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不一怔,就抬眼看向了李蕭然。以為,李蕭然多會繞個圈子,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直白。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對待四姨娘的態度讓他不安了呢。
李蕭然一臉的霾——顯而易見,心不是很好。常喜瘋了,長樂當眾出醜,常笑是個不頂用的,現在他邊的兒只剩下了一個李未央了,現在蔣家突然提出這門婚事,從心底說,他是不太樂意的。
“自從你母親死了以後,咱們兩家難免疏遠了許多,只是,到底還是一家人,如果能夠重修舊好,倒也是一件好事。蔣南那孩子你是見過的,年英武,聰明果敢,雖然陛下革除了他的軍功,可蔣家還在……”
李未央冷冷著他,第一次打斷了李蕭然的話:“父親,您是什麼意思!”
從來沒有這麼厭惡過這個男人。
從前在鄉下,他對自己不聞不問,也從未責怪過他。這麼多年來,他邊自然有妻妾、兒群,換做是誰也不會去想念一個很有可能克他的兒,這是人之常,李未央對他沒什麼,自然也就不會難過,不過當他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但自從回來以後,他對說不上好,卻也說不上壞,有的時候雖然缺乏公道,卻也沒有像大夫人一樣排斥、陷害,這在李未央看來,已經是和睦相了,以為,父之間,至是有點分的。
但今天,卻突然意識到,李蕭然這個人,完完全全是冷的。他也會愧疚、也會不安,也會有憐惜之,可是為了他的位置,為了他的權位,什麼兒,什麼妻子,全都是他的踏腳石。
的確,他是憎惡蔣家人,但他現在沒把握給對方致命一擊,所以,他就預備先拿自己做犧牲品,送去給蔣家撒氣。將來等有了機會,他還是會毫不留地剪除自己的敵人,只是到時候,自己怕是變了一堆白骨了。李未央雖然不認為蔣家那群人能將自己怎麼樣,但也不預備拿自己去報仇,這種行為蠢之又蠢,才不幹!
李未央細細地審視著李蕭然的表,片刻,才冷笑。
“父親,你忘了新夫人是如何進門的了吧?蔣家再一次故技重施,你就這樣甘之如飴嗎?”
“李未央!”李蕭然被說到痛,手中的茶杯一下子舉了起來,幾乎就要向地上砸過去,可是看到李未央一副似笑非笑的神,他意識到,強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丫頭,你是我的親生兒,父親當然希你能夠找一門好親事,答應這門婚事我自己不心痛嗎?可你要是以為,什麼事能憑著子來,那我就是全看錯你了。我知道蔣家人要你過去,定然沒安什麼好心思,可是父親相信憑你的本事,一定能拿住你的夫君,讓他不能胡作非為,而且你的婚事是聖上做主的,誰也不能駁了,到時候他們也得敬你三分,又能拿你怎麼樣呢?”他又低了聲量,“父親也會給你做主,不會讓人欺負你的,只要我一天在這丞相的位子上,他們一天都不敢你!”
