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配三十多歲，長八尺，腰懸長劍，著華麗。他的面容清秀，留三綹長須，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神態看上去平和穩重。大概因為連續趕路的原因，審配顯得非常疲倦，眉宇間愁雲布。

他對李弘的熱接待並沒有表示出什麼喜，只是淡淡地躬躬手，說了幾句不痛不的客氣話，然後就跟著李弘進了大帳。鮮於銀和玉石隨在李弘左右相陪。

看到大帳里的案幾上，地上鋪滿了冀州地圖，記錄文字的竹片丟得到都是，審配的臉上顯出一驚訝。

李弘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了一點，讓審大人見笑了。」隨即示意站在大帳門口的趙雲，張郃過來收拾。

審配立即搖手道：「不用，不用，馬上我們就要用到，不用收拾了。校尉大人對冀州局勢如此關注，實在令下激。」隨即又說了幾句廢話，審配立即轉到了正題上。

「郭大人這次讓我來，主要是想聽聽李大人對冀州戰局的看法。」

李弘笑道：「審大人遠道而來，路上又遇上下雪，一定十分勞累，還是先歇歇吧。」

「蟻賊猖獗難定，前方軍急，哪有時間歇息。郭大人心懸戰局，迫切想知道大人可有什麼破敵妙計。」審配一邊坐到客席上，一邊問道。

李弘怕自己做錯什麼，失了禮節，惹出笑話，一直都很小心。現在看到審配為人隨和，有點不拘小節，覺得趙雲說的也不盡對，名士肯定有名士的許多優點。他隨即拿起邊的地圖，一邊走到審配席前，一邊說道：「既然審大人心急，那我就說說自己的想法，請審大人指點。」

審配看到他拿著地圖徑直走到自己面前，嚇了一跳。這人是不懂禮節還是禮賢下士，哪有大的跑到小的席前商討事的。

坐在陪席上的鮮於銀和玉石對著李弘連打眼，可惜李弘沒有看到。

審配慌忙站起來，走兩步迎上去道：「校尉大人，我們還是就著火盆說吧，天氣實在太冷了。」

鮮於銀和玉石也先後站起來，隨聲附和。總不能當眾讓李弘出醜吧。李弘猶不自覺，連聲招呼趙雲和張郃拿幾張牛皮縟子來，鋪在火盆旁邊。

審配臉上的表隨著李弘滔滔不絕的分析，推斷和闡述，變得越來越凝重，越來越敬佩。雖然一年來，李弘在幽州戰場上連戰連捷，聲名顯赫，但審配一直不以為然，一個奴隸出的人，而且腦子還不正常，能用兵如神？恐怕其中另有文章吧？現在他親耳聽到李弘對整個冀州戰局的準確分析，心裡頓時對李弘的才能欽佩不已，印象大為改觀。

「天晴之後，不待雪化，黃巾軍極有可能主發起攻擊。所以我還是建議郭大人再等一等。只要黃巾軍開始行，就說明他們的主力已經集結完畢，等待我們的將是一場大戰。」李弘慎重地說道，「郭大人面對的是黃巾軍的主力，恐怕要承相當大的力。」

審配良久不語。

「我們和郭大人在一起商議時，也預料到這個況可能出現。但現在校尉大人認為中山國的牽製作用已經不大，難道說蟻賊會主放棄中山國？」

「黃巾軍當然不會主放棄，但他們在中山國不會投大量防守兵力。黃巾軍的意圖非常明顯，一戰定勝負。擊垮了冀州軍的主力，明年他們的日子就好過了。」李弘很堅決地說道，「所以中山國很快就可以拿下。」

