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歲的劉茂在兗州昌邑城登基稱帝,年號永平。
天子下旨,拜祖父劉寵為太傅,曹為丞相,袁紹為太尉兼領大將軍,劉表為史大夫兼領衛將軍,袁為驃騎將軍,田楷為左車騎將軍,劉備為右車騎將軍。
又拜豫州刺史袁微為輔國將軍、河北太守張揚為鎮軍將軍、扶風郡太守馬騰為鎮西將軍。
九卿以下吏,等朝中幾位重臣齊聚昌邑城之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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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曹打算讓田楷和劉備分別出任太尉和史大夫,和自己並列三公,但田楷和劉備有自知之明,婉言謝絕了。曹這是客氣,憑自己兩人的出和實力,本無法和威震天下的袁氏相提並論。曹很不以為然。如果不是我們重建皇統,這天下就是袁家的了,兩位居功至偉,為什麼要推辭?
田楷說,如今皇統和朝廷剛剛建立,我們又要立即聯軍進攻河北,這時候最重要的是上下齊心,沒有必要因為這件小事激化矛盾,和袁氏兄弟形對立,一旦弄巧拙,那就違背我們重建皇統的本意了。另外,朝中重臣各領州郡,平時都不在京城,只有太傅大人和你這位丞相全權主掌國事,所以我們是不是三公無所謂。
曹笑著連連點頭,但眼神里卻有幾分尷尬。
田楷這話雖然說得很含蓄,但直接命中了曹的要害。這次重建皇統,說起來是三家聯盟一起做的,但田楷和劉備僅是參與者,主要事都是曹乾的。曹的目的是中原稱霸,但他實力不夠,河北的李弘又可能隨時打過來,所以他先是建盟,后是重建皇統,力圖在短時間膨脹自己的實力。
現在三家聯盟有了,皇統也重建了,曹下一個目的就是控制天子和朝廷。曹控制朝廷的辦法簡單有效。他先是奏請天子拜封各方大吏,然後又以戰為由,奏請天子讓這些為朝廷公卿大臣的各方大吏督領各自州郡。各方大吏的利益沒有到任何損失,沒有覺到新朝廷對他們權勢的威脅,他們當然也沒有必要為了皇統和朝廷的事為難曹,而曹用這種辦法不但維持了各地大吏擁兵割據的局面,還功控制了朝廷。雖然這個天子和朝廷目前看上去不過就是個門面,但一旦控制它的曹實力大增,形勢可就不一樣了。曹有實力為後盾,可以挾天子和朝廷號令天下,如此一來,則曹霸業可。
曹的這個心思自然瞞不過田楷和劉備,兩人因此暗暗擔憂,覺將來的形勢對自己非常不利,但現在面對河北的威脅,他們迫切需要三家聯盟,需要皇統和朝廷,至於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劉備覺到曹的不快,急忙說了一大堆理由。他說話比田楷要謙虛得多,而且頭頭是道,言辭中明確表示自己和田楷絕不會背盟。曹願意聽到這樣的話,心中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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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袁紹到達昌邑。
曹、田楷、劉備出城相迎。袁紹和曹把手言歡,彼此都很興。
在袁紹面前,曹的腰桿不直。當年袁紹主盟天下討伐董卓的時候,曹不過是個朝廷通緝的要犯,如果不是袁紹以「承製」之命封他一個武將軍,後來又連續封他職,給他以強有力的支持,曹現在還不知道在那個角落裡瞎混呢。自從閹倒臺後,曹家的權勢幾乎被一掃而空,正是袁紹的幫助給了他重現雄起的機會,說起來,曹要謝袁紹。
田楷和劉備如果不是機緣巧合,本不可能和袁紹這樣的人同殿為臣,兩人都是帶著一種謙卑的心站在袁紹後,說話畢恭畢敬。田楷是袁紹的親家,袁紹對他還給個笑臉,但對劉備,袁紹的眼神里就有三分不屑七分鄙夷了。
袁紹一直保持著矜持而倨傲的神態,說話慢條斯理,一副理不理、盛氣凌人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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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一邊陪著袁紹進城,一邊向他解釋重建皇統的事。
叛逆李弘篡奪社稷,漢祚眼看將絕,自己為此憂心如焚,倉促決定把劉寵祖孫接到昌邑以重建皇統和朝廷,維持大漢國祚。因為時間急促,事繁多,沒來得及和你商量,請本初兄多多諒解。
袁紹淡淡一笑,手拍拍服上的灰塵,沒有答理。
曹知道袁紹對自己十分有意見,這次能到昌邑來,已經給足了面子,雖然袁紹的態度讓自己十分不快活,但現在自己需要的不是袁紹的尊重,而是袁紹的武力。自己急切需要出擊河北,以重創李弘,給自己擴大實力贏取足夠的時間。
曹捋須大笑,不以為意,繼續向袁紹解釋新朝廷的制和其它各類制度的修改,並向袁紹表示,自己無意主掌國事,之所以出任丞相一職,是因為現在很多事需要自己先拿個主意,所以才勉為其難地接了天子的任命。丞相一職非本初兄莫屬,如今本初兄到了,我自當讓賢。
袁紹揮揮手,本不屑一顧。
曹有點心慌意了。袁紹這是什麼意思?他到底要幹什麼?
