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笑著上前，道：“司徒夫人，真巧，您也在這裏。”

司徒夫人見了，臉上出笑意：“你也來了。”

蘇清歡走到櫃臺前，發現看的都是各種的棉布、葛布，並沒有時下富貴家裏喜好的絹紗。

不聲地問小二道：“你們這裏有沒有蕉布？”

“有，有，有。”小二態度很好，滿臉笑意，“咱們濟寧府剛流行蕉布，也就我們店裏有，又涼快又實惠。這位姑娘，您想要什麽？”

蘇清歡略作沉，“年齡大的，多喜歡絳紅、深紫、秋香這些；石青、寶藍，年輕男人穿著神；姑娘們多喜歡桃紅、茜紅、白、藍這些明豔鮮亮的；嫁為人婦，日常穿著，喜歡端莊的，若是深，不妨選月白、淺金這些……小二哥，這是我家嬤嬤教給我的，您覺得可有道理？”

小二連聲道：“確有道理，姑娘淵博！您給誰挑，想要什麽，小的替您拿來看，買多買，買不買都不打。”

蘇清歡笑道：“我是魯班門前弄大斧了，你先招待司徒夫人，我自己再看看。”

“好嘞。”小二答應，向投來激的目。

他很想給司徒夫人介紹，可是後麵坐著的那位尊神，在他的嚴肅注視下，他話都說不出來了。

蘇清歡這番話，明顯是提點司徒夫人的。

果然，司徒夫人有了主意，要了一匹秋香，半匹石青的蕉布。

司徒清正走上前來，對小二道，“再來一匹藍，一匹月白的，一起送到我家裏。”

司徒夫人想了想，道：“家裏五個姑娘，能夠分嗎？”

原本隻想給婆婆和夫君買，沒有想到小姑子們，頓時有些慚愧。

司徒清正麵無表地道：“從京城回來給們帶布料了，這是給你買的。”

“我，我不用……”司徒夫人連連擺手，“我有裳穿。”

“那就等回京城再找人做，”他頓了頓，“這裏便宜。”

司徒夫人頓時說不出反對的話了，跟小二商量：“我買這麽多，是不是給我便宜點？”

“不必討價還價。”司徒清正道。

司徒夫人麵更紅，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

司徒清正臉驀地變黑。

蘇清歡看出點門道，忍不住多管閑事開口道：“司徒大人回到故裏，嚴於律己，讓人敬佩。”

司徒清正在京城一種勳貴高中或許排不上名號，但是回了老家，所有員都要結。買東西時候若是便宜了，怕是有人就以此做文章，誣他清名。

司徒清正看了看，沒有說話，拉著神十分不自然的司徒夫人離開。

白芷忍不住低聲嘟囔：“這個司徒夫人可真笨。”

白蘇狠狠瞪了一眼。

蘇清歡沒有說話，選了幾匹布，又在城中逛了逛，便帶著兩人回去了。

因為司徒清正回鄉的原因，所到之大家都在議論司徒家的那點事，所以蘇清歡基本也弄明白了。

原來，司徒夫人是北麵荒，全家乞討到濟寧府時，司徒家用十斤玉米麵換來的，所以小名“麵兒”。

真是個麵人，從小在司徒家，做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飯，卻毫無怨言。為了供司徒清正讀書，去采石場背過石頭，小小的，卻跟男人幹著一樣的重活。

直到司徒清正十六歲中舉後，家裏條件才改善了些。

十六歲的舉人，被人追捧為曠世奇才。養媳地位低賤，已經十六歲的麵兒又黑又瘦，站在傅何郎般的司徒清正後，真是做丫鬟都嫌鄙。

司徒家的門檻快被人踩爛了，甚至知州大人都要把小兒許配給司徒清正。

知州家的人表示，知州家不介意養媳存在過，但是一定要當著人的麵，把許配了人家嫁出去。

於是，人坐在一邊，司徒清正的母親裴氏跟麵兒說：“你配不上我兒子，現在他要做知州的婿，日後有嶽家幫忙，他平步青雲。我把你當親閨看，給你厚厚的嫁妝，讓你嫁人好不好？”

