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點點頭，道：“我要去謝謝那位小姐。”

溫小樓眉頭皺的更，小蠻連忙出手按住他的眉心，道：“哥哥，別這樣，你會老的。”

小蠻並不是他的親妹妹，可這麼多年來，他早已將看世上最親最親的人，這種，超越了一切，他只是怕啊，真的很怕，他今年已經十九歲了，恐怕再也唱不了多久，他簡直不敢想象，若是他不能唱了，小蠻該怎麼辦？他要怎麼照顧呢？正因為如此，他才對李未央的出現如此的排斥，他們的生活已經岌岌可危，這個神的小姐，又會給他們帶來什麼變故呢？他真的很恐懼。

但是，看著小蠻不帶一雜質的笑容，他說不出半個不字。小蠻能夠活多久呢，也許十年，也許一年，不，或許只有一個月，連他也不知道，可不管怎麼樣，為了小蠻現在的笑容，他什麼都願意做。

溫小樓最終歎了口氣，道：“好吧，不過你等我一起去。”

溫小樓接下來還有一臺戲，卻是胭脂王。這出戲，是一個做胭脂的子代父從軍的故事，原本是由花旦來演這出戲，可是後來班主發現花旦上了英氣，怎麼演都覺得太綿，於是便讓溫小樓反串。好在溫小樓不管文戲武戲，武生花旦都不在話下。此刻，他的上穿著紫，揮著金妝刀，執鞭而舞。隨著集的樂音，他的旋著，如同振翅翔的龍蛇，劇烈地旋轉著，忽地一個縱，半空翻七個筋鬥，人人一齊喝得一聲彩。

李未央難得會看一出戲，可看著這個努力的溫小樓，突然嗤笑了一聲。趙月不知道在笑什麼，不由疑地看著。

李未央目冷淡，聲音之中也帶了一歎息：“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溫小樓的時候，他有多麼狼狽嗎？”上沒有足夠的錢，就跪在藥堂門口，聽說跪了一整夜，只求那大夫能夠去看一看他的小蠻。可惜，不管他跪多久，結局都是一樣。最後那大夫是被李未央的銀兩打了，卻不是因為溫小樓的癡心。

“小姐，其實奴婢一直不明白，普天下的戲班子多得是，天香班這種不過是三流的，至於溫小樓，若是沒有人捧他，本不會紅，小姐為什麼會挑選上他們呢？”

李未央聽著臺下掌聲雷，像是自言自語地道：“是啊，為什麼呢？”這一路走來，不知道看了多悲劇的故事，卻從來沒有容過，不是慈善家，不可能救每一個人，更何況，當苦的時候，又有誰來幫過呢？可是，當第一次看到溫小樓跪在藥堂門口，就突然想，跟自己打個賭吧，若他跪滿三個時辰，就救人。可是，溫小樓在冰天雪地裡跪了整整一夜，遠遠超過的預期，也許就在那個時候，突然對溫小樓要救的人起了一點好奇。

原本，也不會去選擇那些出名的紅班子，想也知道，那些戲班子背後多都有靠山，不需要的金錢支持，自然不會聽命於。在大都，沒有權勢，只有金錢，一切都要從頭再來，所以選擇天香班，反而更保險。

很快，臺上換了一出戲，李未央站起，道：“今天就到這裡吧，咱們該回去了。”

趙月剛要說話，卻見到簾子一掀，溫小樓一戲服地走了進來，趙月眉心微微皺起，卻見到溫小樓笑道：“對不住，打擾了小姐。只是小蠻非要來向你致謝——”

李未央的目落在了溫小樓後的小蠻上，就是笑，那樣單純的笑容，看了讓人覺得刺心。“謝謝你，若不是因為你，我怕是沒命了。”真心地道謝。

李未央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算作聽見了。

“李小姐，那些銀子，我會好好掙錢還給你的。”溫小樓這樣說道。小蠻聽著，就出了不贊同的神，覺得李未央不會喜歡聽到這句話的，因為這並不是恩，聽起來反倒是有幾分不識抬舉，生怕李未央會生氣，但對方不過冷淡地道：“隨你吧。”說著便向外走去，趙月連忙替披上披風。

