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國中平三年（公元186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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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接到聖旨，生平第一次到了恐懼。

當今天子喜怒無常，先是手詔褒賞，接著下旨責斥，這次又命令自己急赴京述職，對是否同意延期進攻叛軍的事卻隻字不提。李弘無從揣度天子的心思，但他認為自己孤京，面對滿城的仇敵，一定前途未卜，生機渺茫。他不願意京，他已經習慣了和自己的部下待在一起，他只有置在軍隊里才能覺到安全和力量，一旦離開軍營，離開自己的部下，自己還能幹什麼呢？難道當真和鬍子、燕無畏他們去邊郡做馬匪？李弘不願意，自己的兄弟們不能白死，如今的一切都是死去的兄弟們用他們的生命和鮮堆砌而，自己有什麼資格輕言放棄？

但是如果自己再次抗旨不遵，堅決不去，其後果更加嚴重。天子一道詔書，就可以免掉自己的護羌中郎將。自己對這個中郎將倒沒有什麼留，他懼怕的是羌人。如今西征大軍的構非常複雜，聶嘯的羌人軍隊幾乎佔據了大軍的一半人數，自己不再擔任西征大軍的首領或者獲罪被抓，聶嘯和他的羌族兄弟一定會反。他們什麼希都沒有了，不反幹什麼，等死嗎？最強悍的豹子沒有了鋼牙利爪，他們還怕什麼？

李弘一籌莫展，急召見鮮於輔，徐榮，麴義，左彥和李瑋。

「大人不能進京。」麴義說道，「大人在西涼大張旗鼓地肅貪，殺了許多人，此時進京，無異於自尋死路。」

徐榮手捋短須，慎重地慢慢說道：「大人不進京，手握重兵，陛下必定有所忌憚，即使閹和朝中大臣們在陛下面前百般詆毀大人，但我想陛下還不至於立即解除大人的兵權，把大人死路上。但是大人一旦進京，就只能任人宰割了。我看大人還是借口推辭的好，等到了明年春天，事也許就有變化了。」

鮮於輔沉良久，說道：「大人，如今北部鮮卑的拓跋鋒陳兵在涼州北地郡，并州朔方郡、五原郡國境，中部鮮卑的慕容風陳兵在漁郡國境，右北平、遼西一帶的烏丸人也在蠢蠢，涼州叛軍也沒有被徹底平定，在這種況下，陛下應該沒有殺你的可能。大人剛剛率部在翼城大勝西涼十幾萬叛軍，戰功彪炳，沒有因功賞已經遭到軍中將士的不滿了，如果再殺你，軍中士氣必定要一落千丈，將來的仗還怎麼打？朝中的閹為了一己之私或許不顧國家興亡想方設法要害你，但朝中的文武大臣應該清醒地認識到當前大漢的危機，我想他們暫時不會過分為難大人的。」

「大人可以去，但必須要再等等，看看邊境的形勢是不是越來越張。如果鮮卑人和烏丸人同時驅馬南下侵我大漢，那大人上京就沒有危險了。天子此時殺你，無異於自毀本，大漢的邊軍將士心灰意冷之下，還有幾個會勇殺敵？」

李弘看看左彥和李瑋，笑道：「子烈和雲天不要我去，羽行說可以去，你們兩位呢？」

左彥拱手說道：「我也不同意你去。天子昏庸，一貫偏信閹之言，他哪裡會管什麼國家興亡？天子此時召大人回京述職，極有可能是聽信了閹讒言，要把你騙到下獄治罪。大人殺了中常侍夏惲的兒子，斷了中常侍趙忠和張讓等人的財路，他們豈肯放過你？還有朝中那幫世族僚，他們除了和閹們爭權奪利，還會幹什麼？他們自恃自己是公卿世家，眼高於頂，大人在他們的眼裡，估計連給皇甫嵩提靴子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什麼重要了。大漢沒有大人，照樣有人會打仗，照樣能夠趕走胡人，但大人是一個無法無天的蠻夫，是個麻煩，他們怎麼可能不趁機殺之而後快?」

