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瑋的話給了李弘很大的刺激和震撼。說來說去,流民問題是朝廷自己造的,流民的叛也是朝廷出來的,要想解決流民問題,的確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簡單。李瑋說的對,多錢都不能解決流民問題,更不要說平息連綿不斷的叛了。
「流民的命運很悲慘,這一點大家都知道,他們行草食,甚至人吃人,在生存都為奢的況下,他們只有信奉太平教,參加黃巾賊叛,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吃飽肚子,穿上服。太平教給了他們這個希,同時也給了他們生存下去的可能,所以他們義無反顧,前赴後繼,毫不畏懼軍的鎮和屠殺。」李瑋激地在大帳來回走著,不停地揮著雙手,大聲說道,「無論是陛下,三公九卿,還是皇甫嵩、盧植等當今大儒,他們明知問題的癥結,卻不思改良,反而舍本求末,以殺止,以至於天下大,流民之疾愈演愈烈,不可收拾。」
「當年太尉陳蕃眼看太平教徒遍佈州郡,可能為禍天下,曾上書陛下,建議各地州郡府衙大力整治流民,將他們遣送原籍,耕田種地,以打擊太平教勢力,然而就是這麼一個毫無作用的奏章,也被廷權貴們刻意扣下,束之高閣,直到數年之後黃巾叛了,才被翻出來放到陛下的案幾上。由此可見解決流民問題的阻力之大。」
李瑋看看神沮喪的李弘,突然慷概激昂地說道:「要解決流民問題,不是幾個有良知的公卿僚就可以做到的,也不是陛下點點頭頒發幾道聖旨就可以解決的,它牽涉到的是國家本,是大漢律,是賦稅和土地,所以,要解決這個問題,修修補補無濟於事,只有大破,才能重立……」
大帳的眾人駭然變。
李弘急忙站起來,揮手制止道:「仲淵,你又激了,不要說。」
李瑋瞪著李弘,忿然說道:「大人在戰場上一往無前,縱橫捭闔,為什麼在這件事上卻瞻前顧後,畏畏,難道這天下生靈的累累白骨都不能激起大人的滿腔熱?」
李弘看著李瑋那張憤怒的臉,到了他那流淌在里的叛逆和忠烈,他驀然想起了老邊,想起了韓遂,想起了張燕和楊。如果才華橫溢的李瑋為他們中的一員,自己是不是還有勝算呢?當年皇甫嵩為平定黃巾軍,曾經對陛下提了四個建議,其中一個就是解除黨錮,大赦黨人。皇甫嵩當心那些士子一旦與叛賊走到一起,叛者的力量將大大增加,會威脅到大漢社稷的安危。看著眼前的李瑋,李弘的心裏也湧起了和皇甫嵩一樣的擔憂,象李瑋這樣的士子都認為大漢已經病膏肓,無可救藥了,那大漢社稷還有希嗎?