當李未央走過小蠻的邊，小蠻的臉上還是笑容，那笑容比還要耀眼，幹淨而溫暖，李未央的目在的臉上掠過，突然淡淡一笑，卻是如同月一樣，清冷，漠然。

兩個極端——溫小樓一愣，就在李未央和小蠻站在一起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小蠻仿佛是一道，是看著就會覺得心很好，而李未央，卻仿佛冰冷的月，則矣，卻沒有毫的溫度。

溫小樓突然明白了自己不喜歡李未央的原因。為什麼，明明有這麼麗的容貌，又有這麼多的銀子，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護衛，顯然是出大富大貴之家，要是換了自己，還不知開心到什麼樣子，因為有錢意味著一切的困境都解決了。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出真心的笑容。永遠是那副冰冷的樣子，連笑都沒有毫的溫度。

就在這時候，小蠻卻看著李未央的背影，道：“哥哥，好像，有很多傷心的事。”

溫小樓一愣，突然嗤笑道：“咱們這麼窮，又被別人看不起，什麼都沒有，你還心別人——”他說的話，竟然帶了三分尖刻。

小蠻回過頭，不解地看著他：“哥哥，你怎麼了？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溫小樓別過臉，道：“沒什麼。”憑什麼，憑什麼什麼都有，卻還要這樣不開心——而他的小蠻，什麼都沒有啊，卻還能笑得這麼開心，溫小樓覺得心痛。

小蠻的臉卻嚴肅起來，道：“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後哥哥再也不要說那些話了，我覺得，那個小姐是個好人。”

好人？溫小樓的目投向院子外面，李未央已經下了臺階，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一個藏自己份的人，究竟要利用他們戲班做什麼呢？他一定要弄清楚！他看了小蠻一眼，道：“你告訴班主，我有事要出去！”說著，他匆匆去一邊卸掉了臉上的油彩，換了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哥哥！你去哪兒！”小蠻在樓上，吃驚地追著他，可是溫小樓跑得很快，一轉眼就不見蹤影了。

小蠻等到夜裡，終於見到溫小樓回來，連忙站起來，道：“哥哥，你究竟——”

“噓，什麼也別說，我帶你去看看那小姐的真面目。”那趙月武功很高，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溫小樓只能遠遠跟著，好不容易才找到李未央的住，他覺得，如果不帶小蠻親眼去看看，本不會相信自己。

溫小樓帶著疑的小蠻一路出了戲園子，向大都的東門而去，溫小樓憑借著記憶，找到了一戶人家，當然不敢敲門，便要帶小蠻翻過牆頭。小蠻堅持不肯走了：“哥哥，你這樣實在是太過分了，李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卻這樣懷疑！”

“這不是懷疑！你不是說過，總是心事重重，應該是有什麼煩心的事嗎？咱們若是不弄清楚的底細，怎麼才能知道為什麼憂慮呢？又怎麼幫忙？小蠻，難道你不想報答嗎？”溫小樓知道小蠻單純，便這樣哄騙道。

小蠻想了想，還是遲疑：“可是——我還覺得這樣很不好，李小姐不告訴我們，一定是有的難，為什麼要去強人所難呢？”

溫小樓不以為然道：“你真是個傻子，將來被人賣了都要數錢。不管你是不是進去，我肯定要去的！”剛一轉，小蠻拉住了他的服，道：“我……我跟你進去——”

兩人好不容易進了院子，卻見到月下一片紅雲懸浮。小蠻吃了一驚，這才發現這院子裡桃花盛開，花朵之中，穿梭飛行著無數白的蝴蝶，在月之下發亮。院子不大，卻十分齊整，不遠就是正屋，兩人對視一眼，小蠻終究覺得這樣做不磊落，不肯往前走了。溫小樓生氣，索丟下，自己悄悄向正屋走去。

