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的幾天,李弘的部下們更加大膽,甚至有點肆無忌憚地襲殺黃巾軍士兵。虎頭、拳頭、文丑、鹿歡洋幾次率部沖營,士兵們呼嘯殺進,風捲殘雲一般又呼嘯殺去。但黃巾軍不理不睬,只顧攻城,好象已經放棄了對軍騎兵的反擊。
天氣越來越冷,北風狂號,天空也一直沉沉的,但就是沒有下雪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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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看到田重走進來,氣往上撞,憤怒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幾,大聲吼道:「為什麼?為什麼還不下雪?」
田重沒有理他,走到高覽面前,小聲問了幾句。
「沒有糧食了?」高覽小聲問道。
「沒有了,今天必須撤走,否則就要殺馬了。」田重心沉重地說道。
高覽面顯悲痛之,不再做聲。馮翊大人和六千名士兵沒有希了,城幾萬百姓也沒有希了。冀州軍隊一敗再敗,任豹子如何厲害,也無力回天。雖然李弘為了那麼一線生機,為了那麼短短的幾個時辰,費盡了心計,做了詳盡的計劃和準備,想死中求生,力挽狂瀾,救出危在旦夕的癭陶城,但老天不助,徒呼奈何。
「大人,我們往哪裏撤?」田重問道。
「去信都城。」李弘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案幾上的東西。
趙雲大步走進來,躬說道:「大人,各部曲均已按時歸營。」
李弘頭都不抬,平靜地說道:「命令各部曲,立即向信都城方向撤離。」
趙雲臉上閃過一無奈,躬退。
「對了。」李弘突然喊住他,大聲說道「命令部隊慢慢走,今天夜裏也不要紮營了,天宿營。」
趙雲,高覽,田重三人獃獃著李弘,覺得他簡直就是瘋了。這麼冷的天,他竟然讓戰士們天宿營。
「讓士兵們找一片樹林,既能擋風,又能就地取材,生火取暖。」李弘淡淡地說道。
李弘盼著老天出現奇跡。這麼冷的天,怎麼會不下雪?今天,還有今天晚上,是最後挽救癭陶城的機會。明天部隊就在二百里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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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牛角接過孫親遞過來的文書看了一眼。然後他神憂鬱地放下竹簡,輕輕嘆了一口氣。
「又是後方催糧嗎?」孫親輕聲問道。
張牛角默默地點點頭,心痛地說道:「天氣太冷,常山許多地方都已經開始死人了。」
「明天我們攻城吧?」孫親建議道,「安定帥已經幾次催糧,他那邊也非常困難。」
張牛角低頭向案幾上的地圖,憂心忡忡地說道:「等最後一批斥候回來,看看豹子的部隊撤到什麼位置了。如果他的確已經撤到一百里之外,明天我們就攻城。只是豹子不除,後患無窮啦。」
「大帥,豹子如果死了,張帥,左司馬他們在幽州是不是很危險?」孫親看了張牛角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
張牛角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安定帥已經安排好了,他們很快就不是俘虜了。」
孫親面一變,驚訝地問道:「不是俘虜?那是什麼?」隨即醒悟到這是黃巾軍的機,自己尚沒有資格知道,趕忙沖著張牛角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連連搖手認錯道:「失言,失言。大帥,我失言了。」
張牛角嚴厲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出言責怪他。
隨即他指著地圖上的癭陶城嘆了一口氣,憾地說道:「唉,豹子怎麼都不上鈎,這個魚餌不香啊。」
孫親膽怯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不下雪,這個魚餌怎麼聞都不香。」
「是啊……」張牛角的幾個右手指頭輕輕地磕著案幾面子,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麼冷的天,為什麼不下雪?」
「大帥,真要是下雪了,我們又要攻城,又要圍殲豹子的騎兵大軍,部隊夠嗎?」孫親輕輕問道。
張牛角想了一下,說道:「即使他突圍了,還會剩下多騎兵?」
孫親搖搖頭,小聲說道:「我不悉騎兵作戰,也沒有和豹子正面鋒過,和他正面鋒的部隊都沒有了,所以我也說不準。」
「你是不是在涿郡戰場給他嚇住了,怎麼講話這麼沒有底氣?」張牛角憤怒地輕輕拍了一下桌子,斥問道。
孫親臉一紅,沒有做聲。
王當飛步跑進來,大聲道:「大帥,豹子軍在距離我們八十里的楊河莊宿營了。」
張牛角看看王當凍得通紅的臉,問道:「外面很冷嗎?」
「很冷。」王當用力地著雙手,大聲道。
「命令部隊,明天全力攻打癭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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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翊推門走出屋子。
城樓上的風猛烈地吹著矗立在高空中的大纛,凄厲的呼號聲令人骨悚然。
城一片漆黑。城外黃巾軍的大營里,也是一片漆黑,只有轅門附近的幾盞燈籠發出淡淡的紅,隨風左右晃著。
馮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中呼出的熱氣立即化為一道白霧,消失在凜冽的寒風裏。
他憑空舒展開十指,稍稍活了一下雙手。
豹子的勇猛和無畏深深地了這位老人。十天了。他帶著部隊象一群兇猛地野狼,日夜飛奔在癭陶城的周圍,耐心而細緻地尋找著黃巾軍的破綻,準備給他們致命地一擊,解救被圍的癭陶城。
一個年輕的武夫尚能堅韌不拔地為了一個未知的可能,一個一線生機而頑強的努力著,始終沒有放棄,自己又怎能甘落人後,輕言放棄。有希就去爭取,鍥而不捨地去爭取,奇跡也許就能發生。
打贏了,一定要見見他,請他喝頓酒,聊聊戰勝張牛角的艱辛和驚險。一個流落鮮卑的漢奴,都有這種本事,可見我大漢國國運的興旺。一個張角,一個張牛角就能顛覆我大漢國四百年的江山?
