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落谷里的號角聲在群山之間迴響,低沉而蒼涼,給寂靜的山谷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和連心中的疑慮不翼而飛,中頓時湧出萬丈豪,他覺長安城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從此後,大草原上將再現一代霸主,鮮卑王和連的大名將傳遍萬里河山。
「命令律日推演率領中軍火速趕到薄落谷。」
「傳令豪帥臥沙泉,帶上一萬人,立即通過薄落谷,佔據山谷南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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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沙泉的一萬鐵騎呼嘯而出,沿著山谷中央的草地縱馬狂奔。他們很快穿過十里長的山谷,到達了涇水河畔。
和連得到臥沙泉平安到達山谷南端的消息之後,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豹子到底還是不敢輕捋虎鬚,一路撤回關中了。
和連興地高舉馬鞭,回首狂呼:「兄弟們,殺進長安去!」
「呼……嗬……」
「呼嗬……呼嗬……」
鮮卑人一邊打馬疾行,一邊瘋狂地喊著,士氣如虹。
鐵騎象水一般湧進了山谷,衝出了六盤山,沿著涇水河一瀉而下,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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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岸是涇水河上游一個很普通的驛站,距離薄落谷六十里。它的左側是洶湧澎湃的涇水河,右側是山巒疊嶂的青石山,小小的驛站就座落在青石山的山口上。
鮮於輔現在就駐馬立於驛站門口,著遠鬱鬱蔥蔥的青石山。
他的背後,霍然就是一黑鎧甲的良。
「大人,大軍列陣完畢!」
鮮於輔稍稍頷首,轉頭看了一眼良,又看了看後面威武雄壯的大軍,神態悠閑地問道:「子威,你看此風景如何?」
良齒一笑,拱手說道:「鮮卑人有這麼好的葬之所,想來定會激我們大漢人的仁慈。」
鮮於輔微微一笑,說道:「大人挑選的戰場總是出乎我們意料,這麼好的地方,竟然白白便宜了鮮卑人,實在可惜,可惜。」
良抬頭看看天上的太,沒有說話。
「鮮卑人快到了,大戰馬上就要開始。」鮮於輔手捋三綹長須,平靜地說道,「你看,鮮卑人會衝垮我們幾個方陣?」
「冀州的軍隊雖然過去都是黃巾軍的主力,但他們並不悉這種方陣戰法,也沒有和騎兵作戰的經驗,所以,他們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良說道,「辛曾大人的五千兵有不參加過西涼平叛的戰鬥,實力比冀州軍稍強一點,但也於事無補。」
良指著前面的山坡,冷笑道:「還好這裏的地形非常不錯,鮮卑人從山下衝上來之後,正面攻擊我們的寬度不足五百步,這樣,他們一次只能衝擊我們兩個方陣。我們有六個四千人的巨大方陣,鮮卑人沒有半天的時間,休想擊敗我們。」
「他們哪來的一天時間?」鮮於輔笑道,「能有半個時辰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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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蹲在巨盾後面,心裏忐忑不安,神非常張。
他是河郡的人,給當地一家富豪種地,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計。黃巾軍佔據黑山之後,經常下山攻打郡縣,擄掠錢財,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黃巾軍裹挾到黑山的。他參加了幾次攻打小城的戰鬥,也就是拿著長矛跟在後面沖一氣,他甚至還沒有殺過人。
他抬頭看看眼前的巨盾,用力吸了幾口氣。他想剋制一下心中的恐慌,但隨即發現自己渾上下竟然慄起來。他趕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態。
他看到了腳上的戰靴。這是李弘李大人送給他的那雙戰靴,他一直穿著,非常護,天天晚上睡覺前,他都要拭乾凈。雖然這雙靴子已經陪著他走了兩千多里路,許多地方都破了,但他依舊捨不得換一雙,因為這是豹子大人送給他的,一個他見過的最大的,最好的,一個他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人。
大黑看著腳上的戰靴,想起豹子大人走在泥濘里的那雙赤腳,心中的恐懼漸漸散去。豹子大人威震天下,英勇善戰,我是他的士兵,一個曾經過他的恩惠的士兵,竟然在戰場上發抖。他覺得很慚愧,很對不起豹子大人。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給豹子大人丟臉,也不能對不起豹子大人。
想到要在戰場上死去,大黑不想起了還在黑山上的妻子和孩子。他了藏在懷裏的錢,臉上出了一苦的笑容。第一次拿到八百錢的軍餉,他非常興,高興了很長時間,他甚至看到了妻子和孩子的笑臉,但隨之他就到了揪心的痛楚,因為他離家越來越遠,離妻子孩子越來越遠。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懷裏的錢給妻子。如果自己死了,他們會怎麼樣呢?他們能養活自己,能活下去嗎?
