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六年，秋九月，丙申（十一日）。

整整三排全副武裝的漢軍士兵，在車騎將軍東候義縱的率領下，雄赳赳氣昂昂的從長安的灞橋走繁華的長安城之中。

頓時，全城轟。

列侯貴族士大夫甚至是在京的劉氏宗室員，紛紛涌了過去。

每一個人，都瞪大了雙眼，仔細打量著這支特殊部隊里的員。

人人的眼睛，都在那不到二十人的高級軍隊伍里巡視。

「好佳婿啊！好佳婿啊！」已經年已六十八的章元君劉太夫人，笑意盈盈的在幾位兒孫的攙扶下，聲說著，目更是從不離開那幾位騎著駿馬的校尉。

得到了東宮兩位太后，特別是太皇太后全力支持和承諾的老夫人，現在已經完全將這幾位未來的明日之星，視作自己的孫婿了。

而馬車之中，那幾位平陸候和紅候的淑，更是大著膽子，悄悄掀開車簾，小心的打量著這些威武不凡的男子。

自馬邑之戰以來，地方上的蚩尤戲，乃至於市井裡的段子手，都將一位位鐵骨錚錚，卓爾不凡的豪傑形象塑造的讓廣大嚮往不已。

曾經，長安的貴族和宮裡的公主、翁主們，欣賞和喜歡的是那如賈誼賈長沙這樣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君子。

但俗話說的話，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

如今，漢家淑們，喜歡的就是能夠馬上立功勛的大丈夫。

甚至就連一些已婚的貴婦，現在也是著這歸來的數百豪傑，流著口水，幻想不已。

他們是那麼的強壯，那麼的威武。

他們臉上流落的自信和驕傲，讓這些貴婦們心如麻。

然後，這些貴婦再瞧瞧自己的丈夫……

無不出厭煩的神。

無數氣管炎此刻在心裡大聲吶喊：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另一側，梁王劉武在長安的代表，他的姻親宣城候李雲也是坐在馬車上，鎖定了幾位能得了他法眼的漢軍將。

眾所周知，梁武劉武與他的王后李氏是漢室諸侯王之中的模範夫妻。

兩人相濡以沫二三十年，從未褪。

而李氏除了為梁王生下四子之外，更還有三位翁主。

其中長嫁給了睢人張士。

這張士，既不是貴族，也非士大夫出生。

純粹是因為此人與翁主兩相悅，梁王於是就全了他們。

畢竟，對梁王來說，他並不需要聯姻，也不在乎聯姻。

且，他與王后實在太好。

但餘下的兩位翁主的問題，就了老大難。

次劉飾與劉佩，都是那種眼高於天的主。

這兩年，列侯士大夫們家的公子哥們，就沒有一個得了兩位翁主的青眼。

但翁主的年紀卻是一年比一年大。

尤其是次劉飾，過了今年就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

再不嫁人，就要有麻煩了！

是以，不僅梁王夫婦心急如焚。

便是為舅舅的李雲，也是急的頭髮都白了。

乃至於，遠在安東的朝鮮君，也好幾次過問了兩位妹妹的人生大事，甚至於，朝鮮君為了給妹妹選擇夫婿，在朝鮮發了上上下下，廣泛的挑選了十幾位年輕文。

結果……一個也沒兩位翁主瞧上。

直到今年，天子放風，要召集有功將士和貴族士大夫以及宗室之，來一場相親，解決各自的人生大事。

兩位翁主才扭扭的告訴自己的父母——自己心儀的乃是馬上取功勛的豪傑丈夫。

既是如此，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為了兒，敢於下海捉鱉，上天攬月的梁王夫婦，立刻就派了李雲來打這前哨站，給兩位外甥如意郎君。

