
真真是高枕無憂。
所以,竇廣國也就安心樂得逍遙。
但哪想到,世事變幻之快,讓他們目不暇接。
短短六年之中,朝中局勢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場元王子嗣的哭廟鬧劇,讓太皇太后不得不避居東宮永壽殿東廂,再也沒有干政的力氣。
甚至連宮廷事務都不敢再管。
竇氏失去了擎天之柱。
更可怕的是,隨後,竇嬰這個曾經被寄予厚的年輕一代,連連撞壁。
先是在平律的事上惡了天子,失了君子的名聲。
又因為捲灌夫的案子裏,被牽連,不得不主請辭大將軍一職,去清河郡冷靜冷靜。
結果,到了清河郡,竇嬰本難改,又莽撞的捲了更加敏的戰和之事,結果,連最後的機會也丟掉了。
如今的竇嬰,基本上已經不大可能進漢室決策的核心層了。
而太常竇彭祖雖然發展不錯。
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
竇彭祖太老實,太木納,守可以,開拓無力。
而竇氏外戚現在除了竇彭祖外,竟無一人可以算的上有前途。
反觀薄氏外戚和義氏外戚,卻是風生水起。
薄家的小子薄世,居安東都護府都督,手握十萬雄兵,執掌三千里山河,是漢室一等一的封疆大吏。近來更立下大功,回朝肯定封萬戶侯。
而那義氏外戚的義縱就更了不得了。
車騎將軍、東候義縱的威名,橫世界,哪怕三歲小孩子都將之視為偶像。
再這麼下去,竇氏就真的要沒落了。
竇氏沒落不要,更可怕的,是必然產生連鎖反應,從而危急皇后陳阿。
你可以想像一下,萬一未來太皇太后不幸,追隨太宗皇帝而去。
沒了太皇太后的支撐,皇后陳阿還能坐穩位子嗎?
若皇后被廢,為了穩定朝綱和宮廷,作為與皇后關係親的竇氏外戚,能有命嗎?
很顯然,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竇氏外戚,不是三歲小孩子。
特別是章武侯竇廣國活著,這個見識了太宗朝時波雲詭異的宮廷鬥爭,見到了那些曾經風無限的外戚家族如今凄慘局面的智者,豈會料不到結局?
沒有辦法,竇廣國只能放下自己的修仙大業,不顧自己今年已經六十多歲的高齡,出來給竇氏撐場面。
而他的選擇,就是太學。
今日太學,就是整個漢室輿論界和學界的華所在。
控制了這裏,就等於控制了舌。
對於老謀深算,深諳政治鬥爭的竇廣國來說,控制了舌,意味著什麼太清楚不過。
當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
竇廣國這一輩子,曾經做過許多大事。
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人知道,那些事是他做的。
他能甘心如此嗎?
作為張良的腦殘和擁泵,竇廣國肯定不甘心如此的。
於是,他找到田叔,請求自己繼任太學山長也就順理章了。
而田叔是不可能拒絕竇廣國的。
原因很簡單,當年,竇廣國曾經有恩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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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雖然不清楚這裏面的事,但這並不妨礙,他立刻做出決定。
「既然章武侯有心如此,朕豈會不準?」劉徹笑了一聲,說道:「就依卿之見,朕將擇吉日,拜章武侯為太學山長!」
太學、武苑、凌煙閣以及蘭亭閣的執掌者,雖然不是九卿,也沒有干涉政務的權力。
但,這四個地方,干係著國家的文治、武功、傳承和祭祀,自然不容小覷。
就如開幕府,率軍遠征的大將以及三公九卿一樣,他們的任免,需要皇帝親自設壇,禱告天地祖宗,鄭重的委託、拜任。
這既是表明皇帝的尊重,也是告訴天下人,這是朕關心的事。
聽到劉徹的話,竇彭祖頓時就高興了起來。
既然田叔幫了竇氏如此大的忙,竇氏自然要投桃報李。
當下,與竇氏關係非常切的大農直不疑立刻就拜道:「陛下,太學山長田公德高重,為天下士大夫楷模,又曾為陛下師,有功社稷,又多舉賢臣,有功天下,臣以為當仿瓚候、安平侯故事……」
當初,劉邦與列侯諸侯刑白馬而盟:非有功不得候,非劉氏不得王,不如約,天下共擊之。
一般來說,這有功,是指軍功。
但,也有文,從未上陣殺敵,卻也得候。
蕭何這樣的bug,就不談他了。
這安平侯鄂千秋,啥事都沒幹過,也沒有什麼功績,但就憑他向劉邦舉薦了蕭何這一點,就足以使他為了開國功臣。
雖然如今,安平侯一系已經倒在上一次的列侯串聯之中。
但,這個例子,卻是人人都知道的。
劉徹早就想給田叔封侯,聽到此話,立刻就順著道:「朕深以為然,其令有司,評定太學山長田叔之功勞,呈於朕前,如瓚候、安平侯故事……」
頓了頓,劉徹又道:「大農為國舉才,朕心甚喜,其賜黃金百金,帛十匹,劍一柄……」
這就是表明自己知道,雖然直不疑是在拍馬屁,但朕非常開心。
皇帝都這樣說了,誰敢反對?
況且,文現在心裏面開心的要死。
田叔今日可以被封侯,那麼……未來,我未必不可以封侯。
特別是史大夫晁錯、廷尉趙禹等人,簡直就是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
出了田叔家,劉徹重新登上攆車,在浩浩的天子鹵薄簇擁下,朝著太學而去。
一路上,數不清的百姓,跪在道路兩側,恭迎著他的到來。
劉徹也適時的站到了攆車外,向著人群揮手致意。
這也是他與他的父祖最大的差別。
比起其他他的父祖,他在對待百姓方面,更像劉邦,甚至比劉邦還要親民一些。
而這種作秀,無疑給他增添了許多彩,也讓百姓更加崇拜,更加相信他這個皇帝。
至於安全問題,劉徹早就不擔心了。
如今天下,膽敢對他不利的人,不說沒有,但至,不可能出現在此地。
旁的不說,在這些人群之中,只要有人膽敢有異,都不需要軍隊出手,他周圍的人就足夠鎮他了。
更何況,劉徹周圍,起碼簇擁了數十名忠心耿耿,絕對可以為他擋子彈的忠心衛士。
倒是負責安保工作的劇孟,看著這個況,一路提心弔膽。
好在,很快,太學就已經出現在眼前了。
這座茂陵城裏最顯目的建築群,如今已經擴張為了一個佔地足足數千畝的龐大建築群。
在其左近,一片片奢華的學區宅環繞。
大漢帝國的狗大戶們,基本蝟集在此。
而此刻,這些大賈、豪強,紛紛走出家門,對著天子車駕,翹首以待。
這些人知道,決定自己命運和財富的時刻,已經來臨。
田廣和無鹽冗,更是心複雜的看著這一切。
尤其是無鹽冗,他覺自己的心臟,一直在砰砰砰的跳著。
這些天來,他的覺很不好。
許多曾經與無鹽氏關係切的宮廷貴人,這些日子以來,紛紛與無鹽氏斷開了聯繫。
連送上門的錢和寶都原封退了回來。
能讓那些視財如命的守財奴,連黃金和珠玉都不了。
可想而知,無鹽氏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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