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國初平三年（公元186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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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早晨，空氣新鮮而清涼。

韓遂坐在邊章家的院子，吹著橫笛。笛聲蒼涼而幽遠，綿延回。

一曲終了，韓遂仿若還沉浸在樂曲聲里，一個人癡癡地坐在石凳上，久久不願離去。

一縷薄薄的朝悄悄地灑進了韓遂的懷中。韓遂驀然驚醒。

他抬起頭來，向湛藍的天空去。

旭日東升，霞萬丈。

韓遂英俊的面龐上突然綻放出一笑意，一無奈而凄涼的笑意。

他站起來，緩緩走進了邊章的屋子。

兩人四目相投，良久無語。

「你考慮好了？」邊章小聲問道。

韓遂平靜地說道：「明天，我率部過黃河，開始攻打隴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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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舒舒服服地了個懶腰，走出大帳。

他不願意住在槐里城裏。他覺得還是睡在鋪著牛皮褥子的草地上，最是舒服寫意。

西涼肅貪的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荼。他在天子的連番催促下，已經派人數次押送錢財上京了。現在他的重點就是挖出這些人的背後故主。

天子在的做法讓他很失。雖然天子按照他的主意，在和關東地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捕了大量的貪污吏，功追繳了上百億的贓款贓，但天子卻沒有把那些貪污吏繩之以法，而是稍加懲戒之後，即讓他們錢贖罪了事。一場聲勢浩大的肅貪就這樣在草草結束了。

天子有天子的難。在，各種勢力盤錯節，糾纏錯，他就是想問個一清二楚，也沒那個能力。所有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都瞞著他，欺騙他。現在，廷尉府的北寺大獄都了吏們的聚會場所了。大家在監獄里吃喝玩樂，高興得很，這地方新鮮，也刺激。

天子在手詔中對李弘訴苦，說自己被朝中的小人欺騙了。現在大家上朝，什麼事都不幹，就圍著自己討價還價，把自己頭都吵暈了。有時候他們為了一萬錢，不惜化費三萬說話的錢和自己爭論。他覺得自己一定給這些人算計了，吃虧了。所以他囑咐李弘一定要在這幫西涼貪的背後挖幾個大傢伙出來，他好多撈一點錢，把損失補回來。

李弘的部下急著要回冀州，回幽州，所以大家心急躁，手腳越來越重，最近已經打死好幾個了。有大臣到天子面前告狀，彈劾李弘濫用重刑。天子一聽有些不高興。打死一個，他就要損失一份贖金。所以他急忙手詔李弘，告誡他不要再打死人了，另外，審訊的速度要快一點。他怕時間久了，朝中的僚們想出什麼花樣來對付他，讓他的損失越來越大。

「大人，要不要騎著黑豹去遛遛？」砍刀看到李弘走出來，趕忙上前問道。

「不了。」李弘笑道，「我四隨便走走。」

「好。」砍刀回頭對著側帳打了個唿哨，頓時從裏面衝出來幾十個黑豹侍從。

「你幹什麼？」李弘驚訝地問道，「我就在這附近走走，你沒必要這麼張吧。」

「幾位大人一再囑咐，在大營，至要五十人保護你，出了大營，至要帶三百人。」砍刀笑道，「現在要殺你的人多了，還是小心一點好。」

李弘搖頭苦笑，舉步先行。

「大人，我們時候回去？這個月行嗎？再過兩個月就要下雪了。」砍刀跟在後面問道。

「什麼時候你說我們大漢話，我就帶你回去。」李弘笑道，「上次我就對檀奴說了，要把大漢話學會，說好。你看弧鼎，棄沉，不都說得很好嘛，為什麼你就不行？」

砍刀不好意思地笑笑。

「最近還經常去軍市？」

砍刀點點頭，笑道：「這裏軍市的人比子秀山的多，價格也便宜。城裏還有幾座樓院，那裏的人也不錯。」

李弘狠狠地打了他一下，說道：「傷好了，就整天四閑逛。你那點軍餉夠用嗎？」

砍刀笑道：「夠了，夠了。那些人都喜歡我們這些胡兵，我們給錢爽快，不象有些漢兵，小氣得很。」

李弘笑道：「好了，好了，去玩玩沒有關係，但記住不要打架。上次幾個打架的，現在還被關著。步兵們雖然軍餉比你們低，但到了戰場上，他們一樣和你們浴殺敵，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所以你們不要輕視人家，鬧什麼矛盾，知道嗎？我把你們當兄弟看，把他們也一樣當兄弟看。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說話，做事都要注意點，不要給我惹麻煩。」