事實上，人群之中，不止一位章元君，一個宣城候在覬覦著這些漢軍之中最頂尖的英，未來帝國的棟樑。

要知道，如今，天子喜武夫，於是四海皆以武勛為最高的追求。

在這個節奏帶下，哪怕是文人士大夫，世代耕讀傳家的知識分子家庭的年輕人，也都紛紛練和學起了軍事。

長安城裡面，最珍貴，最被人追捧的書籍，永遠是兵書。

特別是《孫子兵法》《六韜》這樣的名著，只要有條件的家庭，基本都會給子侄買上一套。

以至於如今，在關中，地主人家嫁，首先考察的，再非男方的經濟條件和質基礎，就看男方家裡有沒有一套兵書。

什麼等級的兵書！

若某人家的兒子，擁有《孫子兵法》《六韜》這樣的兵書，且能讀懂，那麼，一般這婚事就可以了。

倘若此人還有武苑之中的各類兵書，特別是諸如《材紀要》《騎通典》這樣的只給軍或者軍種子的兵書。

那麼，即使此人是個窮蛋，家裡面一窮二白，也有的是地主士大夫哭著喊著要嫁兒過來。

因為人人深知，此子乃是潛龍在淵，遲早可以一飛衝天！

是以，此刻，除了頂級的宗室諸侯之外，列侯士大夫，甚至是這長安城裡的豪強、關中的地主也都在蠢蠢，各自選擇著自己家的婿備選。

其中，覬覦著校尉、都尉這一級別的俊才的人，不在數。

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

萬一有校尉、都尉，看上自己家的兒了呢？

人，總是要有夢想的嘛……

沒有夢想，那跟鹹魚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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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數千雙，甚至上萬雙『泰山』的灼熱目瞧著。

這些哪怕曾經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面對著匈奴最強大的部族騎兵，也沒有怯懦的漢軍英，現在，卻都有些心裡發。

要都尉時，就騎在馬上，覺怎麼都不舒服。

時，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

擔任要都尉也有七年時間了。

自四年前，亡妻在一場風寒之中過世后，他就一直單。

倒不是他不想找，而是很難找！

燕地，不比陸，燕國的武將也不似關中和代北那樣的炙手可熱。

基本上，燕人的武將和地主貴族，都是相互聯姻。

但他們這樣做並不是為了抱團，僅僅是為了相互解決終大事。

譬如，時的前妻之所以嫁給他，只是因為哥哥也沒有老婆……

所以，乾脆兩家各自娶了對方的妹妹……

這樣奇怪的現象看上去很不可思議，但卻是事實。

燕地窮，燕國苦，且燕人的格桀驁不馴，直來直去，不會拍馬屁。

好不容易有外地來的員來燕地上任，也被他們氣死、氣走。

所以，燕地武將的終大事，一直是個問題。

譬如，時的弟瞬，今年都二十四歲了，但一直沒有娶親。

不是瞬自己眼界高，實在是家已經沒有妹妹可以跟人換親了。

而堂堂將門之子，也不大可能去娶一個尋常人家的子為妻，是以，這個事就一直拖著。

好在，雖然沒法娶妻，但是可以納妾。

所以，瞬雖然從理論上來說，還沒有家，但其庶長子，卻已經可以打醬油了……

此番，瞬也因為跟著時，作戰有功，被郡守兼燕國中尉李廣，舉薦給了朝廷。

一路上，瞬一直就在時耳邊嘰嘰喳喳，興不已的嚷嚷著。

時也是心澎湃，不能自已。

原本，燕國武將，就是大漢帝國的棄子，爺爺不疼，姥姥不。

任你有孟賁之勇，藺相如之忠，也不得重用！

就像時之父，雖然清正廉潔，兵如子，但到死也不過是個一個要都尉罷了。

其下葬時，因為窮，時居然要靠變賣自己母親的嫁妝和妻子的陪嫁首飾，才能為其準備好一口棺材和幾件金陪葬。

而現在，燕地軍人，終於迎來了兩位知己。

郡守領燕國中尉事李廣和安東都護府都督薄世，都是那種，不需要拍馬屁，只要有才能，就會提拔、重用的名臣大將。

就像此番，整個燕薊地區，竟然有百位將被舉薦到了朝廷，來天子接見、嘉勉，更得到了武苑深造的機會。

其中，甚至有十幾個原先只是士卒的窮小子！

至於類似時、瞬這樣的單漢，更是居然有可能能夠娶回一位列侯家的貴，甚至是尊貴的，曾經連做夢都不敢去想的天家翁主、公主！

這簡直讓時都有些懷疑人生！

但如今，他卻只有惶恐！

因為，時發現，赫然有至數百雙眼睛，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在盯著他看。

甚至於，時還約聽到，人群之中，有人在念他的檔案。

「時者，要都尉也！隨李將軍三為先鋒，斬敵將十一，捕虜一千三百有奇，於漁諸將之中，功最上！」

這還不止，甚至於，還有一些貌似是管家一類的生，鑽到某些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的馬車前，興高采烈，跟撿到了稀世珍寶一樣大聲報告，生怕別人不知道一般：「主母，都尉四年前喪妻，至今寡居，當為主母良緣！」

