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瓚的死訊十天前就傳到了冀州，大將軍擔心影響大軍士氣，一直沒有告訴前方諸將。

公孫瓚對胡人有一種天生的刻骨仇恨，雖然朝廷和大將軍一再告誡他，請他在冀州大戰沒有結束前駐防於盧龍塞、如一線，把叛軍擋在遼西境即可，但嫉惡如仇的公孫瓚本聽不進去。他先是出兵盧龍塞攻殺右北平烏丸部落，把汗魯王烏延趕到了大燕山以北，然後又出兵柳城攻殺遼西烏丸部落，和蹋頓、蘇仆延連番戰。

自從白瑯王丘力居死後，蹋頓就總領右北平、遼西、遼東三個烏丸大部落，和幽州諸府的關係一直不錯。有關遼東叛的事，他曾多次派人向公孫瓚、王澤、余鵬解釋，說遼東形勢很複雜，鮮卑人、烏丸人、扶餘人、高句驪人、挹婁人和遼東的漢人互相征伐，這其中到底是誰挑起的戰事、是誰想趁機佔據邊郡，目前尚不清楚，他希得到漢人的信任，願意幫助漢人平定遼東叛。

公孫瓚認為蹋頓胡說八道。蹋頓在遼西、遼東勢力強悍，遼東的況他不清楚那還有誰清楚？如果烏丸人堅決站在漢人一邊，憑藉遼東、玄菟、樂浪三郡的邊軍和烏丸人的鐵騎，鮮卑大王柯比熊和扶余王尉仇臺本無法興風作浪，至於高句驪人、挹婁人更是不堪一擊。遼東叛的罪魁禍首就是烏丸人，就是蹋頓，殺這些烏丸人，遼東的叛就平息了。

王澤和余鵬多番勸阻，但公孫瓚固執己見，拒不接。他是征北將軍，幽州兵事他說了算，王澤和余鵬無可奈何。

公孫瓚在邊疆打了幾十年的仗，糧草不足對他來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沒有糧草他一樣可以奔襲千里擊殺敵寇。公孫瓚帶著三千鐵騎一路燒殺擄掠，所到之犬不留。

烏丸人被激怒了，多年來的仇恨被重新點燃。蹋頓於是和柯比熊聯手，把公孫瓚到了白狼山。

公孫瓚和他的三千鐵騎全軍覆沒。

三天後，烏丸人把公孫瓚的人頭送到了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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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瓚的陣亡，遼東局勢的惡化，把冀州大捷的喜悅沖得一乾二淨。

「遼東叛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遼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麴義把余鵬的書信遞給邊的張燕，抬頭向大將軍李弘，「伯翰（余鵬）為什麼至今還沒弄清楚？他在幽州幹什麼？」

「伯翰陸陸續續也得到了一些消息。」李弘猶豫了一下，慢慢說道，「最近，遼東也有不人乘船逃到了右北平和漁散播了一些傳言，但因為這些消息都未經證實，所以伯翰不敢隨意上奏。」

「大將軍，能說說嗎？」閻放下捂住臉的雙手，悲聲問道，「都是些什麼消息？」

李弘指指司馬懿，示意他詳細解說一下。

「據各種各樣的傳聞，我們發現遼東太守公孫度有點問題。」司馬懿謹慎地說道，「當然，這僅僅是我們的估猜。」

公孫度在最早的一封奏報中說，鮮卑人、烏丸人、扶餘人聯手攻擊玄菟、遼東和樂浪三郡，由於玄菟郡和樂浪郡措手不及，兩郡太守均遭殺害，於是他的軍隊兵分兩路，一路北上殺到玄菟郡，一路南下攻擊樂浪郡，但問題是，他有這樣的實力嗎？如果他有這樣的實力同時在三個戰場開戰，邊郡諸胡還敢貿然侵？據我們所知，這幾年公孫度把遼東治理得很不錯，不過從沒有聽說他曾擅自擴充軍隊。既然他沒有這麼多軍隊，那他用於抗胡的軍隊從何而來？