「大人，上次虎頭大人找你麻煩了？」砍刀小聲問道。

「當然了。雖然你們都是我從幽州帶出來的，但也不好太過袒護。有些漢兵瞧不起你們，甚至於仇視你們，這個你們要理解。漢胡兩族的仇恨由來已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忘記的。你們吵吵，罵罵，都沒有關係，但不能因此而打架。你們把人家大人的士卒打得滿地找牙，他當然覺得丟面子。恆祭大人後來親自跑去道歉，虎頭才稍稍解氣。唉……」李弘搖搖頭，嘆口氣。

「虎頭大人丟面子了，哈哈……」砍刀笑起來。

「他雖然過去和你們關係特別好，但現在他帶步兵，他不能不考慮他的部下，所以你們以後在軍市裏，在城裏，不管是那個大人的部下，都不要隨便招惹，行事也要收斂一點，尤其是你們這些黑豹義從。」

砍刀連連點頭，陪著笑臉說道：「大人放心，我們在外面，一向都是夾著尾做人，你放心。」

李弘瞪了他一眼，說道：「我可是認真的。你們要是犯了軍紀被砍頭，我絕不會手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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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李弘和鮮於輔，左彥，衛政，田重正在商議撤軍回冀州的事。

「這次到西涼，我們運氣不錯，既打了勝仗，也撈了不錢財。將來回到幽州，只要不出意外，我們風雲鐵騎還能維持幾年。」田重笑道，「子民，你上書和天子說說，我們還是回盧龍塞吧。」

李弘鄭重地點點頭，笑道：「我已經對天子說過了。」

「陛下怎麼說？」鮮於輔問道。

「陛下至今沒有答覆。」李弘說道，「我們還是先回冀州吧。不管怎麼說，我和老伯一定要回盧龍塞。你們幾個，我儘力和陛下說說，希給你們謀個好職。」

「你這是什麼話？」鮮於輔笑道，「好象我們馬上就要散夥似的。」

帳簾掀開，鄭信沖了進來。

田重舉手招呼道：「守言啦，我們一起回盧龍塞怎麼樣？」

鄭信哭喪著一張臉，大聲說道：「我們回不去了。」

「為什麼？」左彥急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韓遂反了。」

眾人頓時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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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天子看到邊章和韓遂的謝罪表之後，以為西涼的叛軍已經徹底投降，西涼的平叛勝利結束，所以他立即把全部力投到了西涼肅貪上，再也沒有關注這件事。他整天沉醉於西園的萬金堂，本不問國事。直到大將軍何進請他批特赦令，他才想起來還有西涼叛軍這麼一回事。於是他就問西涼叛軍的事理的怎麼樣了。

中常侍趙忠隨即把邊章和韓遂大肆誣衊了一番，把他們所提的條件批駁得無完。最後趙忠說道：「如果陛下答應了逆賊的要求，就要依李中郎所奏，封邊章為金城郡太守，韓遂為護羌校尉。如此一來，天下人皆知，陛下仁慈善良，弱可欺。將來大家想做，無需念書學經，先造反就。造反了，就可以趁機向陛下手要，要錢。此風一起，我大漢國肯定叛逆盜賊四起，國家立即陷於危難之中。陛下，這種條件堅決不能答應。李中郎如此誤國，應該將他捉拿問罪。老臣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和這些叛逆有勾結，存心要壞我大漢社稷。」