大黑看看周圍的戰友,悄悄嘆了口氣。他們都和自己一樣背井離鄉來到遙遠的西疆打仗,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人,他們一定也和自己一樣想著家裏的親人。
「大人回來了,要開戰了。」
大黑探頭看去,只見良手執大刀,飛馬而來。
「大黑,你說,會來多鮮卑人?」邊的戰友懶洋洋地問道,「我們打個賭,誰贏了給誰一百錢。」
大黑嘿嘿一笑,「我不賭錢。上們都說六盤山以北有三四萬鮮卑人,我估計至有一半人要先到這裏。」
「這話你也信。」那個士兵不屑地瞅了大黑一眼,忿忿不平地說道,「這些上們壞得很,他們當心驚擾了軍心,故意把鮮卑人說得的。明明前面有一萬敵人,他們卻只有一千流寇,這種騙人的幌子我見得多了,不要信。」
「那你說有多鮮卑人?」大黑心裏一抖,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那個士兵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聽說前面有十幾萬鮮卑人,豹子大人抵擋不住,已經連敗好幾戰了。」
大黑幾乎窒息了,艱難地吞下一口口水,滿臉恐懼地著遠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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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雲和尹思坐在樹林里,著山下巨大的步兵方陣,神既興又張。
「頭一次打仗?」田重笑嘻嘻地看看他們,和悅地問道。
兩人連連點頭。
「你們比我當年強多了。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才十六歲,比你還小。」他指著尹思笑道,「戰鼓一響,我嚇得掉頭就跑,連魂都飛了。」
唐雲和尹思看他神稽,作非常誇張,都笑了起來。
「老伯,鮮卑人會衝到山上嗎?」
「山下挖了壕,鮮卑人的騎兵沖不上來。」田重搖頭道,「我們不需要和敵人搏,只要讓這五百輛強弩、連弩車發揮威力就行。」
尹思抬頭了一眼麻麻排放在山坡上的戰車,激地說道:「這次定要讓鮮卑人有來無回。」
「老伯,這戰車你從哪裏弄來的?」唐雲好奇地問道,「這些弩車雖然威力驚人,但移非常不方便,基本上都是守城用的。」
「這都是京兆尹蓋大人送來的武。」田重苦笑道,「長安武庫里就剩下這些笨重的東西了,不要也得要。」
他手拍拍尹思的肩膀,誇獎道:「這次多虧仲志了。這些弩車年久失修,大部分都不能用,兵曹營的工匠們也沒有修理過,一個個束手無策。幸好仲志懂得這玩意,否則,我要把它們當柴火燒了。」
尹思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笑。
「仲志最擅長的就是土木之學,修理這玩意,對他來說就是件輕而易舉的事,無需誇獎。」唐雲笑道,「過去他在老師家裏,還做過拋石用的戰車呢。」
「你說什麼?」田重非常興趣地問道,「拋石頭的戰車,威力大嗎?」
尹思臉更紅了,他瞪了唐雲一眼,小聲說道:「我做著玩的,沒有試過它有多大的威力。」
「仗打完了,馬上做一個給我看看。」田重一本正經地說道,「兵曹營的工匠要是不夠,我再到關中給你招募一批。你放心,錢不問題,我們多的是。」
「哈哈,有老伯的支持,這下你想做什麼都行,也不用擔心挨老師的罵了。」唐雲摟著尹思的肩膀說道,「不過,你可要把我伺候好,否則我不撥錢給你用。」
「你小子,要是敢假公濟私,我打斷你的。」田重手打了唐雲一下,大聲笑道,「仲志啊,文龍要是為難你,你來告訴我,我來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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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鐵騎猶如決堤的洪水,一路洶湧澎湃而來,其巨大的轟鳴聲驚天地,震撼山野。
聲勢浩大的洪流以雷霆萬鈞之勢,奔騰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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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連打馬衝出陣列,立於涇水河堤之上。
漢軍突然出現在青石岸,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豹子不在薄落谷伏擊,卻在這裏設陣,難道他想憑藉這裏的狹窄地形再次阻擊自己前進的腳步?大軍衝擊之勢已,任漢軍如何抵擋,都已經擋不住鮮卑大軍的南下。豹子到底想幹什麼?