公孫度在第二封奏報中說，他正在和胡族鐵騎激戰，然後就再也沒有消息，而也就在這段時間，從遼東逃出的人卻說公孫度和胡人聯手叛，大肆捕殺和他作對的遼東豪族。

從以上兩種況來分析，我們可以肯定公孫度沒有足夠對抗胡人的軍隊，但他卻能在短短時間佔據三四個邊郡，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公孫度和胡人聯手叛了。

假如公孫度真的叛了，蹋頓肯定有份參予，即使沒有參予，他也肯定得到了公孫度的好，否則公孫度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發叛，而蹋頓也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欺瞞我們。至於公孫大人對烏丸人的殺戮，起因恰恰就是因為烏丸人擋住了公孫大人進兵遼東之路。如果烏丸人真的願意幫助我們，願意出兵和公孫大人一起殺進遼東，公孫大人在這種危急時刻絕不會不顧大局，肆意殺戮烏丸人，激怒烏丸人。

公孫度叛了，烏丸人明裡暗裡幫助他，那麼公孫度和蹋頓的倚仗是什麼？他們難道不怕大將軍和我們的鐵騎大軍？我們估計這和鮮卑大王柯比熊有關。

冀州大戰後，河北短期無力再起兵戈，但面對遼東這種狀況，又不能棄之不顧，尤其是在公孫大人戰死後，這仗不打也得打了，不過，我們征伐遼東的軍隊數量不會太多，雖然出兵了，但因為我們的對手不僅僅有叛軍，有鮮卑人、烏丸人，還有扶餘人、高句驪人和挹婁人，所以我們未必能平叛。

當我們把能用的有限的兵力和財賦投到遼東戰場后，柯比熊的鮮卑鐵騎隨即就能進大漠。

大漢今日的危局天下皆知，河北面臨的困境誰都知道，此時的的確確是鮮卑人重新奪回大漠的最佳時機。如果大漠上的鮮卑諸部紛紛響應柯比熊，我們馬上就會失去大漠。

此刻河北元氣大損，有限兵力又陷在遼東戰場，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柯比熊奪走大漠。大漠一旦失去，柯比熊就可以從北面威脅河北，那麼，我們只有撤出遼東，把遼東拱手讓給公孫度和烏丸人，而這正是公孫度和蹋頓膽敢聯手鮮卑人發叛的倚仗。

遼東不過是個餌，是柯比熊妄圖奪回大漠的餌。

這個餌包括公孫度的叛，包括烏丸人、扶餘人、高句驪人和挹婁人在遼東的生存，但這個餌最初對我們的吸引力並不大，但公孫瓚大人戰死後，這個餌對我們而言，就是一個不得不去吞噬的餌，一個明知會上鉤還要去吞噬的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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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寂靜無聲。

「司馬大人，你說的這一切，到底是你的猜測，還是柯比熊……」麴義眉頭鎖，將信將疑地問道。在他看來，柯比熊那個小子不可能這份才智。

「我也希這是猜測。」司馬懿苦笑道，「但諸位大人可以想想，當年落日原大戰，慕容風在臨死之前，既沒有把中部鮮卑給彌加，也沒有把中部鮮卑給熊霸，而是給了年輕的柯比熊，由此可見慕容風對柯比熊的信任和賞識。今年，彌加不但把東部鮮卑給了柯比熊，還尊奉他為鮮卑大王，幫助他重建了鮮卑王庭，這已經足夠說明柯比熊的本事了。我可以肯定，柯比熊志在大漠，而不是小小的遼東。」

「砰……」閻怒視李弘，一拳砸到案幾上，「當年就應該把他殺了。」

李弘面一僵，神非常複雜。

趙雲輕輕拉了閻一下，低聲勸道：「子玉兄，當年的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當時兩敗俱傷，怎麼殺他？你這麼說，不是讓大將軍難堪嗎？」

柯比熊和大將軍、和風雪夫人的關係北疆諸將都知道，閻這話說得實在不是時候，但公孫瓚的死，極大地刺激了閻，剛才司馬懿那麼一分析，好象柯比熊設下的這個餌之計的關鍵就是殺死公孫瓚，這更讓閻怒不可遏，恨不得現在就躍馬揚鞭殺回幽州。