他看李未央神淡然,以為有所松,又勸說道:“我知道你還記著你母親的那些事,可人都死了,何必記恨呢?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應當知道李家和蔣家的關系,打斷骨頭還連著筋,那天宴會上,若是我不為他們求,誰都會我的脊梁骨,說我忘恩負義,忘記當年蔣國公對我的提攜之恩……這樣好好的兩家人,若是為了一個蔣鬧僵了,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事,趁著這件事重修舊好,對我們彼此都有好。你以為人家娶你去是為了折磨你?那就把蔣旭看的太輕了,他不過是借著你向我們示好,向我低頭罷了……”
李未央目冷冷地著對方,心中卻越來越看不起他。事都鬧到這一步了,想的還是不想和蔣家翻臉,在他心裡,果然所有的一切都在政治利益之後……的確,李蕭然在宴會上的幾句話,可能讓蔣旭意識到,現在李蕭然在皇帝心中的影響力還很大,而皇帝對蔣家的罰,讓李蕭然也明白自己沒辦法立刻把蔣家怎麼樣,於是,這兩個人都預備向對方低頭示好了。李未央冷笑一聲,原來剛才四姨娘來不是試探,而是李蕭然讓來個底。當然四姨娘也想著用這樣的消息來向自己賣個好,男人們認為這是一場互相妥協重修舊好的婚姻,人們卻認為這是宣戰的表示,哈,還真是截然不同的理解。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父親,前朝的事暫且不談,母親畢竟是蔣家的嫡,的死本來蔣家人就算在我的頭上,現在他們急吼吼地要我嫁過去,或許大舅舅是為了重修舊好,但對於國公夫人來說,失去了親生兒又來求一個庶,若說不是存心報複,實在是沒人相信。”的聲調清晰冷靜,“怎麼父親覺得,只要犧牲我一個人,兩家的恩怨就能煙消雲散了嗎?”
李蕭然眉頭一跳,氣得有點發抖,邊的也有些搐,“未央,你怎麼這樣不懂事!父親跟你費了這麼多口舌,還不是因為看重你!若他們看中的是常笑,我即刻就會送過去了!”
李未央只是笑著不說話,李蕭然氣地越是渾發抖,的笑容越是從容。
李蕭然看了看李未央平靜的容,忽然間覺得心裡發怵。
真要鬧翻了,把往事再翻出來說,只怕反而得不償失,李未央的子,他不是完全不了解的,一個敢到皇帝跟前要封賞的丫頭,你指對你低頭,簡直是天方夜譚。皇帝都私底下說這丫頭敢想敢做,非同一般,更何況自己呢。
可惜,未央不是個兒子。否則,這樣的孩子放在場上,自己再點撥點撥,一定能做出一番事業來。李蕭然忍不住就了下來:“蔣家還說了一個意思——國公夫人可是病的很重,不知道能不能熬過來,蔣南雖然是排行第四,但他的哥哥們將來都會在任上,妻小以後也都會帶過去,不會留在京都,等你一年的喪服完,蔣家就娶你過門。到時候,只要你理得宜,蔣家就是你的。”
李未央簡直要笑出聲來,蔣家這是什麼意思?哦,給主持,就算老夫人死了,還有個大夫人呢,會容得下自己這麼一個庶出的在蔣家呼風喚雨嗎?這種想法,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門婚事,牽扯到了所有李家人的臉面,為李家在政治上謀取最大的利益,是每一個李家人的義務。姑且不論你怎樣想,這門婚事,我是已經答應了下來。這兩日陛下正生著氣,等過兩日他氣消了,我便進宮去請婚。一年後等你出孝,你們立刻完婚,我相信,憑借你的手段,一定知道怎麼過的好。”李蕭然的語氣篤定,話裡也沒有一點商量的意思,聲調雖然溫存,但實際上,卻冷銳得像冰。
李未央卻不驕不躁,只是悠然啜了一口茶,微微一笑:“父親,這世上,總沒有白吃的飯。”
李蕭然神一怔。
“父親的決定,我當然可以理解。但我還是拒絕——”
李蕭然著,道:“因為你害怕?”
