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溫看看四人,笑道:「事還沒到那個地步,不要危言聳聽,自己嚇唬自己嘛。行事象李中郎這樣魯莽,囂張的人,我們很見到,所以,不管是朝中的閹,還是我們,都有些措手不及。其實,李中郎年輕,涉世不深,無城府,做事很衝,手下也都是一批沒有頭腦的蠻夫,對付起來很容易。」
張溫手指桑羊說道:「伯信總是盯著李中郎手上的五萬大軍,心中總想著李中郎的驕人戰績,卻忽略了我們自己的力量。李中郎現在手上哪裡有五萬大軍?北軍很快就要奉命撤到槐里,指揮權將由周將軍移給甄大人。西涼的軍隊只有董將軍最有實力,他和李中郎正在略對峙,已經和李中郎翻臉,兩人不存在聯手的問題。徐榮和麴義雖然跟在李中郎後面,但實力微弱,和李中郎也沒有什麼過命的,太尉府適當的時候可以把他們的軍隊調離。所以李中郎最多只有三萬兵,加上槐里大營的傷兵,不過三萬五千人。而我們至有五萬多人可供調用,實力強於李中郎。雖然他手握兵符,但只要天子下旨,我們完全可以置他於死地。」
張溫隨即著蓋勛笑道:「元固兄似乎也過慮了。李中郎前期抓的不過是一些郡縣屬,雖然和我們有千萬縷的聯繫,但他們能提供多有價值的證據?何況這些人也實在不象話,尤其象程球這種人,既貪婪又狠毒,西涼人反叛,和這些人的橫徵暴斂,敲詐勒索有直接關係,殺一批也好,西涼也該清理一下,否則將來還要出事。」
「李弘抓兩千石的員,是自取滅亡。首先他違反了大漢律,僅這一點就可以誅他九族。其次就是陛下在我們鋪天蓋地的奏章,勸諫的圍攻之下,他能堅持多久?陛下看到整個朝野都在反對李中郎,誰對誰錯還不是一目了然。只要陛下鬆口,李中郎的死期就到了。即使他在西涼造反,也不管我們的事了。誰有本事誰到西涼來理。」
「我們再退一步說,即使李中郎抓了幾個太守,那又能怎樣?難道他能把整個西涼,整個關中,整個大漢國的吏全部殺了。說句實話,他就是抓了幾個太守也沒有用,就憑他手下那幫人,想把所有的問題查清楚,永遠都不可能。即使天子支持他,我們支持他,甚至我把整個太尉府的人全部借給他,他沒個三年五年本查不清。」
「和這些太守牽扯在一起的人上至王公貴族,下至世族故主,關係錯綜複雜,事盤錯節,豈是他能搞得清楚的?恐怕就是天子親臨,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吧?」
「李中郎不懂場上的事,很可惜啊。他以為有了陛下做靠山,他就可以為所為,其實這是最錯誤的,最沒有頭腦的想法了。」他頗為惋惜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次是我們扳倒閹的最好機會,這麼好的機會,可惜了。年輕人,太年輕了。」
張溫連連搖頭,接著說道:「西涼的事瞬息萬變,朝堂上的事更是變幻莫測,這種事,時間久了,變數就大了。現在李中郎抓了孟佗,閹們比我們更著急,尤其是張讓。所以,我們稍安毋躁,稍安毋躁,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
蓋勛滿臉堆笑,拱手贊道:「太尉大人就是太尉大人,驚不變,深謀遠慮,我等塵莫及啊。」
桑羊,陶謙,孫堅同時容,顯得欽佩無比。
張溫淡淡地笑笑,說道:「李中郎現在就象一隻螳螂,怒其臂以當車轍,不知其不勝任也。他自不量力,自取滅亡,我就是想幫他,也沒有辦法了。」
「大人,那如今……」桑羊站起來,躬問道。
張溫擺擺手,示意他坐下。
「給陛下上書,稟報一下西涼的現狀,說說李中郎的所作所為,然後再彈劾他幾句。」
「另外再上一書給陛下,說考慮到大軍缺乏軍資,後繼乏力,還是主招叛逆為好,以爭取早日結束西涼平叛。推薦李中郎前往金城郡招叛逆。」
「這不是借刀殺人嘛。」陶謙激地站起來說道,「大人……」