大將軍何進也添油加醋地說了幾句。

天子一聽很有道理。堂堂大漢天朝，如果屈從於幾個逆賊的威，任由幾個叛賊橫行霸道，耀武揚威，那面何存？

「那你們說說怎麼理？」天子說道，「至於李中郎，他年輕，不更事，做事糊塗，回頭我說說他。他對大漢國，對朕，那還是忠心耿耿的，你們不要說。」

聽到天子的話，大將軍何進，中常侍趙忠，司徒崔烈以及圍列四周的幾個大臣，知道天子心袒護李弘，不敢再說什麼詆毀的話。

司徒崔烈趁機提出了一系列苛刻的要求。

天子聽煩了，揮手說道：「去告訴涼州刺史耿鄙，立即給逆賊下個期限。如果再不投降，格殺勿論，株連九族。」

大將軍何進趕忙問道：「這特赦……」

「不赦了。」天子說道，「朕豈是弱可欺之輩，讓他們看看朕的雷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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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章和韓遂再反，震驚朝野。

天子也吃了一驚。這西涼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怎麼轉眼之間又出事了。他有點後悔那天沒有答應叛逆的要求。不就是兩個小嘛，給他們有什麼損失？這戰一打，損失之大，就難以想像了。自己剛剛鼓起來的錢袋子，馬上就要癟下去了。

他看看站在後的趙忠，一無名之火頓時升了起來。

趙忠這時還在喋喋不休地絮叨叛逆怎麼的大逆不道。天子越想越是心痛，越想越是懊惱，他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憤怒，一把抓起案幾上的竹簡，狠狠地砸在了趙忠的臉上。趙忠猝不及防，頓時流如注。他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天子，嚇得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天子猶不解恨，衝上去對著他的臉就是一腳，立時把他踢翻在地。趙忠中冒，兩眼恐懼地著殺氣騰騰的天子，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殿中眾臣駭然心驚，跪倒一片。

天子大步走到司徒崔烈面前，一腳把他踹翻，大聲罵道：「滾，朕不想看到你，滾……」

崔烈不敢吱聲，連滾帶爬地倒退了出去。

大將軍何進全趴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天子快步朝他沖了過來，嚇的臉都白了，雙手不由自主地抱了腦袋。

天子對準他的大腦袋飛起來就是一腳。

「滾……立即給朕滾出去……」

天子連打數人，稍稍解氣，但一想到即將化去出的錢財，心裏就象剮一樣痛起來。

「西涼還有多軍隊？」天子站在太尉張溫面前，氣乎乎地問道。

「回陛下，除了李中郎的三萬冀州大軍，就只有一萬多人的西涼軍隊了。」張溫小心翼翼地回道。

天子看看他，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太尉大人的病好了？這麼快？」

張溫臉大變，急忙說道：「西涼戰事再起，臣就是死，也要到朝堂之上為陛下排憂解難啊。」

「哼……」天子冷笑一聲，小小的腦袋連著長長的細頸子晃了幾下，一雙小眼閃爍不定地盯了他很長時間，然後嘲諷道，「太尉大人回來的及時啊。」

張溫低垂著頭，不敢做聲。

「陛下，西涼還有五萬軍隊。」祿勛劉虞突然說道，「陛下，前些時候，李中郎要求把五萬叛軍俘虜直接招募為西涼邊軍，這事，陛下還記得嗎？」

天子猛然想了起來，點頭道：「對，對，卿說得對，朕想起來了。這麼說西涼我們還有十萬人馬。多虧李中郎當日想得周全，否則這次西涼又要糟糕了。」

他隨即看看張溫，問道：「太尉大人是不會太老了，把這事忘記了？」

張溫恭敬地說道：「陛下，這五萬人千萬不能上戰場。」

「為什麼？」天子詫異地問道。

「這五萬人剛剛由俘虜招募而來，而且有三萬多人都是歸屬羌人。如果到了戰場上，他們突然嘩變倒戈怎麼辦？這五萬人一旦倒戈，兵敗是小事，叛軍的實力將劇增啊。陛下，請務必三思啊……」

天子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說道：「不管許多了，立即下旨，李中郎率部西進，會合涼州刺史耿鄙迅速擊敗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