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上，繁星點點，一弦月在雲層里悄然飄行，若若現。

大黑翻了個，睜開眼睛看看遠的火堆，緩緩爬了起來。他有點心神不安。黃昏的時候斥候從對岸帶來消息說，兗州軍今天停止了例行的訓練。也許敵人馬上就要開始攻擊了。

去年初，朝廷實施新兵制，自己毫不猶豫，帶著一家人了兵籍，來到了黃河北岸，再次開始了當兵的日子。自己和妻小的命都是北疆軍救下的，沒有大將軍和這支軍隊，自己一家早已化作了枯骨。做人要知恩圖報，自己要報答大將軍，要為北疆軍戰至死。

東武大營有一萬兵戶，每家都分到了田地。自己一家四口人，有田地一百五十畝，遠比在民屯的時候分到的土地多。如果年好，一年下來家裏的日子就很好過了。兵戶不用上繳賦稅，只要向大營繳納極的一部分費用即可。這部分費用主要是用來軍隊訓練和維護軍械。雖然兵戶隨時都有命之憂，但面對這樣優厚的待遇，飽困苦的百姓們還是趨之若騖。

然而，期盼的好日子還沒有來臨，中原的叛軍就開始大舉進攻了。

大黑站起來，了眼睛，迎著清新的河風長長地了個懶腰。黃河被黑暗掩蓋了，只能聽到河水輕拍岸堤的聲音。堤岸附近的草叢裏，說不上名字的昆蟲正在不停地鳴著。他轉頭看看背後，想起了已經撤離的妻兒。

撤離前，妻子特意帶著孩子趕到黃河岸邊來和自己告別。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自己能活到現在，能和妻兒團聚數年，都是拜大將軍所賜，自己應該幹什麼，一家人心裏都清楚。「如果我死了，你好好照顧你娘和你妹妹。」這時大黑唯一能待兒子的話。按照時間推算，他們已經渡過清河進安平國了。

「大叔，你又在想大嬸了？」

大黑低頭看看。說話的是躺在自己腳邊的一個年輕人，非常瘦，臉上還帶著一稚氣，細細的脖子好象隨時會折斷一樣。

「子，離天亮還早，你多睡一下。」大黑坐下來，憐地了他的頭。這個孩子只有十五歲，是他的鄰居。他們一家原來是青州人，逃難到冀州后參加了民屯。去年了兵籍到了東武后，他父親便因病死去了，十五歲的兒子隨即拿起了長矛。

「大叔，叛軍打我們，是因為他們沒有吃的嗎？」

大黑搖搖頭。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他知道叛軍不是為了糧食來打冀州。

「我們也遭災了，他們把我們的糧食搶去了，我們吃什麼？」子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過上好日子？」

大黑抬頭著漆黑的黃河，凝神傾聽著細細的波濤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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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率黃統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黃統原來是青州黃巾軍，後來被公孫瓚的幽州軍俘虜變了幽州軍，不久他又被北疆軍俘虜了北疆軍。現在他在東武安了家，娶了婆娘生了孩子，日子正過得滋潤的時候，叛軍來了。他很憤怒，天天正在河堤上破口大罵。

「大黑，睡不著了？」黃統踢了踢大黑，笑著調侃道，「想婆娘了？」

他和大黑很，和這一百個士卒都是一個屯裏的人。打仗的時候，他是這一隊人馬的隊率，不打仗的時候，他就帶著這一百兵戶在地里種莊稼。

「是啊，雖然老了，但想得更厲害了。」大黑笑道，「你也睡不著？」

「我不但想婆娘，想孩子，我還想那幾頭牛啊。」黃統拍著自己的口說道，「我睡不著，天天都睡不著……」接著他恨恨地罵了幾句，然後坐到大黑對面就說開了。牛要是伺侯不好死了，下半年的秋種就很麻煩了，我們屯裏可就指那幾頭牛耕地了。

