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各有心機兩不知（上）

桓溫在離開建康回姑孰的前夜，召郗超、陳之大司馬府長談，除了世子桓熙在座，別無他人，桓溫指著郗超、陳之二人對桓熙道：「阿大，郗君、陳君皆為父所敬重，汝須禮敬之，有他二人相助，汝方能克紹箕裘，.」

桓熙避席，向郗超、陳之二人行頓首大禮，郗超、陳之趕還禮，表示定當殫竭慮，輔佐世子。

桓溫廢帝立威，頗為自得，問道：「子重對重建北府兵之事有何籌謀？此事宜急不宜緩，北伐良機不容有失。」

陳之道：「京口乃僑徐州治所，北中郎將庾希現為徐、兗二州刺史，都督青州、晉陵諸軍事，明公重建北府兵，庾氏這一關是繞不過去的。」

庾希是帝后戚屬，雖說庾皇后已崩，司馬奕也被廢為東海王，但庾氏一族已然坐大，除庾希外，庾蘊為廣州刺史、庾友為東太守、庾倩為太宰長史、庾邈為會稽王參軍、庾為散騎常侍，俱為顯貴。

桓溫皺眉道：「嘉賓、子重可有良策？」

郗超事先已與陳之私下商議過，當下朝陳之微一點頭，陳之道：「世子要進京口掌兵，若得不到徐州刺史的支持，更或者暗中掣肘，那就事無可為了，所以，徐、兗二州刺史必須另選高明。」

桓溫知道陳之與庾希有舊怨，說道：「庾氏盤踞京口，若無顯罪，他不得，否則恐怕會導致北府，子重既如此說，想必已有對策。」陳之不是那種提問題不解決的人。

陳之道：「明公可以庾希不能救許昌、汝南為由，表奏朝左遷庾希為護軍將軍，而以吳國史郗公為徐、兗二州刺史，都督揚州、晉陵諸軍事，鎮京口。」

吳國史郗公便是郗超之父郗愔，郗愔，字方回，太尉郗鑒長子，晉帝時襲爵南昌縣公，征拜中書侍郎，歷驃騎何充征北褚褒長史，遷黃門侍郎，轉臨海太守，永和末年以疾去職，居章安數載，昇平四年因為弟郗曇病逝，郗愔復出，為吳國史，郗氏在京口極有影響，北府軍就是為流民帥的郗鑒在四十年前組建的，在平定王敦叛中有功，后雖解散，但北府諸將俱在兩淮諸州郡領兵，而且郗鑒次子郗曇依然手握重兵，昇平年間郗曇曾任北中郎將、都督徐、兗、青、幽、揚州之晉陵諸軍事、領徐、兗二州刺史、假節，鎮下邳，昇平三年因為與謝萬聯兵北伐時因病退兵，后又與賊帥傅末波等作戰失利，降號建威將軍，隨即病死，郗曇的職權被范汪繼任，昇平五年范汪因為北伐失期被桓溫表奏朝廷貶為庶人，北中郎將兼領徐、兗二州刺史這一重要職位落到了庾希手中——

靜室無聲，燭火搖搖，郗超端坐不，似乎陳之所說的與他無關。

桓溫捻須深思，以不能救許昌為由將庾希降號為護軍將軍，誠然妙計，而且這與免為庶人不同，庾希尚不至於鋌而走險，最主要的是繼任者是郗愔，這是徐、兗二州諸將以及朝野外都能接的人選，以桓溫的心意，其實是不願意郗氏繼續留在京口掌握兵權的，他很想讓長子桓熙擔任這一要職，但桓熙顯然不備那個資歷和聲，桓溫雖然權勢熏天，卻也不敢打破整個士族默認的規則，栽培桓熙還得循序漸進，當然，他三弟桓沖備了這個條件，但桓溫也清楚現在他尚不能控制長江下游晉陵京口的局勢，速則不達，讓郗愔居京口總比庾希為好，郗愔必須支持他兒子桓熙重建北府兵，待桓熙掌握了兵權，郗氏在京口的勢力自然就相形削弱，還有重要的一點是，郗超追隨他也是為了宗族利益，為得郗超忠心，這時向郗超示恩惠是適當的——

桓溫笑了起來，贊道：「子重所慮極是，庾始彥昔日在吳郡刁難子重不自己反而氣得嘔，傳為笑談，如此庸才，哪堪重任。」向郗超拱手道：「致意尊公，可準備赴京口之任了。」

郗超心下甚喜，面上不聲，也不言謝，卻問：「不知明公如何安排世子立足京口，世子現為豫州治州從事，以此職無法建軍領兵。」

這也正是桓溫顧慮之所在，郗超既然提出，那麼就是有應對的辦法了，善哉善哉，他座下的這兩大謀士開始竟相獻策了，桓溫道：「嘉賓計將安出？」

郗超道：「目下諸郡長吏皆無空缺，世子要擢升頗為不易，然非州郡長吏不得領兵，奈何？」

桓熙耐不住子，介面道：「是啊，奈何？」

郗超道：「可直接表奏世子為刺史，如此招攬北府舊部也較顯赫。」

桓溫懷疑道：「刺史？恐非桓熙所敢。」

郗超道：「江左諸州誠非世子所敢，但中原諸州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