「我要去幽州。」閻拱手對李弘說道，「請大將軍即刻下令。」

李弘苦一笑，「你不要急。此刻就算你趕到幽州，在大雪來臨之前，你也無法殺到遼東。此次軍議主要是商定應對之策，商議完了，你如果堅持要去幽州，我可以替你奏報朝廷。」

閻知道李弘說得在理，無奈悲苦長嘆，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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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大人，柯比熊志在大漠，蹋頓、尉仇臺大概是為了生存，但公孫度能從中得到什麼好？」麴義想了一下，又問道，「公孫度叛的目的是什麼？」

「我不了解他，所以我無從揣測。」司馬懿抱歉地笑笑，「當年公孫度曾是徐榮大人的長史，和徐榮大人是同鄉。公孫度能出任遼東太守，還是徐榮大人出的力。據說當時徐榮大人向董卓討要了一份聖旨，公孫度拿著這份聖旨就上任了。」

司馬懿此話一，大帳的諸將頓時神張，就連悲憤不已的閻都吃驚地抬頭看著大將軍。這事怎麼扯到了徐榮頭上？如果將來有事實證明公孫度的確背叛了朝廷，那徐榮肯定要到牽連。

「公孫度的事目前僅僅是猜測。」田疇急忙解釋道，「也許現在公孫度大人正在和胡人激戰，所以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討論了。當務之急不是遼東平叛，而是穩定大漠，要防止柯比熊聯手大漠上的鮮卑諸部發叛變。」

「你等等……」麴義猛地站了起來。司馬懿這時突然說出公孫度曾是徐榮長史的話，肯定有某種暗示。麴義和徐榮多年的，他豈能不問問清楚。「大將軍，朝廷是不是認定公孫度已經叛，把矛頭對準了子烈（徐榮）？」

李弘長嘆不語。賈詡、田疇、傅乾等人面顯憂。

呂布大驚，跟著站起來著李弘說道：「大將軍，此事是真是假？」

李弘痛苦地閉上眼睛，連連搖頭，「我現在恨不得一分為四啊……晉、冀州、大漠、遼東……好了，好了，冀州的事解決完了，我馬上回晉。」

「大將軍……」麴義非常激，還要說話，但李弘打斷了他，「朝廷的事，牽扯太多，你不知道也罷。子烈不會有事的。」

「大將軍……」呂布惶恐不安地喊了一聲。

「只要我還是大將軍，就沒有人可以子烈。」李弘用力一揮手，「這事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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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義憤怒地一甩手，一屁坐了下去。呂布眼裡出一殺氣，悄悄冷哼了一聲，緩緩坐到了麴義邊。

田疇繼續自己的話題。他把北疆和大漠的形勢仔細分析了一下，然後說道：「從目前形勢來看，柯比熊走這一步棋，顯然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周策劃。」

「諸位大人想想去年，步度更先是主挑起戰火，殺了騫曼，然後柯比熊出面，在胡族諸部來回斡旋，左右逢源，既展示了他的實力，又拉攏了鮮卑諸部，而步度更之所以一直堅持到秋天，背後更是有他的暗中支持。今年，因為騫曼已經死了，步度更也被趕到了大漠極北，彈汗山王庭的後代已經沒有了，所以柯比熊在彌加和熊霸的支持下，順利地得到了中部和東部鮮卑所有部落的支持，毫無爭議地坐上了鮮卑大王的位子。以他現在的實力，如果得到拓跋、舞葉等鮮卑大部落的支持，重新佔據大漠也是有可能的。」

田疇環視帳諸將，「現在我們回過頭去看看，不難發現，這都是柯比熊心積慮，早就設計好的。如果今年沒有冀州大戰，估計過幾年當我們南下平叛時，他還是要做同樣的事。稱雄大漠肯定是他畢生的夢想。」

田疇轉頭看砍陷沉思中的李弘，稍稍提高了聲音，「我們都輕視了這位鮮卑人的年輕首領，他或許將為大漠上第二個慕容風。」

良嗤之以鼻，「子泰，你多長時間沒殺人了？你有點好不好？」

「子善……」李弘厲聲吼了一嗓子，「站到我背後去。如果你嗜殺的脾氣不改，給我做一輩子督賊曹，不要上戰場了。」

良看到李弘一臉殺氣，心裡有點發慌，急忙跑到李弘後面站著，但還是一臉的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