大黑和他閑侃了幾句，心裏卻越來越不安，眼睛不時地向黑漆漆的河面。

「你怎麼了？看什麼？」

大黑沒有說話，神凝重地站起來側耳細聽，接著又用力嗅了嗅空氣。

「大黑，有什麼不對嗎？」黃統跟著也站了起來。大黑雖然從來不說自己曾在北疆軍戰了七年，曾經跟著大將軍征戰大漠，但大黑嫻而高超的武技，對各種戰陣的悉，卻讓黃統和隊里的其它士卒非常佩服。

「大黑，我們這裏距離渡口有十里，敵人即使要渡河，也不會選擇這個破地方。」黃統滿不在乎地說道。

「快，把火堆點大……」大黑一邊說著，一邊迅速沖向了附近的火堆，俯撿起木柴丟了進去。

火勢立即增大，雖然可以看得遠一點，但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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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大黑臉劇變，聲嘶力竭地起來，「快起來，敵人突襲，敵人突襲……」

聲霎時撕開黑夜，駭人心驚。

睡在堤岸上的士卒猛然驚醒，一個個茫然四顧。

大黑幾步衝到子面子，一把抓住他的領口，拖著他就跑，「躲到堤下去，躲到堤下去……」

幾十個士卒想都不想，連滾帶爬的衝下堤岸。

「咻咻咻……」刺耳的厲嘯聲由遠而近，驚心魄。

黃統跑在最後，他不停地回頭張著，終於在他滾下堤壩的一刻，看到滿天的長箭遮蔽了閃爍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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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鼓聲響徹了黑夜。

黃河北岸的堤壩上，一堆堆的火焰騰空而起，猶如一條咆哮的火龍，霎時間飛越十里，照亮了夜空。

黃河河面上，數不清的船隻皮筏滿載著全副武裝的士卒，乘風破浪，呼嘯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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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統一拳砸到地面上，縱聲狂吼：「抄傢伙，給我死戰……」

驚魂未定的士卒們死死地趴在堤下，恨不得把軀全部埋進土地，本沒聽到黃統的聲。幾個中箭的士卒抱著傷，痛苦著喊著，其凄厲的聲音讓人骨悚然。

子蜷一團，巨大的恐懼讓他無法忍，失聲痛哭起來。

幾個什長在堤下來回奔跑，不停地喝叱著。十幾個打算逃進黑夜的士卒被他們拖了回來。

長箭就象下雨一般狂不止，沒完沒了。

大黑舉著盾牌，悄悄地出腦袋向河面上看去。河面上麻麻地全部是敵人。大黑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是倒霉，怎麼兗州軍偏偏選中這個地方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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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走出大帳，看看遠照亮了半邊夜空的火，興地了一聲，「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要躲到秋天呢。」

「傳令，各部向城撤退。」

站在一旁的傳令兵轟然應諾，紛紛打馬狂奔而去。

「急告高覽大人，請他派出鐵騎，沿路接應。」

接著雷重翻上馬，回頭對列陣相候的親衛騎高聲喊道：「兄弟們，隨我到前面去，看看今天是誰第一個渡過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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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大步走上河堤。

前方數百步的地方，兗州的突擊軍隊正在和從四面八方趕來支援的冀州軍浴戰，激烈的廝殺聲震耳聾。

夏侯惇四下看看，揮手說道：「告訴曹仁、李典、于三位大人，加快渡河速度，迅速向東武推進。」

「大人，冀州軍阻擊猛烈，你還是暫時在這裏等一下吧。」他的一位下屬看到夏侯惇還要繼續向前，急忙阻止道。

「怕什麼，前面不過是冀州的屯田兵，不堪一擊。」夏侯惇走到火堆邊，一邊說著話，一邊下戰靴，把殘留在靴子裏的河水倒在了火堆上，「我們雖然一直沒有和北疆軍正面打過仗，但憑我們兗州的銳，絕對可以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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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飛起一腳踹飛敵人的，接著跟上一步，長矛厲嘯，狠狠地扎進了敵人的膛，「小子，跟著我，把盾牌舉起來，舉起來……」