李弘笑了起來，說道：「俊義說得好，一針見。仲淵，你怎麼看？」

李瑋笑道：「大人勇猛無畏，豪氣衝天，難道連個小小的都不敢去？大人不去，豈不天下人恥笑？」

麴義猛地站起來，手指李瑋，大聲道：「李仲淵，你個狂夫，你想讓大人死嗎？」

徐榮趕忙一把拉住他，小聲勸道：「雲天，仲淵也在大人帳下效力，怎麼可能希大人早點死？你等他把話說完行不行？」

李瑋毫不在意，笑嘻嘻地著麴義，挑釁道：「我陪大人去，你敢去嗎？」

麴義是校尉，沒有聖旨，不能隨意到跑的，更不要說去了，李瑋這話明顯就是在沒事找碴。果然，麴義劍眉倒豎，怒聲說道：「李仲淵，這可是你說的，好，我拼著一死，和你一起陪著大人去，你可不要反悔。」

「雲天，不要上李仲淵的當。」李弘指著麴義笑道，「他是報復你昨天灌他的酒。你去？你敢走出翼城，我就斬了你。」

麴義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瑋，罵道：「小子，喝酒不行，就玩這一招，你等著下次喝趴下去吧。」

李瑋嚴肅地說道：「麴雲天，不準反悔，和我去。」

「我不去。」麴義趾高氣揚地說道，「我不去，我反悔，你還能把我喝趴下去不？」

李瑋氣得著他，恨得牙的，舉手發誓道：「我一定要把你喝趴下。」

大帳笑一片，剛才張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李弘問李瑋道：「仲淵啊，說說你的意見。」

李瑋拱手說道：「大人，的形勢很複雜，尤其是天子在京畿一帶大肆肅貪重創閹一黨之後，朝中各方勢力的平衡已經被打破，雖然我們不確定陛下召大人回京的意圖，但我們最好還是先把京中的形勢弄清楚，再談能否回京的事。如果形勢對大人不利，大人就堅決不回京，我們想辦法花錢買通關節，暫時先把這個難關度過去。如果形勢對大人有利，大人就去一趟，對天子表示一下忠心。大人快去快回，我想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我有幾個朋友在太學，他們的消息很靈通，對京中的形勢把握的也非常準確。我寫一封信，麻煩大人立即快馬送到，以便我們儘快得到的消息。」

李弘和幾個老部下頗為讚賞的連連點頭。

「羽行，俊義，我看我們也可以給周將軍和劉大人各寫一封信，問問況，你們看怎麼樣？」

「如果能夠得到朝中大臣的指點，那就更好了。」李瑋驚喜地問道，「那位劉大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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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上書天子，仔細說明了當前西涼州郡恢復工作的困難，西征大軍的巨大傷亡和湟中羌軍的患以及北地郡邊境的危機，請求陛下寬限進攻西涼叛軍的時間，同時向天子婉轉表示了自己不能上京述職的原因。

李弘一邊焦急地等待天子的回信，一邊和帳下眾將商議整軍的事。

聶嘯把塞外羌族大軍的俘虜全部補充到了軍隊，使得聶嘯的軍隊人數增加到了三萬多人。狂風沙和他的先零羌俘虜在李弘的勸說下，全應募為漢兵。李弘對狂風沙說得很明白，首先他現在不能放了他們，放了他們，誰能保證他們不再造反不再叛？其次，就是吃飯問題。即使天子下旨赦免了他們的死罪，他們回家后還是沒有飯吃。如果當漢兵，有軍餉拿有飯吃，將來立了功，還可以象鮮卑人烏丸人一樣可以升發財，對部落的發展也有好。狂風沙和手下幾個小渠帥商議之後，終於答應了。吃飽肚子，生存下去，還是人的第一需要啊。