和連著綿延起伏的青石山,聽著涇水河湍急的水流聲,眉頭深皺。
「大王,豹子讓步兵在這裏阻擊我們,無非是想爭取時間,讓漢軍主力儘快撤回長安。」暮蓋廷急匆匆地飛馬趕來,神急切地說道,「大王,豹子的主力離這裏一定不遠,我們攻佔青石岸之後,要加快追擊速度,以便迅速拿下臨涇城。」
和連遲疑了一下,沒有做聲。
「大王,這裏絕對不適合伏擊。」暮蓋廷一眼看穿了和連的心思,大聲說道,「你看,這右側是涇水河,左側是大山,地形狹窄,豹子的幾萬騎兵本找不到埋伏地點。他要想攻擊我們,只有一個方向。」暮蓋廷手指大軍來路,輕鬆地笑道,「那就是我們的背後。」
和連順著暮蓋廷的手勢,了一眼遠巍峨的六盤山,心裏再無疑慮。他揮手對後的傳令兵說道:「立即命令律日推演,急速趕到青石岸支援。」
「吹號,發攻擊!」
一直衝在最前面的臥沙泉部一萬鐵騎聽到攻擊號令之後,隨即加快了戰馬的速度,大軍風馳電掣,猶如一道呼嘯的颶風,朝著青石岸席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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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鼓擂響,激昂的鼓聲直衝雲霄。鮮卑人的牛角號聲也不甘示弱,一浪高過一浪。兩種聲音錯糾纏,此起彼伏,就象兩位酣胡鏖戰的勇士正在雲端激烈地廝殺。
大黑瞪大了一雙恐懼的雙眼,著鋪天蓋地一般殺來的鮮卑騎兵,渾上下不自覺地戰慄起來。
隨著腳下大地的抖,他的心也在劇烈跳著,腔那顆驚惶失措的心臟不堪重負,好象隨時都要轟然炸裂。強烈的窒息讓他頭暈眼花,他張大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戰場上炙熱的空氣,他甚至聞到了空氣中的濃烈腥。
巨大的轟鳴聲衝擊著他的雙耳,撞擊著他的心靈,他的聽覺在漸漸失去,他的意志也在一點一點地消逝,他覺虛空中突然落下了千斤巨石把自己地押在了地下,他無發承這種重量,他到了深骨髓的痛苦,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他想放棄掙扎閉上眼睛就這麼永遠死去。
他模模糊糊地閉上眼睛,卻看到了妻子的笑臉,他要回家,他要活下來,他要把懷裏的錢給妻子,他還沒有教孩子們怎麼耕田種地。大黑用盡全的力氣大吼一聲,驀然睜開了眼睛。
「來呀,快來呀,快上來啊……」
他聲嘶力竭地著,喊著,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他要活下來,他要回家。
鮮卑騎兵越來越近,但他還是覺得敵人跑得太慢了,距離自己太遠了,他無法忍這種漫長的等待,他無法忍這種痛苦的煎熬,他覺全就象一堆被點燃的篝火在熊熊燃燒,烈焰激發了他最原始的力量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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