李弘走到李瑋邊,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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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在大帳來回走了幾步,看看眾人,問道:「既然流民問題積痾已久,無法解決,那有沒有可以暫時緩和的辦法?有沒有解決太行山百萬流民的辦法?」
「大人,這事我們要好好想想,不能急。」左彥說道,「我們是去太原郡平叛,不是去賑濟流民,許多事我們即使想出了辦法,也不一定能做。」
「大人你是將軍,是率軍征伐的將軍,不是并州刺史,也不是太原郡太守,許多事,尤其解決流民的事,和大人本沒有關係。如果大人到了并州,大包大攬,一個人說了算,後果如何,大人也應該知道。」
「大人察民心,一心為國,我們深為敬佩。說句實話,我是從黃巾軍投降過來的,我更不願意打黃巾軍,但大人的做法除了我們,誰能理解?說輕點,你是恃功驕縱,目無法紀,說重點,你飛橫跋扈,圖謀不軌。」
李弘苦笑,嘆道:「俊義兄,謝謝你的忠告,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但我不能不為我們七萬人的將來考慮,我不想幾年後我們的命都白白丟在這種戰場上。戰打多了,兄弟們死的差不多了,我也該想想這戰該不該打,能不能打,為什麼打了?」
「大家跟著我,不是為了殺人,不是為了流流汗,而是為了功名利祿,為了將來能過上好日子。」李弘淡漠地一笑,「說得好聽一點,是為了大漢國,是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但這話從我裏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我們當真是為了大漢國在打仗嗎?我們當真是為了陛下在打仗嗎?」
眾人驚愣。
「子民,你怎麼……」鮮於輔終於忍不住說道,「你最近怎麼了,天天待在大帳里想什麼?」
李弘對他搖搖手,說道,「羽行兄,我腦子沒壞,我只不過想說幾句實話而已。我已經做了很長時間的上,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象兄弟們一樣和你們坐在一起隨意閑聊了,大家都跟著我殺來殺去,彼此信任,沒有什麼不能說。有些話,我悶在肚子裏很久了,我想說說。」
李弘抬頭看看帳頂,嘆了一口氣,「我從鮮卑國回來到現在,一直在戰場上奔波,從來沒有時間停下來好好想想。」他指著地上的地圖說道,「這次我坐在這張并州地圖上,心是靜下來了,卻無法集中力考慮打仗的事。我胡思想了許久,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為什麼在打仗?」
「我為什麼在打仗?」
「我想尋找自己失去的記憶嗎?我想尋找自己的親人嗎?我想保護兄弟們的命嗎?我想陞發財嗎?我想護衛大漢國的江山社稷嗎?我到底為什麼在打仗?」
李弘面對著部下們疑的目關,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道:「你們說,我了解大漢國嗎?我知道大漢國多東西?我真的是大漢國子民嗎?」
大帳一片死寂。
「之行,對我的很大。」李弘把披散在前的長發輕輕地捋到肩后,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們說,陛下是為了大漢的江山社稷嗎?朝中的大臣們是為了大漢的江山社稷嗎?如果他們是為了大漢的江山社稷,那為什麼他們生活奢侈,而流民卻在人吃人?」
「我們打仗,到底是為了讓陛下和王侯權貴們繼續樂還是為了讓流民們繼續人吃人?」
「我們到底在為誰打仗?我們為什麼打仗?」
李弘看看大家,苦笑道:「我最近很茫然,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應該不幹什麼,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做是對的,怎麼做是錯的。我想做的事好象都是錯的,而我不想做的事卻是對的。」
「我很茫然,無所適從。」
大帳靜悄悄的,只有李弘的影在燭的映下輕輕搖。
過了很長時間,鮮於輔小聲說道:「大人,你早點休息吧,我們回去了。」
左彥站起來,躬說道:「大人的想法很獨特,我們回去也要好好想想。另外,這段時間,我和仲淵、長風、斂之幾人專門就太行山流民的事仔細商量商量,到太原后,一定給大人一個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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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快騎象旋風一般卷進了大營,急驟的馬蹄聲猶如*,驚心魄。
