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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迎面而來的老婦人，楚南梔清澈的眼眸止不住輕輕眨閃了幾下。

這婦人著僧服，卻未戴僧帽，黑白相間的發盤得整齊利落，與樸素的衫相襯著，再尋常不過了。

婦人手里握著木魚，剛走到門邊就開始輕輕敲了起來，神淡然的說道：“施主要見貧尼？”

“師太便是郡守大人的高堂？”

楚南梔心里雖已猜出八九分，可還是狐疑著問了遍。

“普羅庵里并無什麼郡守高堂，有的只是一位上了年歲潛心向佛的老尼。”

婦人鎮定的答著，手里敲打木魚的節奏卻加快了許多。

楚南梔能到心的不安，故意刺激道：“有的關系即便不想認那也是上天注定了的，沒法撇清。”

靜默數秒，冷靜的又瞥了眼秦小娘，語氣隨之深沉了許多：“有的事一旦做下了即便再不愿回想可它也是難以抹去的罪孽。”

“貧尼不懂施主在說什麼。”

秦小娘手里的木魚聲忽的頓住。

雖然極不愿意承認此事，但心里早已心如麻。

這子帶著府的人找到此，說明已經知曉了其中原委，想瞞恐怕是瞞不住了。

“施主既然不畏艱險的前來見貧尼，貧尼也不能怠慢了施主，還請施主雖貧尼到寒居敘話吧？”

秦小娘瞥了眼森森的佛堂，朝請示道。

“此正好，師太不必客氣。”

楚南梔閑庭漫步的朝著里間走去：“不如就在佛堂中一敘吧？”

秦小娘看著進去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頭，只好跟著一道，手里的木魚再次緩緩敲了起來。

剛到佛堂中央，詭異幽深的空氣里就響起了楚南梔輕飄飄的話音：“如果我猜的沒錯，師太也是知曉那位林二郎堂行刺之事的。”

秦小娘沉默著沒有答話，跪坐到團上故作鎮定的敲著木魚。

此事本就是抱著僥幸的態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旁觀熱鬧，自然不會往自己上攬。

楚南梔冷幽幽的笑了聲：“師太果真是修行之人，心如止水，奴家呀終究只不過是個世外俗人，看著這麼多棺槨早已是頭皮發麻。”

微微停頓著打量了眼滿屋子黝黑的冷棺，語氣深沉的說道：“實不相瞞，奴家方才帶著奴仆被一只老鼠就嚇得魂不守舍的，真是可笑，也不知那些喪盡天良殘害這些無辜命的罪徒面對此此景又該作何想？”

聽到這話，秦小娘手中的木魚再度停了下來。

神凝重的站起來，目深沉的環視了一遍堂中黑的棺槨，長長的嘆息道：

“施主今日此來無非是想從貧尼口中得知些桐縣故里的舊事，即便貧尼知道些，即便那逆子再不濟，他也是貧尼上掉下的，施主可曾聽聞過有做母親的指認自己兒子的罕事？”

“的確，這件事讓師太很為難。”

楚南梔慢調不吝的回道：“那師太又可曾聽聞過為掩蓋一人份而冤殺數村上千條人名的駭事，難道那些無辜的村民家中就沒有兒、沒有老人？”

話到此，楚南梔心開始波濤洶涌，再也難以平靜：“作為一方父母，不為百姓謀福利也就罷了，卻做出如此慘絕人寰的事，難道師太就不怕遭報應？”

秦小娘表瞬時怔住，臉晴不定了一陣，變得無比僵。

良久后，才倔強的冷聲回道：“那又如何，一將功萬骨枯，古往今來有多白骨不是為了利熏心之人搭橋建梁的。”

“好一個一將功萬骨枯。”

楚南梔滿目鄙夷的搖了搖頭：“戰害得不人流離失所，為將者要靠殺伐取勝，即便如此也有不恤士卒百姓的仁將主張不戰而屈人之兵，而那些出死的士卒他們沖鋒陷陣所圖為何，難道不正是為了讓后輩們可以這安定榮華的盛世之景嗎？

既然師太要與奴家論功，奴家倒是想問問吳太守功在何？為不治世不為民，只為了一己之私屠戮無辜百姓，暗結黨羽，欺上瞞下，苛政如虎，這些年以戚家為爪牙，得多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難道這就是師太口中所謂的一將功萬骨枯？或者是只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

倘若人人都如他這般喪心病狂，這世間還有何公理可言，有何良知可信？”

秦小娘被這番話駁斥得啞口無言。

何嘗不知自己這兒子已到了泯滅人的地步。

否則自己也不至于甘居深山中也不與他相聚。

呆愣愣的凝視住，楚南梔也陷了沉思當中：“師太禮佛，最是講究因果報應，我若提到兩人，想必師太并不陌生，一位是納崇仁坊林家族長的姜小娘，另一位則是嫁趙太公府上的吳娘子。”

剛提到這兩人，秦小娘臉就變得格外難堪，眼底中出的盡是愧疚的神。

楚南梔察覺到臉上的異樣，目微冷的漸漸轉向面前的棺槨：“姜小娘那兒，也是吳太守的骨如今可就停靈在此庵中，姜小娘狠心到連親生的骨都能殺害，可見對吳太守的恨意頗深呀，不知師太每日看著慘死的親孫是何想？”

秦小娘心里如被針刺一般，痛意直襲全，讓只敢五臟六腑都在被撕裂。

“如若我猜的沒錯，嫁趙太公府上的那位吳娘子并非師太的兒吧？”

秦小娘當場愣住：怎會知曉此事？

楚南梔心知自己所猜不假，又道：“那就讓我再大膽的猜猜吧，想必那位趙家小郎君應該也是吳太守的骨，對吧？”

否則，他何必為了瞞此事造下那麼多的殺孽。

秦小娘整張臉都黑了，默默的埋下頭去。

楚南梔朝溫溫一笑，甚是惋惜的嘆道：“要說吳娘子生下的這位趙小郎君真是天資聰穎，孝悌仁義，只怕整個蘆堰港也尋不出幾位能與之相提并論的乖巧孩子，就連常老、聶老都對這小郎君青睞有加，可才十歲年紀就遭人謀殺投尸枯井之中，怎能不人心痛呀。”

聽到這里，秦小娘再也掩飾不住心的悲傷，跪倒在團上痛聲啼哭了起來，失聲喚道：“錦蘭，琰兒。”

一邊不停更咽一邊喃喃念叨著林錦蘭、趙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