子面蒼白，雙手舉著盾牌，地跟在大黑後面。他的長矛丟在河堤上，戰刀也在奔跑中丟掉了，這個盾牌還是大黑從敵人手中奪過來塞在他手上的。

幾個敵人看到大黑連殺十幾人，非常兇悍，不約而同地沖了上來。

「當……」一聲巨響，大黑圓盾揮起，迎面砸飛來敵，手中戰刀就在這短短瞬間穿了另外一個敵人的膛。

「滾……」大黑怒吼一聲，抬腳踹飛慘嗥的敵人，形後仰，戰刀帶著一抹跡，呼嘯著砍向了背後。

子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一顆頭顱在空中凄厲慘，手中盾牌不由自主地垂了下來。

長矛裂空而至。

大黑睚眥裂，踩著敵人的騰空飛起，「小子，舉起盾牌……」

子張大著，著淋淋的矛尖，一臉絕。

「去死吧。」大黑的戰刀進了敵人的後背，騰空的軀以驚人的力量把敵人撞飛了出去。

矛尖著子的脖子，帶著一溜珠飛上了半空。

子恐怖的大著，翻栽倒在地。

「走，走……」大黑一把拉起他，連聲大，「往後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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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候汪拾帶著人馬急速後撤。

雷重縱馬而來，高聲問道：「渡河的是誰？」

「是夏侯惇那個逆賊。」汪拾咬牙切齒，「我要反攻。」

「先撤下去。」雷重揮手說道，「到了東武城，我們再狠狠打他。人都撤出來了嗎？」

「沒有，班雲的一屯人馬被敵人纏住了，撤不出來。」汪拾大聲道，「我要去救他們。」

「撤。」雷重斷然說道。

「大人，那都是我們自己的兄弟。」汪拾悲憤至極，「你給我一百人，我把他們救出來。」

「你帶著人馬先撤，我去救他們。」雷重舉起長矛，回首狂呼，「兄弟們，殺，隨我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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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牌碎裂，大黑倒飛而起，重重摔倒在地。

兩支長矛帶著濃烈的腥直刺而下。

數步外的黃統驚呼一聲，手中長矛手擲出，「大黑……」

子霍然止步，「大叔……」子眼睛紅了，他突然奔跑起來，象一頭瘋狂的野，一路嚎著，以乾瘦的軀為武，狠狠地撞向了敵人。

「噗哧……」黃統擲出的長矛象利箭一般，穿了敵人。另外一支長矛在進大黑之前稍稍頓了一下，因為瘋狂的子赤手空拳地沖了過來。大黑就在這一瞬之間抓住了敵人的矛尖。

子和敵人撞到了一起，他象野一樣，一口咬住了敵人的鼻子。

大黑一躍而起，一手抓起子，一手把長矛進了敵人的膛，「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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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裏，戰場前方突然傳來急驟的馬蹄聲。

蹄聲集，忽走忽右，間或還有悠長的號角聲此起彼伏，好象有數路鐵騎正從不同方向殺來。

夏侯惇果斷下令，撤出戰鬥，固守堤岸，以集的箭陣阻擊北疆鐵騎。

班雲、黃統等人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帶著剩下的一百多人，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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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重一手拿著長矛，一手舉著火把，靜靜地駐馬立於黑暗之中。

「雷大人……」

班雲和黃統等人驚喜地迎了上去。雷重微微一笑，手中火把連續搖。

「雷大人，我們的鐵騎到了？」黃統興地問道。

「到了。」雷重笑道，「明天，我們在東武城下和叛賊決一死戰。」

時間不長，幾十個親衛騎士卒從不同的地方沖了出來。

「是你們？」班雲吃驚地說道，「我還以為鐵騎大軍殺來了。」

「哼……」雷重著火通明的遠，冷笑道，「對付夏侯惇這種貨，三十騎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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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

黃河河面上，帆桅如林。

北軍中壘校尉於毒站在城樓上，著河面上緩緩駛近的船隻，殺氣騰騰。

袁紹，你總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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