由於駐紮在翼城附近的軍隊人數和戰馬劇增，漢、武都各郡的百姓陸續返鄉，使得糧草的供應非常張。蓋勛雖然從三輔和南一帶調來了大批的糧草，但面對一無所有的涼州，本就是杯水車薪，遠遠不能滿足涼州的需要。聶嘯和他的部下看到李弘的窘境，知道繼續進攻金城已經不可能，隨即放棄了追殲韓遂的念頭。李弘非常激他們的理解，親自到聶嘯的大帳表示了謝。李弘向湟中羌人承諾，只要拿下金城，湟中之地就由他們說了算。聶嘯為了解決軍隊的生存問題，向李弘提出再次加漢軍的要求。李弘看到三萬羌族大軍，他也頭痛，但他咬咬牙，還是答應了。現在不答應怎麼辦？總不能讓湟中羌人忍飢挨，再去四下燒殺搶掠吧。

李弘回來后，遭到了大家的一致埋怨。不久前，這些羌人在五溪聚背叛的教訓太深刻了，讓大家都心有餘悸，擔心他們再次背叛。如果這三萬多羌人在進剿金城、隴西的叛軍過程中突然倒戈，對西征大軍來說，就是全軍覆滅的命運，後果非常可怕。另外，增加三萬多人的騎兵，對西征大軍來說，軍費實在負擔不起，主管後勤的左彥和田重幾乎把頭都搖破了。最重要的是，現在這些羌人服從的是豹子這個狠人，一旦李弘帶著軍隊離開了西涼，還有哪個漢廷大將敢指揮他們，又有誰能指揮得？誰敢把一群惡狼放在自己邊？在這種況下，這支軍隊的命運可想而知，不是解散就是被屠殺，最大的可能就是這些羌人憑藉著自己的強大實力舉旗反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現在豈不是養了一群敵人？

麴義說：「大人拍拍屁走了，卻給西涼丟下了一個大大的患，這也西涼平定？」

李弘力排眾議，堅持己見，絕不搖。他說的也是一句實話，不答應又能怎麼樣？殺了他們？現在漢軍沒有這個實力，不可能。不理睬他們？羌人一定會認為自己背棄了諾言，反過來會瘋狂報復漢人，遭殃的是西涼百姓。如今最好的辦法也就是將他們招募為大漢邊軍，安馴化他們，讓他們吃飽穿暖，讓飽戰禍的西涼暫時穩定一段時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將帥互相不能說服，大家在大帳爭吵了很長時間，最後李瑋說道：「大家都冷靜一點，我看大人的這個意見不錯，作用還是很大的，假如大人最後還是要去，西涼的這個患對大人能否安全回來，也許能夠發揮一點作用，你們說呢？」

大家想想，覺得李瑋說得話非常有道理，不管怎麼說，保住李弘還是重中之重的事，所有能夠用上的手段還是都用上的好。

「如果大人在出事，你們立即唆使聶嘯造反，大軍一路撤回三輔。如此一來，我就不信皇上還會殺掉大人。」李瑋笑道，「這種事，你們應該會做吧？」

麴義驚訝地看了一眼李瑋，搖頭道：「仲淵，我真不明白大人為什麼會遷你為佐軍司馬？你這個主意好是好，可惜我們翼城這一戰就白打了，西涼戰再起，生靈塗炭，你就一點不愧疚？」

「愧疚？」李瑋笑道，「我一點都不愧疚。大人死了，你以為西涼就不了嗎？這天下的生靈就不塗炭了嗎？雲天，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腦子糊塗了，你難道看不出大漢已經風雨飄零了嗎？」

「好了，好了……」李弘擔心李瑋又要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趕忙打斷了他，說道，「我不管將來，我只管現在，西涼能穩一段時間，對大漢，對西涼百姓來說總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李弘召集軍中司馬，校尉，都尉，聶嘯，狂風沙等高級統軍將領商議整軍事宜。

第四天，李弘召集所有軍候級別以上將領，宣布西征大軍整軍之後的新建制。

校尉鮮於輔統領三萬步兵軍。

步兵軍分上下左右中五部，都尉鮮於銀，閻，玉石，華雄，良各率一部，每部六千人。

別部司馬，軍司馬燕無畏，小懶，文丑，張郃，鬍子，樊籬，高覽，曲路，高耕，楊淳等十人分為五部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