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抱著桃桃公主,看了一眼許九。
他如何不明白,這貨是在暗喻要求更多更強的權力。
但可惜,這個權力劉徹不能給他!
甚至,說不定,劉徹還可能削弱他的都護府的權柄。
如今,漢室的都護府都督與唐代的節度使之間的差距,只在名字不同而已。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都護府都督,實際上就是唐代的節度使。
權力極大,有著極大的自主力。
不過,與唐不同,漢室對軍隊,尤其是野戰軍,實行了嚴格的管控。
如今,包括護濊軍在的所有野戰軍團,就連伙夫的軍餉和補、津,也是由史發放。
蘭臺的尚書郎和侍中們的群,每年都在擴大。
如今,僅僅是掛著尚書郎和侍中名頭的文,就已經多達五百!
其中,有一半人,終年奔波於外,或者被派駐在野戰軍之中。
專門掌管軍餉發放、監督和輔佐軍法統計軍功。
另外,軍隊之中,一般況下,都有著護軍使。
這是由劉徹從宗室、外戚以及信得過的元老大臣家族之中,心挑選出來的監軍。
主責軍隊日常管理和思想政治工作。
其實就是洗腦。
一手拿錢,一手拿著晉陞、嘉獎,由此劉徹牢牢控制住了軍隊。
至野戰軍之中,連個卒子也知道,軍餉、俸祿、津,都是天子發給他們的,不是別人發給他們的。
除了這個不同之外,如今漢室的都護府都督與唐代節度使的另外一個不同在於,現在、過去、未來,所有的都護府都督都只會從漢人之中選拔。
此人必須經過嚴格的政審——他的家族祖上三代,都得是漢室臣民。
除了這兩點外,都護府都督的權責,與節度使並無二致。
甚至在某些方面,還要超越節度使。
至,唐代初期的節度使,絕對沒有如今漢室都護府都督這樣大的管轄區域。
有著這樣大權力的都護府都督,將來,三五十年後,難保尾大不掉。
且也不符合劉徹軍政分離的原則。
所以,劉徹看著許九,說道:「卿不要急嘛,朕給卿準備一個好搭檔呢!」
「朕已經決定調任漁郡守領燕國中尉事將軍李廣為護濊將軍,總督護濊軍大小事務!此外,朕還將任命一位屯墾大使,全權負責聯絡和管理諸屯墾團!所以呢,卿以後專責民政就可以了!」
未來的安東都護府,肯定是會民政化,軍事彩和民彩將漸漸褪去。
最終,化軍為民,建立完整的郡縣,設立完整的基層政權。
當然,如今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偌大的安東地區,現在開發度還不足四,超過百分之六十的地區,還是一片蠻荒和原始。
許九與他之後的繼任者,都將為一個過渡時期的領導人。
等到安東全境開發建設完畢,安東都護府衙門也就可以裁撤了。
許九一聽,卻是一方面暗暗定心,另一方面卻是忐忑不安。
定心是因為許九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去管理軍隊?怕是要被驕兵悍將們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畢竟,他從未有過實際的從軍履歷,本不可能得到軍隊上下的信服,也不可能讓他們服氣。
但沒有了軍權,他這個都督,還能幹什麼?
今後恐怕陳須和陳,都未必會聽他的了吧?
但他哪裏敢說這些話?
只能是低頭拜道:「陛下深謀遠慮,此臣所不能及……只是,還請陛下示下,臣到任后該如何施政?」說著他就叩首道:「不然,臣不敢奉詔!」
劉徹自然知道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安東地區,況複雜,人員複雜,各種勢力互相糾纏,各種boss橫行霸道。
旁的不說,就那一堆加恩封國里的事,就足夠讓人頭疼了。
薄世這些年來在安東,是被他拉到菜市場宰掉的紈絝子和二世祖就有十幾人之多。
用馬車送回長安,遞給廷尉置發落的也有二十餘人。
這還是薄世在的時候,依靠著外戚份,才能讓其他人安靜。
可以想像,一旦薄世這頭老虎離開,加恩封國的紈絝子,怕是要翻天!
所以,劉徹也早有準備。
他對許九道:「朕將授給卿便宜置所有安東兩千石以下吏、貴族之權!」頓了頓他補充道:「如南張湯故事!」
許九一聽,卻是頭皮炸裂。
南張湯故事?