“害怕?不,父親大概不知道,我在被送到鄉下的時候不曾怕,被村婦毒打的時候不曾怕,挨凍的時候不曾怕,被嫡母刁難嫡姐迫害的時候不曾怕,甚至於大火燒到了眉頭,我都不曾怕過一一毫,一個蔣家,哪怕全家都是豺狼,我也無懼無畏!只不過,蔣家上門提親的時機,挑得相當的微妙。”李未央的笑容,如同一層薄冰的湖面,嗖嗖往外出涼氣,“按說現在剛被皇帝斥責,正應當閉門思過,卻立刻就托人提親,實在有些不合常理了。”
李蕭然被說中了心裡的疑,他原先,也曾有過疑心,要提親,什麼時候不能上門,早不早晚不晚的,偏偏在這時候……
“不知道的人,還當李家膽大包天,連陛下要收拾的人都敢往上湊呢。”李未央喃喃接口。
李蕭然頓時臉一變。
“如今陛下經常在宮中修道,很多事都要太子管著,蔣家從前仗著軍功、樹大深,誰都不想投靠,但如今卻是大不一樣,他們剛剛了挫折,急需要一個在陛下跟前說得上話的人,或者說,是需要一個將來能做皇帝的人。現在他們要來和父親你結親,這裡頭的涵義,可就微妙得讓人都有些害怕了!”
投靠皇子,是世家慣用的把戲,李家不看好太子,這是李未央很清楚的事,李蕭然更相信皇帝會把龍椅傳給七皇子,然而對於蔣家來說,如果去了拓跋玉的陣營,也沒辦法過拓跋玉的鐵桿支持者羅國公,若是拓跋玉登基,羅國公府可不是文,拓跋玉一定會把所有的兵權給他們!蔣家本沒有地方站!但是太子就不同了,太子的陣營裡,很缺蔣家這樣的老牌權貴。
如今皇帝貶黜蔣家,他們現在想要倒戈,投了太子這邊的陣營,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李蕭然是越想越心驚,從這個角度推演開去,一切好似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為什麼蔣家又要親上加親,已經有了一門婚事還覺得不夠,再加上一個,在外人甚至於在皇帝眼前:李家也被綁上了太子的這條船,到時候,皇帝想要讓七皇子取而代之,可就要掂量掂量了!
李蕭然心底不直冒寒氣:李未央說得對,這次為蔣家來說項的,可是太子邊的嫡系閔國公賀家,那是太子妃的娘家啊!這樣看來,蔣家的確有投靠太子的意思,至明面上是這樣!當然,更可怕的是,蔣家還預備綁著自己上船……可是連自己都看出太子不是做皇帝的料,陛下心中繼承皇位的人選也不會是他,蔣家能看不出來嗎?他們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或者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他面沉似水,垂首沉了許久,才慢慢道:“算了,反正還有一年,也急不得,你先去吧,我會慢慢思量。”
原先還說過幾天就去請婚,現在又不急了,必定是想要好好揣這門婚事背後的用心,果然是只老狐貍。李未央用冷冰冰的眼神著自己的父親,臉上的笑容卻充滿了嘲諷,聲音異常平和道:“兒告退。”
待得進了荷香院,老夫人的態度就不一樣了,在炕上一靠,又讓李未央在邊坐了,開門見山。
“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嫁過去。”
跟李蕭然比起來,老夫人算是單刀直,半句廢話都沒有。
“怎麼,你父親教訓你了?”
李未央知道老夫人不喜歡太過淩厲,便表現出一時間支支吾吾,竟不知該怎麼答才好的模樣。
老夫人就看著出了一個真心的笑,拍了拍的手背。
“這不是一門好親事,我會勸他推了的。”
李未央笑了笑,道:“恐怕……父親不會輕易改變主意。”說到底,李蕭然是不在意這個兒,明明跟蔣家關系不好了,還是想把送出去做人。
老夫人頓時一笑:“這事且不急,橫豎,你還沒出孝,多得是借口推了。”
老夫人旗幟明確地支持,李未央倒有了幾分意外。
“你且放心吧,你父親的子,我清楚得很。”老夫人見出神,也不由起了一憐惜,就安,“他這個人,把面子兩個字看得比天還大,不會真的你怎樣的!”
李未央含笑道:“老夫人說的是!孫只是擔心,在皇子們之間暗洶湧的時候,蔣家上門提親,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老夫人目一閃:雖說李未央的表現,一再讓驚喜,但在政局上,這孩子這份難得的清醒,還是讓格外的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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