「校尉大人對奪回中山國這麼有信心？」審配狐疑地問道。

李弘著下上黑黑的鬍渣子，輕輕笑道：「請審大人回稟郭大人，只要黃巾軍開始攻擊行，我們隨時可以拿下中山國。」

「好。」審配語調平和地說道，「既然李大人這麼有把握，那就太好了。我這就返回癭陶回稟郭大人。」

李弘和鮮於銀，玉石三人愣了。

「審大人，你連晚飯都不吃嗎？」鮮於銀急忙問道。

「是呀，難得見到審大人，我還有許多問題準備求教……」

審配立即搖手打斷了李弘的話，「大雪已經停了，蟻賊隨時可能進攻我們，軍急，不由己啊。請幾位大人多多諒解。」

李弘口贊道：「審大人不辭幸苦，往返奔波，連飯都顧不上吃一口，實在令人敬佩。」

審配無奈地搖搖頭，低聲說道：「蟻賊我大漢，塗炭生靈，一日不定，寢食難安啦。」隨即著李弘說道，「還好盼到李大人率部南下，總算平賊有了。」

李弘趕忙擺擺手，謙虛了幾句，然後說道：「大人既然一定要走，我就不留了。只是有件事麻煩審大人一定要替我轉告郭大人。」

「下一定轉達。」

「冀州已經送來兩批糧草，但戰馬的飼料明顯偏。幽州騎兵的後續部隊馬上就要趕到，飼料的需求量將劇增。」李弘說道，「我們為了加快部隊的行進速度，糧草輜重一般都是用戰馬馱載，如果部隊全部集結到位，大約有兩萬多匹戰馬。所以……」

審配吃驚地睜大眼睛，想說什麼，但隨即又咽了回去。

「馬上解決飼料的事。還有什麼需要嗎？」審配想了一下，點頭問道。

李弘沉了一下，繼續說道：「審大人，你知道去年和今年，幽州都遭戰禍，州郡國庫極度匱乏。以往朝廷每年都是從冀州賦稅中調撥兩億錢補充幽州財政，但這兩年因為打仗也就沒有調撥了。我們的士兵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拿到軍餉了，不知道這次郭大人能不能臨時幫我們解決一點?」

鮮於銀和玉石立即換了一個驚喜的眼神。校尉大人的腦子本沒有壞，而且還好使得很。這個時候向冀州府要錢，真是絕妙好時機。

李弘也是沒辦法。田重已經向他提過好幾次缺錢了。部隊人數雖然沒有增加多，但陣亡的將士都要發放恤，部隊的開支越來越大，已經不敷出了。繳獲的黃巾軍戰利品一部分給了州郡府衙，尤其是最值錢的糧食，都給鮮於輔送走了。剩下的雖然也不，但都是武和貴重品，一時間也賣不掉，變不出錢來。上次向刺史楊湟要軍餉，還給楊湟回書斥責了一頓。楊湟說你繳獲了那麼多戰利品，怎麼會沒有錢？你是不是太貪心一人獨吞了，擔心我上書彈劾你。李弘苦笑不得，他冤啦。

審配對李弘的幾好頓時煙消雲散。他嚴肅地著李弘，面不善。

「校尉大人，我看你的士兵有一半以上都是胡人，他們是不需要發軍餉的。你剛剛打了幾個勝戰，全殲了蟻賊十八萬人，怎麼連幾千個士兵的軍餉都發不出來？莫非……」審配輕輕***著自己的鬍鬚，眼睛里出幾嘲諷之，意思是東西莫非都給你獨吞了。

李弘眉頭皺了起來，他著審配，疑地問道：「胡族士兵不需要發軍餉？誰說的？」

審配冷冷一笑，不屑地說道：「胡人本是蠻夷，頑冥不化，都是一幫野人，下賤之種。他們屢屢犯我邊境，殺我子民，個個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我大漢國以仁義治天下，向來不趕凈殺絕，一直對他們善加安，甚至允許他們遷我大漢國境，繁衍生存。他們我大漢徵調，從軍殺敵，那是天經地義的事。發軍餉？誰說能給他們發軍餉了？他們是賤民，你知道嗎？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要他們趴著他們就不能站著，他們就是家裡的一條狗，就是畜牲。」

李弘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著慨直言的審配。

鮮於銀和玉石大驚失，想出言制止可又怕說得不好被審配一起罵上。他們擔心地著李弘。這麼說胡人，和罵李弘有什麼區別。

審配意猶未盡，還想說下去，玉石立即道：「審大人，軍餉的事也就是我們大人的一個提議。如果冀州府有困難，可以……」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在我和你家大人說話的時候，一點規矩都沒有。這都是你家大人教的？」審配毫沒有客氣，立即張斥罵道。