當年,張湯就任南郡,一到任,就拿了主薄和都郵開刀。
南最大的兩個士大夫家族楊氏與暴氏從此灰飛煙滅。
坊間傳聞,張湯當年曾恐嚇南地方豪族,說他有每年兩百人的殺人名額!
嚇得這些人瑟瑟發抖,再不敢反抗。
南由此大治,道不拾,夜不閉戶,為天下稱頌。
但,他不是張湯,沒有張湯的果決和殺伐。
許九知道,他也不可能如張湯那般做事。
安東是雜家的大本營和老巢,安東的豪強和各大勢力,都與雜家關係切。
手心手背都是,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去殺?
多數時候,很可能都是罰酒三杯,下不為例。
不過,這個特權有比沒有好,至可以威懾。
「陛下……臣有一個微不足道的請求,還陛下許可……」許九想了想,終於咬牙叩首拜道。
「說說看……」劉徹微微笑道。
「臣想請陛下賜臣一繡衛都尉為佐……」許九納頭拜道:「如此,臣才可無憂……」
對許九來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他是不願意殺人的,至,不願意自己手去殺人。
免得讓雜家難做,更免得捲是非衝突之中,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於是,唯一的辦法,就是向天子借刀。
借他那把最鋒利的屠刀!
有繡衛都尉坐鎮安東,那,抓人和殺人的事,就是繡衛乾的了。
他可以安心的去唱紅臉,當老好人,而鍋全部丟給繡衛。
安東各大勢力,也將因為繡衛的存在而投鼠忌。
這在許九看來,無疑是完的辦法。
可惜,劉徹眼裏卻不是這樣的。
「卿怕是要失了……」劉徹微微笑著說道:「繡衛只有偵知、稽查的權柄,而無逮捕、審訊和決之權……」
若繡衛備了抓人、審訊甚至殺人的權力。
不需要用屁去想,整個統治階級都要暴起來。
更會破壞遊戲規則,影響政治穩定。
特務政治,變特務恐怖,這影響會很壞的!
當然了,凡事無絕對,有些時候,繡衛也會越俎代庖。
但那必須是有劉徹的親自命令,且是只能在迫不得已的況下,對某些特殊對象執行毀滅,也就是暗殺。
總而言之,至,只要劉徹是皇帝。
繡衛就不可能擁有超越報組織之外的其他權力。
這個機構,只是劉徹的眼睛、耳朵和鼻子。
至於想要當爪子?
不好意思,廷尉和執金吾表示,他們更擅長也更鋒利一些。
「不過……朕可以委派一位繡衛都尉前往安東暗中為卿提供報和信息……」劉徹笑著說道。
這已經是他能給許九提供的最大幫助了!
當然了……假如許九不介意的話,劉徹說不定會告訴他,這位繡衛都尉曾經監視和監察過許九……
許九與他的同志們的往來信件,幾乎都被這位都尉看了個遍……
許九卻是臉上忍不住的流落出失之。
甚至,他的心之中,不浮現了拒絕這個任命的想法。
但旋即,就被他否決了。
安東都護府都督,是目前漢室最耀眼的職位之一。
它是九卿的鋪路,是三公的備選。
如今的都督薄世,幾乎可以確定在未來必定可以為九卿,甚至說不定還可能填補空缺了數年的大將軍之位!
他若在這個位置上,幹上一任,將來回朝,必定可以為九卿。
而為九卿后,他才有機會和空間,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並且將自己的政治抱負告訴天下人。
這是他這一生中最好的機會!
哪怕是死也必須抓住!
更何況,此事還關乎雜家的發展和興盛。
即使是為了雜家,他也必須排除萬難!
劉徹卻是笑著看著許九,他並不怕許九不去上任。
開玩笑!
那可是安東都護府都督,兩千石中的兩千石!
只要但凡有一點點政治野心和抱負的人,都不可能錯過。
而許九有沒有野心和抱負?
答案是必然的!
甚至,劉徹覺得,他很可能是自己邊的大臣之中,野心與抱負最大的!
其他人再狂妄,也不過是想要拚命向上爬,自己當丞相。
但許九,卻是要改天換地!