「陛下和朝廷打算恢復五等爵位制以嘉賞和鼓勵功臣。」曹看看袁紹,拱手問道,「不知本初兄對此有何看法?」
袁紹注意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臉笑意,眼睛里儘是嘲諷之。恢復五等爵位制,不過是自己拿來對付河北的計策,如今卻被曹撿起來對付自己,想想真是好笑。你想稱霸就稱霸,還用得著這麼遮遮掩掩?
「封爵?王爵還是公爵?」袁紹實在忍不住,調侃了曹一句,「封邑有多大?一個州嗎?」
曹嘿嘿笑道,「本初兄說笑了。封土地建諸侯,只會禍社稷,過去的歷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因此,陛下所說的五等爵位制,只是加爵位、加食邑而已。」
袁紹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本初兄,如果要封土地建諸侯,我一個人呈奏肯定沒用。」曹看看袁紹,笑著說道,「我看,這件事最好我們一起呈奏陛下。」
袁紹劍眉微皺,著曹那張焦黑的面孔,瞇一條細的眼睛,恨不得一拳砸過去。卑鄙無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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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覲見天子。
天子年,許多話都由站在天子邊的祖父劉寵小聲教授。
陳國王劉寵和袁閥關係切,和袁紹的關係也非常不錯。早在袁紹主盟討伐董卓的時候,劉寵曾出私兵相助,被袁紹以「承製」之命封了個輔漢將軍。但後來況變化太快,先是陳國相許瑒(chang)和袁鬧反,後來黃巾軍又趁機打進豫州,他無奈之下,只好在陳國的夏據城自保。經他收留的流民一度達到了二十多萬人,把他吃了個山窮水盡。袁被曹打敗后,一路南逃,數次向他借糧。劉寵自己都飽一餐一餐,哪來的糧食借給袁?但袁認為劉寵見死不救,對他極其怨憤。
袁紹佔據關東后,對劉寵很照顧,不但幫他解決了幾十萬滯留在夏的流民,還出錢幫他修繕了宮殿,給了他很多錢糧,所以今日劉寵見到袁紹也很尷尬。雖然州郡盛傳「袁氏代漢」,但袁紹並沒有付諸行,而且這次天子詔書送到后,袁紹馬上就來了,並沒有毫叛逆之意。
在劉寵的心裡,曹是閹人之後,殘暴腥,野心,和出生高門、溫文爾雅的袁紹相比,差距甚大,他怎麼看曹也不象是中興之臣,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曹說一不二,本沒有自己說話的地方。劉寵有些後悔自己當初聽從了荀彧的勸說,冒冒失失跑到兗州了。
袁紹奏請天子移駕。長安已被一把火燒了,如今能做國都的地方只有。陛下不到,反而定都於昌邑這個小城,不是明確告訴天下人,陛下不相信我袁紹,認為我袁紹有篡逆之意嗎?
