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緩緩走下臺階,手裡提著綬帶,臉嚴肅。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幾十個跪在地上的罪臣和僚們。
這些人,有的人家世顯赫,有的人曾經是名一時的年輕俊傑。
但可惜,他們現在都已經為了帝國的蛀蟲,五蠹之中最可怕最頑固對國家最致命的僚。
醞釀了一下緒,劉徹開口說道:「開國列侯,如今依然存續的不過三十二家,朕如今卻不得不廢黜其中七家!」
「史統共有三丞三令,朕不得不下獄其中四人!」
「長安總共有千石以上令吏十三人,朕不得不致法其中十人!」
「長安市、坊、街,四百以上吏,統共有五百三十二人,朕不得不緝捕其中四百人!」
手拿著天子劍,劉徹冷眼瞧著群臣,心裏面卻有著BGM在演奏,緒自也漸漸醞釀至極點:「看看這些人吧……哪個不是國家棟樑,社稷英才……但他們爛了!朕的心要碎了!」
劉徹沉痛無比的流下眼淚,握著拳頭說道:「先帝將國家給朕,朕卻搞了這個樣子,朕是痛心疾首,朕愧對祖宗,愧對先帝!朕恨不得罷免了自己!」
群臣聽得骨悚然,皮疙瘩到都是。
許多人更是愧的低下了頭。
汲黯更是眼勾勾的看著劉徹,彷彿第一天認識自己的君王。
當今天子,從未在人前,有過今天這樣的神態和語氣。
就是那些跪在地上的罪們,此刻也是只剩下了俯首的力氣。
「還有你們!」劉徹的眼神從一個個九卿,一個個列侯上掃過。
府卿桃候劉舍、元老石、大農直不疑、太常竇彭祖、宗正劉敬……
劉徹心裏面明白,這裡面,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
甚至,就連此刻彷彿是正義使者,為民做主的將軍列侯們,其實也沒有幾個屁底下真正乾淨。
但……
現在本不可能收拾他們,也不可能收拾他們。
劉徹對他們唯一的期和期許就是希他們以後能聰明點,別那麼傻!
泥子才幾個錢啊!
剝削泥子有屁用啊!
隨便搞個房地產,或者玩一個產業,不比吃泥子的骨好?
蠢貨!蠢貨!蠢貨!
這些渣渣,難道就不能跟宋子侯許九、建陵侯衛綰、堂邑候世子陳須、陳好好學學?
有錢都不知道賺!有好都不懂撈!
真特麼給他們的祖宗丟臉!
想到這裡,劉徹就怒髮衝冠,幾乎是咆哮著道:「雖然你們一個個冠冕堂皇的站在這裡,但你們就真的那麼乾淨嗎?」
「朕知道,你們中有些人比這些罪更臟、更貪!」
「朕勸你們一句,都把自己的心肝腸肺掏出來,曬一曬,洗一洗,好好拾掇拾掇!」
群臣被說的,都是低下了頭,表面上愧不已。
但實則許多人,心裏面卻是另外一個想法。
畢竟,皇帝如此指責,讓人太下不了臺,太沒面子了!
完全不講規矩啊!
許多人在心裡嘆著,但沒有人敢出聲,只是在心裡尋思著,將來找個機會,噁心一下皇帝,讓他知道,士大夫公卿們的厲害!
劉徹自然很清楚僚們的心態。
事實上,這群渣渣,就屬於那種牽著不走,騎著飛快的主。
但心卻又是傲無比,非得拿鞭子才會聽話。
但不能一直如此,因為他們就像小孩子,打了得哄,不然就會與你鬧。
劉徹於是放緩語速,低聲道:「朕當初即位的時候,以為國家最大的敵人是夷狄……朕滅了衛滿朝鮮,臣了南越,濟南王劉辟等又了國家的心頭大患,朕誅了劉辟等昏王,匈奴又了國家的心頭之患……」
「朕現在是越來越清楚了……國家心頭之患不在外面,就在這未央宮!就在這宣室殿!」
「你們要是爛一點,天下就會爛一片!你們要是全爛了,天下就會揭竿而起,讓我們死無葬之地啊!」
「秦王子嬰,含著傳國玉璽,跟狗一樣爬在路邊,這才過去了多年?你們全忘了?」
「咸宮的廢墟就在那渭河對岸呢!」
「驪山裡的秦始皇帝,天天在那裡盯著朕看呢!」
這個時候,汲黯和周亞夫等人才醒悟了過來。
於是,兩人都是愧不已,深深的為自己為了一家一戶的利益而去埋怨天子而到慚愧。
而其他人,哪怕心裏面再怎麼不服,也只能在現在表示心悅誠服。
因為,劉徹說的是真理,是正確的答案,也是未央宮中所有人的恐懼!