突然,他一不,緩緩抬頭向漆黑的夜空,隨即他用盡全的力氣狂吼起來:
「擂鼓……」
戰鼓聲霎時間打破了黑暗的寧靜,響徹了整個癭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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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牛角一躍而起,飛一般跑出大帳。
寒風狂嘯,帥旗呼號,漆黑的夜空裏竟然飄下零星的小小雪花。
黑夜裏,癭陶城上戰鼓雷鳴,火衝天。
「大帥,下雪了。」王當和孫親氣吁吁地跑了過來。
張牛角從空中緩緩收回大手,仔細看去,手掌上只有三四滴小小的水珠。
「黑子,帶部隊上去吧,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西城門。」張牛角大聲說道。
王當屈行禮,然後飛一般地跑向了人喊馬嘶的黑夜裏。
張牛角負手天,久久不語。孫親站在一側,低頭不語。
「豹子此時在幹什麼,你知道嗎?」
孫親苦笑一下。在涿郡戰場,他自始至終都窩在定興渡口,什麼戰都沒撈到。後來跑到范城,還是一戰未打,就被人家當戰俘放回來了。窩囊。想想他都窩囊。現在大帥問他這個問題,他怎麼知道。他沒有吱聲。
「如果你是豹子,現在你怎麼辦?」張牛角突然面對著他,嚴肅地問道。
孫親本能地後退了一步,想都沒想大聲喊道:「奔襲,連夜奔襲。」
張牛角眉一挑,雙眼頓時掠過一殺氣。
奔襲。豹子的騎兵戰主要就是奔襲,連續奔襲。今夜,子時,天下雪了,這麼好的機會他豈能放過。
孫親看到張牛角臉上的殺氣,心裏一,頓時明白了張牛角的心思,他立即大聲起來:「大帥,我們要攻城,要攻城啊。我們要糧食。魚和熊掌很難兼而得之。大帥,如果我們的主力全部投到殲滅豹子軍的戰場上,其他部隊勢必難以在明天天黑之前拿下癭陶城。明晚一過,癭陶城的城牆就會全部上凍,後天我們本就沒法攻城了。大帥,沒有糧食,今年冬天我們至要死十幾萬人。大帥……」
張牛角殺氣騰騰地了他一樣,怒哼一聲,轉大步向大帳走去。
孫親急忙跟上,繼續勸道:「大帥,將來一定有比這次更好的機會殲滅豹子。大帥,大帥,我們打仗都是為了讓百姓能夠吃飽穿暖,讓他們能夠好好活著,他們都死了,凍死了,我們還打什麼戰?為誰打仗?大帥……」
張牛角猛然轉,他怒氣衝天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對著孫親大聲吼道:「我難道是為了自己打仗嗎?我難道希百姓死嗎?我難道是為了給師父報仇嗎?你知道當時涿郡的形勢有多好嗎?但是豹子一過聖水河,所有的事都變了,全部變了。」
張牛角激地揮舞著雙手,面目獰猙,雙眼圓睜,他狂暴地吼道:「你說,我是傻子嗎?我不會打仗嗎?左校不會打仗嗎?張白騎不會打仗嗎?但是我們十八萬人轉眼間就沒有了,這難道都是我們不會打仗嗎?」
「今天不把豹子滅掉,不出幾個月,太行山就不會再有黃巾軍了,沒有了黃巾軍,死多百姓都是死,誰會關心?誰會理睬?」
張牛角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起來:「先有皇甫嵩,後有豹子,這是天要滅我黃巾軍,天要滅我黃巾軍啦!」
張牛角抬頭向天,高舉雙手,縱聲大:「師父啊,你在天之靈睜開眼睛看一看,我要戰勝蒼天,再立黃天!」
孫親被張牛角的暴驚呆了,他駭然後退,目瞪口呆。
大帥的心思不是豹子,不是癭陶城,也不是糧食,而是黃巾軍的將來,天下百姓的將來。
「大帥……」孫親突然心如刀絞,他跪倒地上,一把抱住張牛角的大,失聲痛哭起來:「大帥……」
張牛角漸漸平靜下來。
他輕輕***著孫親的頭,平靜地說道:「不要哭了。去告訴燕子,部隊主力向東門靠攏,以一部人馬攻城即可。豹子要是回頭突襲,主攻方向一定是東門。我親自到南門和東門去一趟,順便和五鹿大師,和棲之賢侄說點私事。你回到西門之後,幫助黑子全力攻城,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攻城。」
「大帥,你什麼時候回來?」
「豹子被圍之後,我就回來,我要親自攻上癭陶城,親手殺死馮翊。師父被他剖棺戮,我要將他挫骨揚灰,為師父他老人家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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