張溫沖他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這樣做,雖然借刀殺人的目的太明顯了一點,但卻有幾點好,對李中郎也有好。不管怎麼說,他是我朝難得的人才,我不希他還沒有為國家出力,就早早地死了。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說。」
「我想知道天子的意圖。天子的為人和個我們都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種舉?到底是為了錢還是另有目的?如果陛下純粹是為了錢,那就好辦了,西涼肅貪的是對我們就構不什麼巨大的威脅。也許,我們還可以因勢利導,打擊一下閹。」
「有了早日平定西涼這個借口,我們可以冠冕堂皇的上書勸諫陛下儘快派遣李中郎到金城。這個理由恐怕陛下不得不答應。只要李中郎暫時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們就可以從容理西涼肅貪的事。該殺的殺,該放的放,迅速結案,徹底結束這個麻煩。」
「這對李中郎來說,也是最後一個自救的機會。以他的能力,以我們對老邊和文約先生的了解,招是絕對不問題的。李中郎如果順利完這件事,等於又立了一功。這樣西涼平叛結束,西涼肅貪也結束,他都有功勞。如此一來,他完全可以高高興興地帶著軍隊回冀州,到盧龍塞去駐守邊關,大家可以皆大歡喜嘛。」
張溫目視陶謙,笑道:「恭祖,這不算是借刀殺人吧。」
陶謙冷冷一笑,說道:「大人說了這麼多,李中郎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回了。」
張溫面上的笑容慢慢斂去,他嚴厲地著陶謙,說道:「我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也做了最大的讓步,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怨不得誰。」
麴義在長安抓了五個西涼各郡的前任太守,有一個給長安令楊黨截了下來,那人是楊黨的親戚。
楊黨是中常侍夏惲的兒子,當然是假兒子了,因為自己的爹是皇帝邊的紅人,所以楊黨格外的恃勢貪放,橫行無忌,是長安的一大惡霸。他指著麴義說道:「你抓別人我不管,抓我家的人就不行。要抓可以,拿聖旨來,否則,我打斷你的。」
麴義大怒,高道:「下奉命捉拿朝廷重犯,誰敢阻攔?」
楊黨怒極而笑,罵道:「畜生,你不就是連祖宗都不要的鞠譚之後嗎?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耍威風。」
鞠譚是前朝的尚書,因避難到涼州西平。其子鞠悶為免禍患,改鞠姓為麴,後代子孫遂以「麴」為姓,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了。楊黨這一罵,就有點太過分了。
麴義頓時狂怒,縱聲高吼:「兄弟們,給我殺!」
楊黨平時作威作福慣了,哪裡知道惹惱了這幫邊軍的後果。結果雙方大打出手,楊黨帶來的兩百多人轉眼間就被這幫如狼似虎的邊軍鐵騎殺了個一乾二淨。麴義殺得起,連這位楊姓太守和他的全家一起殺了,最後一把火連房子都燒了。
麴義猶不解恨,又將楊黨的兩條打斷了。楊黨自小生慣養,哪裡過這般痛苦,殺豬般的嚎不止,連連告饒。
麴義的部下筒子等人眼見麴義把事鬧得不可收拾,趕忙上前勸解。
麴義怒不可遏,本聽不進去。他連了楊黨幾鞭,然後一腳踩在他臉上,大聲道:「這種人一定是貪,給我剝皮筋,把他的錢全部榨出來。」
楊黨嚇得肝膽俱裂,連聲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招,我招……」