數十年前,大澤鄉一聲怒吼,看似不可一世的秦帝國轟然倒塌,英雄起於草莽,群雄逐鹿,生民十不存一,無數名邑大都,千年古城,化作瓦礫。
但,更讓所有人抖的是——自宗周以來,就一直富貴的世家公卿大夫們,這些熬過了春秋戰國和秦滅六國之戰的高貴家族,統能夠追溯三王時期的卿大夫們,統統在不過十年時間跌落塵埃。
汲黯是最能理解這種緒的。
因為他的家族是數幾個在戰中倖存的家族。
但說句實話,汲氏能夠倖存,其實完全是運氣!
不過是因為衛地不是主戰場,但即使如此,汲氏也差點在戰火之中滅亡。
一個很明顯的證據就是,今天,子姓、姜姓和姬氏,統統不復存在了。
誰願意去再面對這樣的結果?
沒有人!
場面頓時沉寂起來。
劉徹知道,是時候給這些傢伙吃一顆定心丸,吃顆甜棗了。
「朕也知道,諸卿難做,居長安,大不易!」劉徹深的道:「上有老,下有小,俸祿和津卻只有那麼一點,而商賈的財富,卻越發膨脹!」
「食邑之君,千戶之家,一歲租稅所得不過二十萬,還不足一個商賈的作坊半年所得……」
講道理的話,其實這個鍋,應該甩給過去幾十年的那幾位天子。
特別是劉徹的祖父和父親。
是他們帶的頭,也是他們放縱的這個風氣。
但這種實話是不能說的,所以,商賈就為了最好的接鍋對象。而這種話無論士大夫還是列侯封君,都是聽的。
這不能怪我們嘛……
都是商賈的錯!
特別是那些罪們,紛紛磕頭拜道:「陛下聖明,臣等本良善,奈何商賈以利之,臣實在不能持啊……」
更有影帝,鼻涕與眼淚都流了下來。
劉徹一揮手,道:「朕已經決定了,從即日起,調整大漢員秩比和俸祿!」
「自斗食開始,各級吏,按其工作、政績、況、地點,進行加薪,最低增加一倍俸祿!」
最低一倍,那最高就多?
無數人都神一振,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沒有人能拒絕。
有了好,很多人馬上就忘記了方才的一切不滿和怨懟。
這也是僚們好對付的原因之一。
這些渣渣,有就是娘。
再說了,現在跪在殿中,要下獄的又不是他們。
被皇帝罵一頓就能加薪,那……皇帝天天罵也無所謂了。
反正,皇帝是老大!
他高興就好!
但府和大農的員們,卻都是愁眉苦臉。
加薪?說的倒是好聽!
但這錢從哪裡來?
要知道,如今,府和大農拚命的用盡各種手段,絞盡腦,也才勉強維持收支平衡。
主要是五銖錢的盤子,還是太小了。
現在,為了鑄錢,府和大農,拚命的通過種種手段,回收舊錢,即使如此,一年新鑄錢幣撐死了也就二十萬萬!
不是府不給力,實在是中國缺銅。
沒有銅,怎麼鑄錢?
但劉徹怎麼可能想不到這個問題?
他對群臣說道:「卿等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朕會用金五銖來給付所有的加薪份額……」
如今,劉徹通過種種手段,已經在庫存了至七十萬金的龐大黃金儲備!
足可以鑄造超過八萬萬枚金五銖。
若是丟掉節,十萬萬也是有可能的。
換句話說,其實金本位的制度的基礎已經備了。
正好通過這次加薪來推廣金本位制度,為最終確立金本位做準備。
再說了,其實,這次加薪看起來是很瘋狂。
一下子增加至一倍的員俸祿,但實則,其實需要付出的東西很很。
首先,漢室俸祿是用糧食來計價的。
最高的丞相,食祿一萬石,以如今的米價來算,不過五十到五十五萬錢。
至於最低級的斗食,其年俸甚至可能不過五十石,也就是兩三千錢而已。
漢室的員薪俸制度,是典型的跟不上時代發展的制度。
畢竟,當年定這個制度的時候,漢室國庫窮的跑耗子。
堂堂丞相上朝只能坐牛車,皇帝出門,找不到五匹相同的馬。
可謂是中的。
而如今呢?
恐怕今天長安城的小康之家的生活,也比當初的宦之家要好。
所以,不加薪不行。
且這加薪幅度其實只是看著嚇人,實則,甚至比不上當年劉徹玩津政策時的支出。
但問題是,沒有什麼人會去想這個問題。
大家只會去關心,這個制度如何運作?怎麼才能做到讓自己的俸祿增加超過下限?
黃橙橙的小可,可沒人會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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