玉石頓時氣上涌，一張臉憋得通紅，眼睛瞪得多大，不知說什麼好。鮮於銀趕忙手拍拍他，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了。

大帳的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審配面無表，繼續說道：「蠻胡士兵不發軍餉，這是規矩，這是我大漢國給胡人的恩賜。能夠讓他們從軍，就已經是他們莫大的榮耀了。如果你說他們也拿軍餉，那就是李大人虛報人數，冒領軍餉，我可以向郭大人如實稟告此事。」

「這次在涿郡全殲黃巾軍十八萬人，我的士兵個個都立了大功。按你這麼說，這戰不但白打了，我的部下還全部白死了。」李弘忍住怒氣，極力低語調問道。

「這些賤種還不如蟻賊，死絕了更好，我北疆就不會到侵了。」審配毫不在意，冷冰冰地說道。

「但是沒有他們，這個戰怎麼打下去？」李弘問道。

審配嗤之以鼻，連連冷笑。

「李大人，你還是一個漢人嗎？沒有他們，這個戰就打不下去了？我大漢國就消滅不了一群蟻賊？那去年呢？去年我們的況比現在更糟糕，但我們不是照樣消滅了上百萬的蟻賊。你難道離開了蠻子就不會打仗了嗎？」

這次連鮮於銀也忍不住了。

「審大人，你有權利決定這件事嗎？郭大人授權給你了嗎？我們家大人就是讓你問一下，你為何這麼尖酸刻薄，說了這麼多廢話？你懂不懂規矩，你這犯上，你知道嗎？」

審配頓時到自己圖一時痛快，失言了，神有些尷尬。隨即想起來什麼，大聲說道：「李大人不過是行厲鋒校尉，秩俸一千石，和我這冀州牧府的從事相差無幾，談不上什麼犯上吧。犯上的我看倒是你這個尚未開化的假蠻子。」

鮮于姓本是胡族，遷幽州已經兩百多年，早已漢化。審配罵他假蠻子，自然是侮辱他了。

鮮於銀白臉頓時變紅，再也忍不住，大喝一聲，一躍而起，腰中戰刀呼嘯而出，摟頭剁下。

李弘本想發火罵人了，可沒想到平時文質彬彬的鮮於銀脾氣最大，率先跳了起來。他驚訝地看著鮮於銀一刀剁下，一時間覺非常解氣。

審配手敏捷，翻躲過，長劍出鞘，飛速刺了過去。鮮於銀的功夫自然高出他太多，再劈一刀，凌厲的刀風沖著審配的腦袋就去了。

玉石坐在地上哈哈大笑道：「審大人，你的劍比你的上功夫差多了。」

審配到了此時依舊，大罵不止：「一群北方蠻子，下賤刁民。子俊，快來援手。」

站在大帳門口的趙雲和張郃目瞪口呆，傻了。幾個大人剛才還說得好好的，一轉眼，打起來了。

隨著審配喊聲剛落，趙雲和張郃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大吼，兩人一愣神的功夫，一個白大漢飛步而，手上戰刀帶起一強悍的風雷之聲，沖著鮮於銀的後背就剁了下去。

李弘大吃一驚，就著坐勢一腳踢起面前的火盆，形跟著飛躍而起。

那個大漢眼見自己的戰刀就要剁到鮮於銀的背後，突然看到一蓬火飛速來，躲無可躲，不由地再吼一聲，生生剎住形，就勢剁在呼號而來的火盆上。隨著一巨響，霎時間火四。

接著他就看到一隻腳，一隻穿著牛皮戰靴的腳，狠狠地踹在他的口上。大漢慘嚎一聲，形倒飛而起，飛出了大帳。

鮮於銀一刀劈斷審配的長劍，覺心中稍稍解氣，隨即連退幾步，舉刀而立，怒視對面踉蹌而退的審配。

玉石坐在地上，還在大笑。

李弘踢飛了趕來救援審配的那個大漢，怒氣得到發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