然後，時就瞄到，那馬車之中，一支纖纖玉手了出來，一位頭戴冠的婦人，遠遠的盯上了他。

那眼睛彷彿能吃人。

時立刻覺到脖子涼梭梭的，連忙收束心神。

這個時候，時才明白，臨行前，李郡守對自己說過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都尉啊，去了長安，要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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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站在北闕城頭，一天子冕服，肅穆而威嚴，襯托著他剛毅的臉頰，向萬民群臣，昭告著大漢天子的威權。

城頭下，凱旋歸來的義縱，帶著數百位回京賞的將們，將一面面繳獲的匈奴大纛，丟在了北闕城下的道路上。

「匈奴右谷蠡王大纛！」

「匈奴左大都尉將旗！」

「匈奴落部族大纛！」

「匈奴胥紕軍大纛！」

「匈奴黑軍大纛！」

一面又一面，足足數十面匈奴大纛，被整齊的鋪在了北闕城樓之前的道上。

這些曾經或橫行一地，或者震懾萬國，或者沾滿了鮮，或者曾經讓人足以聞風喪膽的匈奴可怕萬騎的大纛，現在，全部為了漢軍的戰利品。

被漢家的忠勇將士所俘獲。

變了他們敬獻給天子的禮。

為了他們向世人報告自己績的證據！

更有數十顆匈奴大貴族的頭顱，被裝在一個個盒子里。

這些曾經威風八面，足以讓世界抖的匈奴貴族，現在，一個個了乾癟的首級。

一繩索從北闕城樓降下來，然後吊起這些已經經過理的頭顱。

他們將為大漢天子警告世界的證據。

誰想挑釁大漢帝國，誰企圖傷害帝國的利益，忤逆帝國的價值觀，否定大漢帝國對這個世界的主宰和領導權。

就得先看看這些人，看看他們的下場！

「匈奴首級已懸漢北闕，試問天下誰敢不服？」丞相周亞夫心激的說道。

看著這些頭顱，他就知道，即使自己將來死了，到了九泉之下，見到太宗皇帝，仁宗皇帝，他也可以拍著膛說：「臣沒有辜負兩位先帝，今日之大漢，已經恢復了天朝上國的榮！匈奴北遁，單于夜逃，天下太平，萬國咸服！」

劉徹就更激了。

他知道，自己的歷史地位，在這些匈奴大纛和首級的證明下，已經無比穩固了。

接下來，就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一鼓作氣，制霸東北亞！

然後，就可以如風捲殘雲一樣，席捲中亞和南亞，將帝國的疆域，直接推到一個三王五帝，乃至於後世帝國不可能達到的地方。

劉徹舉起雙手，城樓之下，長安的士民貴族，立刻就發出了山呼海嘯一般的萬歲之聲。

軍樂奏起，踏著鼓點，有功的將士們，在義縱的帶領下，昂首，踐踏著匈奴人的大纛，向著北闕城樓之中走去。

在經過城樓時，所有的將，都以右手擊，向著帝國的皇帝，致以最崇高的軍禮！

劉徹也回以軍禮。

宮牆外，無數人親眼目睹了這一刻。

無數人羨慕嫉妒的發狂。

而儒家的博士們則紛紛慨著：「從今以後，世界將徹底由武人主宰了！」

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

什麼禮？

論語說：導之以德，齊之以禮，這裡的禮，就是綱紀，就是制度，就是法度。

今天天子與武人相互以軍禮敬之，長安數十萬軍民共睹。

毫無疑問，整個天下的風，都將被策。

從此以後，軍人的地位，就將超越文人，他們的力量，將不限制的膨脹起來。

更麻煩的是——連儒家的年輕人，也是一臉嚮往和憧憬。

無疑，連儒家都會支持和擁戴、崇尚軍人。

如此一來，得到了權力、民心和士心的武人，將會為文永恆的夢魘。

文甚至可能為武人的附庸！

這又不是沒有先例。

秦時，就是如此！

好在，此時文武的界限不那麼明顯，武將可以轉任文職，文職也要隨時做好披掛上陣的準備。

諸子百家，無論哪一家，都推崇文武雙全。

是以，儒家諸博士面對這樣的況，還是可以接的。

只有那些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渣渣，才是一副如喪妣考的模樣，彷彿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一般的哀嚎：「從此斯文掃地，國將不國矣！」

沒辦法，他們除了寫文章之外，一無所。

讓他們上陣，敵人還沒看到，自己就先嚇尿了子。

這就意味著，他們在未來，甚至在現在，就已經被淘汰掉了。

他們為了世界的累贅和廢，不值一提，沒有未來的渣渣。

這如何不讓他們心慌？如何不他們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