太傅劉寵同意袁紹的奏請。
曹從容勸阻。各地大軍正奉旨陸續趕到昌邑集結,準備攻打河北。陛下留在昌邑,一來可以穩定軍心,二來也有駕親征之意。朝廷此時突然提出移都,對即將開始的討逆大戰有不可估量的影響。另外,是否建都於,何時建都於,都是國之大事,需要大臣們坐在一起仔細商量,不能朝令夕改,讓人無所適從。
袁紹一笑置之,不再勸奏,轉而呈遞攻伐河北的戰策。攻打河北,關係大漢生死存亡,今年一戰,務必要擊敗李弘,確保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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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史大夫衛將軍劉表、輔國將軍豫州刺史袁微、鎮軍將軍河太守張揚、鎮西將軍扶風郡太守馬騰、驃騎將軍袁陸續趕到昌邑。各郡大軍或已集結完畢,或者正在趕往州郡邊界之,等待朝廷聖旨,準備隨時北上兗州。
袁匆匆而來,完全出乎朝中大臣們的預料,尤其是曹,他聽到消息后,第一個念頭就是袁氏兄弟在關鍵時刻再次握手言和了,袁閥把矛頭對準了自己,三家聯盟的形勢岌岌可危。袁微、張揚、馬騰都是袁紹的勢力,袁的到來,更讓袁閥的勢力極度膨脹,現在能不能扳回劣勢,全看劉表的態度了。
曹一邊讓荀彧、玠去探訪劉表,一邊和田楷、劉備出城迎接袁。
袁看到曹,和他熱烈擁抱,「你小子發了,做丞相了,哈哈……這次,你不會再和袁本初狼狽為,一明一暗把我趕回揚州了吧?」
曹大笑,「你小子還敢到兗州來?不怕我把你殺了?」
「哈哈……」袁笑道,「孟德,這次我到了兗州,我決定不走了。」
「不走好,不走好。」曹用力拍拍袁的後背,「你我兄弟一起,定能……」
「定能趕走袁本初。」袁大一聲,突然打斷了曹的話。周圍大臣們駭然心驚,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曹嘿嘿怪笑,眼裡冒出幾殺氣。這個袁公路,純粹是來搗的,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次麻煩了。
「公路,你是不是對我不滿?嫌驃騎將軍的職太小了?」曹湊到他耳邊,小聲問道。
「怎麼?」袁高興地問道,「你覺得丞相做得不舒服?那你讓給我,我來當丞相,我們兩個換個位置。」
曹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好。袁拍拍曹的肚子,戲弄道:「孟德,開個玩笑,不要介意,哈哈……」
袁不再理他,急走兩步,手拉住了劉備,「玄德老弟,苦著個臉幹什麼?看到我不高興?」
「哪裡,哪裡……」劉備急忙說道,「我早就想和袁大人見見面,但……」
「你這話就是騙我了。」袁指指曹,笑嘻嘻地說道,「他殺了你徐州幾十萬人,幾乎把徐州佔為己有,但你毫不介意,早早和他稱兄道弟,相反,我才殺了你徐州幾條人命,你卻一直重兵駐守於邊界,要和我生死相搏,你這也想和我見面?其實,我真的想和你見見面,你我聯手,可以把這個黑皮小矮子打得遍地找牙。」
曹臉難看至極,笑容堆在臉上,幾乎要掉下來。站在周圍的曹手下一個個怒目而視,恨不得把袁撕碎片。
劉備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任由袁抓著自己的手,忍著他四濺的唾沫星子。
「竟敢侮辱我家大人,我……」一聲虎吼突然響起,半途卻嘎然而止。
袁放下劉備的手,扭頭去。一個魁梧大漢站在曹後,睚眥裂,卻被夏侯惇死死捂住了。
「這是你家的……」袁斜眼著曹,指著那大漢問道。
「這是虎賁校尉典韋。」許攸擔心袁說出更難聽的話,急忙介紹道。
「這就是丞相的規矩?」袁嘲笑道,「你講話的時候,你家的奴僕可以隨便話,你家的狗可以隨便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