麵兒跪在地上哀求：“娘，您別攆我走。我知道我配不上我哥，您讓我給他做丫鬟行嗎？我不爭不搶，我就是不放心別人伺候他。”

從小到大，他都是的天。

最好的飯給他吃，看到他吃好，比自己吃了都高興；他給一塊糖，從年初藏到盛夏，看著糖化了才心疼地一；他的衫，都是一針一線製的，的時候，眼前都是他讀書時的模樣，真好看……

沒了他，天塌地陷。

也知道，他們之間雲泥之別，哪怕給他洗服，都怕自己的手辱沒了他的衫。

所以真沒肖想嫁給他，隻是舍不得他。

裴氏一邊用撣子打，一邊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罵不知廉恥，不知天高地厚。

麵兒不敢躲，一邊哭一邊哀哀求著，人在旁邊嗑瓜子，把瓜子皮吐了一地。

司徒清正從外麵回來，搶過了裴氏的撣子，拎小一般拎起麵兒，對裴氏道：“娘，惹您生氣，我去教訓。”

裴氏發狠道：“打死這個小賤人。”

麵兒哭得很絕，想，讓他打死吧，就不難了。

司徒清正抓起麵兒帶到了自己房間，一會兒便傳來了麵兒歇斯底裏的哭聲和斷斷續續的求饒聲。

裴氏也不是對麵兒完全沒，便道：“打幾下就行，別打壞了。”

然而人哼了一聲，裴氏就不敢做聲了。

但是司徒清正屋裏的靜一點兒都沒小，過了很久才平息下來。

裴氏忙喊家裏唯一的小丫鬟去看看，司徒清正卻從自己屋裏出來，直接鎖上了門。

他來自己的書，囑咐幾句，給了他一角銀子，書蹬蹬蹬地跑出去。

他大步走到裴氏屋裏，從袖中掏出一方沾著跡的白帕放到桌上，眼神決絕：“娘，我今日和麵兒圓房了。”

人拍案而起，裴氏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至於為什麽別人會知道司徒家的這些事，就是書和那一角銀子的功勞。

蘇清歡聽了這個故事，簡直神清氣爽，係男主和溫小養媳，嘖嘖，可以腦補出來一出大戲。

原來你是這樣的司徒大人！

“錦奴，”歪著頭道，“司徒清正這樣，會不會為人詬病？婚姻大事，忤逆了母親……”

世子道：“並不會。他夫人原本就是養媳，名義上早就是他的妻子了，不算忤逆；而且這事傳出去了，都稱讚他貧賤不移，不棄糟糠之妻。就連知州大人都得稱讚他一聲，讓人送來厚禮，但是他裏怎麽想的，那就沒人知道了。”

蘇清歡大笑：“司徒清正這個腹黑悶的男人！”

司徒夫人日子再難過，邊有這個真心、為籌謀的男人，也不會煎熬。

司徒家。

裴氏聽說布莊的人來送布，眼地等著，結果布送到了兒子的院子，明明說三匹半，結果兒媳婦才拿來了一匹半。

“說，另外兩匹布呢！”裴氏讓人把司徒夫人來，劈頭蓋臉地罵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是不是準備把這些東西補給你娘家！別忘了，你姓司徒，你是司徒家的人！”

司徒夫人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做聲。相公跟說過，在母親麵前，凡事往他上推就行，可是不舍得。即使知道裴氏不可能罵司徒清正，也不想說他不好。

的娘家在千裏之外，怎麽能貪墨東西補娘家？

被賣到司徒家的時候才幾歲，對於娘家有多？還是相公找到了的家人，妥善安置了他們，逢年過節都請人送禮去，所有東西都是他安排的。

相公對真好。司徒夫人想著想著，角就不自覺地翹起。

裴氏見不回答，抓起手中的茶盞就摔了過去。

茶盞落在司徒夫人前，四分五裂，茶水四濺，打了的，茶葉也被粘到了的前襟和子上。

眼圈裏噙著淚，垂頭不敢辯駁，也不敢手去收拾自己。

裴氏扔出去就後悔了，見沒有砸到司徒夫人，不由暗暗鬆了口氣——若真是打到了，兒子回來會不高興的。但是想到這點，怒火更甚，罵得更難聽。

“你又怎麽惹娘生氣了？”司徒清正得了消息，匆匆趕來，麵不虞。

司徒夫人聽到他的聲音，就像得到了救贖，但是依然害怕他，囁嚅著道：“都是我不好。”