轉眼之間,從大帳的里衝出了十幾個傳令兵,大家飛馬而去,如雷般的馬蹄聲霎時震碎了黑夜的寧靜。
時間不長,各營統領帶著侍從如飛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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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嵐的聲音尚未停下,大帳立即象炸了鍋一般了起來。
幽州發叛的消息終於傳到了李弘軍中,幽州將領一個個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趕回家鄉。
「盧龍塞怎麼樣?大人,盧龍塞可曾失陷?」鬍子神激,大聲著,他指著筱嵐手上的文書問道,「那上面可說到盧龍塞?」
鬍子、燕無畏和一幫馬賊兄弟的家眷都在盧龍塞,所以他們非常焦急,當心家人的安全。
李弘著案幾上的幽州地圖,神凝重,一言不發。
筱嵐驚慌地搖搖頭,「沒有,衛大人,這上面沒有說到盧龍塞。」
「漁城呢?可說到漁城?」鮮於銀的父母兄弟都在漁城,他急得臉都漲紅了。
「伯俊,不要急,尚書臺的詳細文書還沒有到,這只是急報。」鮮於輔拉著鮮於銀安道,其實,他心裏火燒火燎的,比誰都急,他的父母兄弟,妻兒老小都在漁城,如果漁城被叛軍攻佔,家人的命運可想而知。
田重呆坐在李弘邊,裏不停地嘟囔著,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玉石和鄭信等人圍在一起,焦躁不安。恆祭、纓彤等一幫外族將領倒沒有那麼著急,叛主要集中在幽州東部和中部郡縣,目前還沒有波及到北部的上谷等郡。
「大人,立即上書朝廷,我們回幽州平叛,回幽州。」閻急切地說道,「烏丸人反了,鮮卑人可能會趁虛而,這次幽州危險了,真的危險了。」
「諸位大人不要急,這上面說了,右北平太守劉政大人和漁郡太守何宜大人正在鮑丘水阻擊叛軍,護烏丸校尉綦稠大人和涿郡太守王濡大人的援軍正在趕往薊城。」李瑋儘力安道:「薊城現在有刺史楊淳大人和騎都尉公孫瓚在率部堅守,幽州暫時不會有太大問題。」
「你小子懂個屁。」鮮於銀的火脾氣一上來,文質彬彬的樣子頓時然無存,他指著李瑋罵道,「你是江東人,哪裏知道北疆人的厲害,北疆人拿起刀槍就是兵,不要練的都比中原人厲害十倍。十萬叛賊打薊城,誰能守得住?」
「你人就在懷裏,你當然不急,可我們的家小都在北疆,我們怎能不急?」鬍子大聲道,「大人,我要回幽州。」
筱嵐臉一紅,悄悄躲到了李瑋後。李瑋本來還想回罵兩句,但看到鬍子等人神激憤的樣子,只好皺皺眉頭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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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雖然在全神貫注地看著地圖,但眼前都是小雨那雙哀怨的眼睛,這讓他心神不定,無法自持。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隨田疇跑到徐無山了?
李弘低下頭,嘆了口氣。
張純,他怎麼也沒想到張純會造反。除了聖水河邊張純的那番激烈說辭,李弘實在無法把一個學識淵博,溫文爾雅,憂國憂民的老人和叛逆者聯繫在一起。想起自己在盧奴城的時候和張純的往,想起自己給關押在囚車中的張純送行,李弘覺就象做夢一樣。張純竟然了造反者。
他抬頭看了一眼鮮於輔。當時,鮮於輔說張純為人狠,心計深沉,勸自己和他接一點,自己還不滿。現在看來,鮮於輔的眼要比自己高明多了。
「羽行,這個張舉就是你們漁城的那個大儒?」李弘問道。
鮮於輔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我鮮於家族的子弟都有因為他的大逆不道而蒙,這個瘋子,竟然敢自稱天子。」
「蒙?為什麼?」
「我鮮於家族的子弟都拜他為師,跟他在小南山書堂讀書。」鮮於輔嘆道,「你想想,以後我們鮮於家族的人還怎麼在北疆出仕為,還怎麼抬頭做人?」
李弘沒有做聲。老師犯了罪,門下弟子自然難有出頭之日了,也難怪鮮於輔如此憤怒。
良坐在一邊,神落寞。張純在良落魄的時候,不但收留了他,還委他以重任,所以良一直把張純當作自己的恩人和故主,只是沒有想到……
「子善,你看張純自稱丞相、彌天將軍、安定王。」李弘苦笑道,「當日黃巾首領苦酋曾說到什麼安定帥,看樣子,這安定帥就是張純了,要不然,他怎麼自稱安定王呢?他難道過去就是黃巾軍首領?」
良就象沒有聽到一樣,還在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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