月下，只見到庭院雕窗，濃重的黑影投在青磚上，有一種荒涼而森的覺，溫小樓覺得自己仿佛在一個空寂的地方，探索一個非人非鬼的的，心頭不免恐懼了幾分……

正屋裡有燭，溫小樓不知道該不該往前走，他約覺得，會發現很多他不想知道的事。但是，如果不明白李未央到底想要讓他們戲班子做什麼，他實在沒辦法放下心來。就在這時候，簾子突然響了一下，“喵嗚”一聲，一團東西跳了出來，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不過是一只小貓而已，還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他，他一不，那貓兒就跑了。溫小樓松了一口氣，靠近那扇雕窗，弄破薄紙，細細往裡看去。

這屋子好像是外兩間，外間收拾的相當幹淨，櫃，床，桌，椅，花幾都是嶄新的，上面浮花累累，很是古樸，李未央和邊那個護衛都不在屋子裡，只有一個小男孩，大概三四歲的模樣，臉的極是可，他正把玩著手裡的一個撥浪鼓，像是完全陷了自己的世界裡。

就在這時候，趙月從屋出來，到了那小男孩的邊，輕聲道：“小爺，該吃飯了。”

小男孩沒有反應，依舊認真地搖著撥浪鼓。趙月就生生從他手上搶走了撥浪鼓，那小男孩卻突然提起頭來，一雙漆黑的眼睛驚恐地著趙月，臉上流出幾分不屬於孩子的兇狠。趙月試著和他通：“……小爺，奴婢喂你吃東西，你別害怕。”然而那小男孩卻突然扭過頭去，死死抓住了一旁的桌角，趙月便去拉他，他惡狠狠地撲了上去，狠狠地咬住了趙月的手，雖然是孩子，卻也讓趙月的手上立刻多了一道口子，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小爺，你不能每次都等小姐回來才吃東西——”趙月狠心，道：“小爺，小姐說了，你一定得學會自己吃東西！”隨後便又去抓小男孩的手，他卻是一下子從的手中竄了出來，飛快地向外跑去。然而趙月手很快，一把就抓住了他。他像是瘋了一樣，拼命地踢打著趙月，只是個子太矮，只能踢到的小而已，這點小痛對趙月來說本不算什麼，只顧抓了他不放手，夾住他扭踢的雙，牢牢地把他固定在了懷裡……

這場景，看起來像是普通的孩子不肯吃飯，可是一個普通的孩子，為什麼會對別人的靠近有這麼大的反應？溫小樓越看越是心驚膽寒，約覺得這個院子裡的人都古怪的要命，剛想要退出去找小蠻，卻突然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看夠了嗎？”

溫小樓的一顆心猛地沉了下去，立刻回過來。

斜對著他站著一個，著一純白的，無任何豔的鑲滾，麗的臉上沒有一的表，恰恰站在月和影的界，著實讓溫小樓嚇了一跳。

“我……我……”他一時幾乎說不出話來。

李未央笑了笑，道：“怎麼，對我的份覺得奇怪？”

溫小樓覺得嚨發，面對著李未央，他下意識地覺得心虛，就在這時候，卻是小蠻趕了來，愧得滿臉通紅：“李小姐，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站在那裡半天，擔心溫小樓出了什麼事，實在不放心才趕過來。

人家好心好意救了的命，溫小樓卻對人家挑三揀四充滿懷疑，這實在是太不厚道了，讓小蠻都沒辦法為他辯解。

“那裡面的人，是我的弟弟。”李未央慢慢地說著，卻不是解釋，只是平鋪直敘。

裡面的孩子發出尖聲，那種小傷一般的聲音，讓小蠻心頭直跳，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李小姐，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