雜家和許九,最終追崇的道路,是呂不韋所提倡的那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社會。
當然,怎麼去實現這個目標,如今的雜家還沒有章程,也沒有提出的綱領。
不過,他們在安東,卻是在不斷的實驗和實踐。
劉徹聽說,為此,伍被甚至曾經深了安東以東,極東之地,雪原深的丁零人部落,考察和研究這些原始部族的生活軌跡,回來后伍被在真番國找了個小地方,實踐了一個他曾經幻想的理想社會模式。
不過,半年後伍被就心灰意冷的離開了真番。
那個實驗以失敗告終。
沒有人知道伍被在真番的那個小地方做了怎樣的規劃和設計。
只是回到平壤后,他從此閉口不提『賢人治國之路』,也不再去吹捧三王五帝時期的『禪讓制度』。
從這裏看,目前的雜家,應該還於一個迷茫期。
他們還未找到自己的道路。
劉徹自然是想要點撥一番,但不能太明顯的干預,以免拔苗助長。
在劉徹眼裏,諸子百家,無論儒法黃老墨雜,地位都是相同的,他們都是中國文明未來可能的發展方向。
假如將中國比喻一個生態系統,那麼諸子百家的思想,就是這個生態系統里生多樣的代表。
法家將走向集權和君權天授的道路。
黃老派,代表著小政府大社會的發展方向。
儒家,則是法家和黃老派的糅合,他們既追求中央集權和大一統,同時也追求鄉村自治和鄉賢政治,是封建時代最好的選擇之一。
而墨家則是廣大下層階級的代言人,是科學真理的追求者。
雜家則有可能衍生出虛君政治和平民政治。
在自然中,生多樣可以幫助種渡過災難,尤其是那些自然環境惡劣的艱難時期。
而對於國家來說,思想多樣,可以在未來,幫助這個民族,遷躍到更高級別的文明。
如今,諸子百家共存,對劉徹來說,這就意味著,漢室未來有著足夠的道路可以選擇,不會弔死在一顆樹上。
進可以中央集權,建立大一統的帝國。
退可以用黃老之策,休養生息。
甚至還可以突變為資本主義國家、資本主義帝國乃至於一個由庶民推舉的賢人治理的社會。
只要明白了這些,你就能夠理解劉徹的選擇了。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像一個狂熱的生學家。
他喜歡並且,看到思想多樣的社會,並且非常喜歡看到新的思想學派不斷誕生和演變。
當然,有時候,出於個人喜惡,他會選擇的幫助和保護一些學派。
譬如墨家和雜家,就都是因為他的羽翼與遮蔽,才能生存。
不然,早被人滅門了!
自然,與所有生學家一樣,劉徹對這些學派的干預,最多也就到此為止。
剩下的,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最終能長什麼樣子,變一個怎樣的群。
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選擇,都是他們在時代和社會發展過程中的演化。
此刻,他著許九,就像一個科學家在注視自己的果與樣本一般,眼神之中帶著興和就。
這些年來,他最驕傲的事就是讓墨家與雜家復甦。
墨家的復甦為帝國的強盛,注了必不可的科學和技的力量。
而雜家的貢獻,現在還看不到。
但他相信,在久遠的將來,這個學派必定可以造福國家與人民。
這樣想著,劉徹就對許九說道:「卿不要怕嘛……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卿不去面對高山,何以知道高山之險?卿不渡大河,怎知波濤之洶?只要翻閱高山,渡過大河,方才可以一窺究竟!」
許九聽了,卻是一楞一楞的。
劉徹卻是笑著抱著自己的,將自己腰間的一個玉佩解下來遞給許九,說道:「此,朕就賜給卿了!卿拿著此去找廷尉和史大夫,他們會給卿一本足足可以寫滿五百個名字的簿冊的……」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宋子侯,你去了安東以後,看誰不順眼,就把名字寫到上面,然後就可以咔嚓了。
只要事後與長安報備一下,沒有問題,或者問題不大,廷尉和史大夫都會支持你滴!
至於許九既想要政績,又不肯得罪人的心態。
劉徹表示,一邊涼快去!
雜家若都是這個心態,那雜家註定沒有未來。
一個不能解決問題,只能和稀泥的學派,只能結和逢迎權勢家族的學派,那與儒家有何區別?
至於陳須、陳還有劉明、萁準這些刺頭怎麼對付?
那自然要看許九和雜家的手腕以及做人做事的方法了。
連這些刺頭都擺不平,拉攏不了,雜家還想要讓『天下人治理天下』?不是發燒了就肯定是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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