袁滂接到消息之後,人都氣瘋了。
他帶著幾百騎先跑到那位楊姓太守的府邸。這位太守的家已經燒了火海,到都是死。有差役跑來稟報,說麴義帶人殺到長安令楊黨家去了。
袁滂氣得破口大罵:「蠻子,都是蠻子。這些人眼裡哪裡還有王法,統統的該殺。」他隨即帶人跑到楊黨的府邸。
袁滂怒氣衝天地衝進楊黨的家,卻看到了堆在院中象小山一樣的金錢珍寶,足足有六七千萬錢,還有絹繒,堆滿了一間屋子。袁滂想發火都找不到理由。他狠狠地瞪著跪在地上的麴義,半天都不知道罵什麼好。
袁滂指著倒吊在院中大樹上慘呼不止的楊黨,問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麴義笑道:「貪啊。」
「呸!」袁滂罵道:「你們這些人目無法紀,一個個飛揚跋扈,死到臨頭還在這裡窮吆喝。」
「大人,他是誰呀?」筒子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闖禍了?」
「何止是闖禍,你們馬上就要死無葬之地了。他是中常侍夏惲的兒子,知道嗎?他爹是朝中的十常侍之一。」
麴義冷笑一聲,一副很不屑的樣子。他的幾個部下面很難看。
「一群白癡。」袁滂憤怒地丟下一句話,掉頭就走了。
「大人……」筒子看看麴義,怯生生地喊道,「我們……」
「怕什麼?」麴義狂傲地吼道,「不就是掉腦袋嗎?有什麼可怕的。」他指著楊黨道,「這種人不殺,殺誰?你們說,殺誰啊?」
「我們在邊關過的都是什麼日子,西涼的百姓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你再看看他們,有錢,有人,有房子,什麼都有,這是哪來的?啊,這都是喝我們的,吃我們的,來的,搶來的。他們沒事,我們倒要死無葬之地,這天下還有公理嗎?」
「北疆的人都敢在我們西疆揮刀殺貪,我們西疆的人難道就沒有膽子嗎?」
筒子無奈說道:「大人說得好。不行我們就投靠老邊去。」
李弘接到了聖旨,陛下同意他全權負責西涼肅貪的事。
周慎也接到了聖旨,回京養傷。周慎的作相當快,立即帶著自己的親兵起程了。李弘帶著眾將送出了十幾里。周慎很擔心李弘的將來,一再告誡他要小心謹慎。
麴義的長安之行雖然惹出了巨大的風波,但卻取得了驚人的收穫。他們拿到了一份非常完整和詳細的貪污證據,而且後面的主謀就是十常侍之一的夏惲。楊黨怕死,什麼都說了。為了整理楊黨的供詞,左彥和幾個下屬熬了幾個通宵。
李弘一面將有關況稟報太尉府,一面命令鮮於銀,文丑和燕無畏帶著第二批錢財和證據上京了。
馬騰的辭呈被拒絕了。他因為平定安定郡有功,被太尉大人張溫臨時任命為涼州邊關的南部都尉,正式任命等天子批后即可下達。馬騰隨即帶著軍隊趕往南部都尉的治所隴西郡的臨洮,守護邊關。隴西郡太守李相如和一幫郡府員要返回隴西郡的治所狄道,正好和馬騰同行,太尉張溫於是安排馬騰順路護送。
馬騰一走,董卓和李弘都沒有理由對峙了。太尉大人張溫隨即命令董卓率部退回槐里大營待命。北軍的一萬多人由前去傳達命令的孫堅率領同期撤回槐里。李弘的軍隊奉命駐紮在子秀山大營。原駐紮槐里的傷兵營趕到子秀山和李弘的大軍會合。俘虜營也遷移到了子秀山,由李弘的冀州軍看守。徐榮的軍隊隸屬於涼州刺史府,因為戰事沒有完全結束,所以暫時還歸李弘節制。麴義是涼州的西部都尉,他的軍隊原來駐紮在涼州西部金城郡的湟中邊城龍耆(讀qi)城,現在那裡被叛軍佔領,他回不去,只好暫時也歸李弘節制。華雄是金城郡的兵曹從事,手下兵將微,金城郡府暫時也沒有立,所以只好跟在李弘後面混日子了。
這是張溫的特意安排。假如李弘和西涼的軍隊要造反,也是在涼州地境,暫時不會危及到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