“一會兒伯林和仲同從書院回來，見到你這幅樣子，你這做母親的還有什麽麵！”司徒罵道，“什麽事都做不好！滾回房間跪著，明日就收拾東西回京，別在家裏氣娘。”

司徒夫人鬆了口氣，衝裴氏磕了個頭才出去。

裴氏忙道：“兒啊，不是說好了再住幾日嗎？怎麽這就要走了！”

也顧不上再責難司徒夫人了，反而替開解：“從小就蠢笨，倒是沒什麽壞心眼，罰過我也就不生氣了。你在京中多年，我想你啊！”

司徒清正看著屋裏的陳設，清一的紅木家，裴氏後有丫鬟婆子照顧，淡淡地道：“兒子無能，不能接娘去居住。我們在京中賃房居住，房屋窄小，比從前家中居住的屋子還不足……冬天冷，夏天悶熱，不敢讓娘累。”

裴氏是去過京城的，所以知道他沒說謊。

實在不想再去驗又窄又悶的破房子了，訕訕道：“你為這麽多年，俸祿不夠買大房子嗎？”

司徒清正冷聲道：“京城米貴，居大不易；而且兒子的俸祿，一大半都給了您……”

裴氏頓時不做聲。

司徒清正又道：“兒子孝順母親，天經地義；家裏有田地，我每每也往回捎銀子，所以請娘一定謹言慎行，不能收別人東西。兒子得皇上隆恩，獲封清正二字，本已愧不敢當，戰戰兢兢，唯恐有愧於皇恩。若是名聲被毀，兒子就一頭撞死，再無麵茍活於世。”

裴氏被嚇了一大跳，忙道：“不會不會，娘知道，絕不會收別人東西。”

司徒清正頓了頓，道：“伯林和仲同一個八歲一個六歲，都是討人嫌的時候，所以我明日帶他們兩個回京，免得他們吵鬧到了母親。”

這兩個孩子是司徒夫人的長子和次子，從生出來後都在濟寧府，即使後來司徒夫婦進京，也被裴氏留在邊。

這話聽在裴氏耳中無異於晴天霹靂，哭嚎著道：“你這是要挖走我的心肝嗎？”

兩個孫子都要跟親近，不能親近他們那沒出息的娘。

司徒清正等哭鬧夠了才道：“司徒家的門楣，還指著他們撐起來。濟寧府裏沒有大儒，再留下就是耽誤他們了。”

“咱們濟寧府有郡王有伯爺，他們家的孩子不也有名師指點嗎？”

“可是我並不願意與他們相！”司徒清正斬釘截鐵地道，“若是母親實在舍不得，我也有個法子……”

“你說你說！”裴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司徒清正垂下眼簾：“兒子辭回鄉，親自教養他們。”

裴氏被他的話嚇到了：那怎麽能行？兒子失去了京的份，誰還高看一眼，喊一聲老太太！

“必須得走嗎？要不過兩年？”裴氏跟他商量。

司徒清正卻寸步不讓，到底讓裴氏退步了。

他不由鬆了口氣——他看到他的麵兒，對著兩個兒子，那麽想親近卻不知從何親近，為他們的疏離而暗暗垂淚，就暗暗做了決定，帶他們上京。

可是他事先沒說，想給個驚喜。還好，他做到了。

回到自己房間，原本心不錯的他，看到司徒夫人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不由怒從中來。

他大步上前著的肩膀把拉起來，怒道：“你是不是蠢！”

他替開，渾然不覺，竟然真的蠢到回來跪著！

司徒夫人怯怯地看著他：“我知道你可能是想讓我懶。可，可我不敢，我怕我誤會了你的意思，不跪惹你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