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和穀雨雙雙撲進李弘寬敞的懷裡，喜極而泣。夫妻三人溫存了一番，說了幾句親熱的話，然後相擁在一起，走到床榻邊看孩子。兩個兒都三歲了，長得很漂亮，也很健康。看著孩子們在被子外面的紅撲撲的白小臉，李弘很陶醉，幸福和快樂的覺填滿了他的心。

「孩子們還認識我嗎？」

「你才離開半年，孩子們當然認識你了。」風雪笑道，「你不會又要走吧？」

李弘沒有說話。他彎腰去親吻孩子們的臉。

「你又要走嗎？」小雨抖著聲音問道，「仗不是剛剛打結束嗎？」

李弘坐到床榻邊，深地看著兩個孩子，一臉的歉意，「我很快就要去大漠。」

風雪笑容一僵，呆在了那裡，眼裡的喜然無存。小雨心痛地摟住的軀，著李弘問道：「是去打仗嗎？」

「不是。」李弘站起來抱住風雪，在臉上溫地親了一下，「我要和柯比熊好好談談。他長大了，是大漠之王了。」

「真的不打嗎？」風雪的聲音無助和悲傷。

「真的不打，我向你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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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李弘喊醒了李瑋，兩人坐上馬車，匆匆趕往晉宮。

「看到兩位夫人和孩子了？」

李弘點點頭，無奈地搖搖頭，「孩子們都長大了，看到們，我很歉疚，我……」

「等你做了丞相，你就很難有時間東征西伐了。」李瑋笑道，「然後你就可以好好陪兩個孩子了。」

李弘看看他，皺眉問道：「你這麼希我做丞相？」

李瑋眼裡出一詫異。

「仲淵，你腦子裡到底想什麼？過去在西疆的時候，你一心要誅殺佞重振大漢，現在……」

「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李瑋連連搖手打斷了李弘的話，「這個丞相你必須做。」

「為什麼？」

「因為我得到一個消息，長公主一直在考慮修改制的事，但所考慮的制修改，不是把相權還給外朝，而是打算把相權更多的集中到中朝，然後逐漸把外朝納中朝，讓外朝和中朝合二為一，也就是說，將來皇權凌駕於相權之上，所謂皇權和相權的制衡，本就是一句空話。」

「你夫人說的？」李弘想到筱嵐一直陪侍在長公主邊，馬上取笑李瑋道，「仲淵，你竟敢泄朝廷的機大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大將軍，我上有老，下有小，最近又添了一個小兒子，你就饒了我吧。」李瑋連連拱手，皺眉苦臉地說道。

李弘大笑。

「筱嵐可說了長公主的目的？」

「據說，這是張溫張大人臨死前的一個心愿。」李瑋正說道，「皇權和相權的爭奪在本朝延續了幾百年，至今依舊沒有一個結果，但從武皇帝中興大漢開始，皇權已經開始逐漸凌駕於相權之上。張大人認為，只要是皇帝，都想總攬大權主掌權柄。這個皇帝如果雄才大略，那麼皇權凌駕於相權之上，有助於社稷的興盛，相反，如果皇帝昏庸佞禍國，那麼社稷就會象現在一樣搖搖墜，甚至迅速敗亡。所以，張大人告訴長公主，皇權凌駕於相權之上是遲早的事，制必須要改，免得君臣之間總是為了相權而爭鬥不休。不過，為了防止昏君濫權禍社稷，相權還是必需擁有它的獨立地位，這樣即使昏君誤國，朝廷還能繼續保持良好的運轉，維持社稷的生存。」

李弘陷了沉思。

「仲淵，你覺得張溫大人的建議……」

「這是張大人的一個心愿，僅僅是一個好的心愿而已。」李瑋嗤之以鼻，「本朝自高祖皇帝以來，已歷四百年，多先輩曾為完善制而嘔心瀝，甚至不惜獻出生命，但結果如何？孝武皇帝偉大吧？不過權重尚書臺而已？武皇帝偉大吧？不過把丞相之權一分為三而已。長公主就是一個小孩，好奇心重，偏偏手上又有權力，所以為所為，什麼東西新鮮玩什麼。我看這樣下去，遲早要把社稷玩完。天子和白癡，其實不過一線之隔。」

李弘驚訝地看著李瑋，口罵道：「你小子，到底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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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天子的位置是空的。天子寶座的左邊是長公主。

長公主坐在那裡神態冷峻，儀態萬方，自始至終，沒有給大將軍一個笑臉。

大將軍在朝堂上侃侃而談。先是奏明冀州大戰的始末，然後推測了中原局勢並提出了遠近攻之策，繼而分析了遼東叛和北疆形勢，建議剿並用。

「殿下，待呂布將軍率領北軍返回晉后，臣將率長水營鐵騎北上大漠安諸胡。明年春天，臣將由大漠直接趕到幽州，率軍攻擊遼東。」

大殿上的眾臣目瞪口呆。這位大將軍一年四季征伐在外，本就不在晉待。難道晉的事他撒手不管了？

長公主臉顯怒，著大將軍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

太傅蔡邕很失。他本來認為大將軍至要在晉待到明年春天，誰知道他竟然要搶在下雪前翻越山趕到大漠去。按時間推算，他在晉最多只能待到五到十天。這麼短的時間能解決什麼問題？

「大將軍，那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蔡邕試探著問道。

「遼東平叛如果順利，一年後，我大概可以回到晉。」

眾臣暈倒。

長公主怒哼一聲，丟下一臉愁容的大臣們，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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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走了，朝議在太傅蔡邕的主持下，繼續進行。

大臣們知道大將軍今天要回來，所以都準備了奏章，但主要奏議容幾乎全部集中在田制、賦稅制和制的修改上，修改的理由五花八門，有理有據，頭頭是道，無可辯駁，修改的容也是彩紛呈，聽得李弘頭暈腦脹，差點倒在大殿上。

好不容易散朝了，李弘又被太傅蔡邕等人請到了尚書臺，和三公九卿、諸卿以及尚書臺的尚書們繼續議事。大將軍既然馬上要走，很多大事當然要立即議定。大將軍是朝中四位輔弼大臣之一，他的意見非常重要。不過李弘秉承自己一貫的原則，除了兵事決策，其它事一般不發表意見。

黃昏時分，李弘告辭公卿大臣，匆匆趕到了前太傅趙岐府上。趙岐致仕回家后，安心靜養，好了很多。看到李弘，趙岐很高興。老兩人相攜漫步於花園，談笑甚歡。

「你馬上就要離開？」趙岐略顯吃驚，「晉的事怎麼辦？」

「我和朝廷曾有十年之約。」李弘笑道，「雖然十年未到，但河北經冀州一仗后，已經穩固，我應該實踐當年的諾言，把權力還給朝廷。」

「十年之約？」趙岐啞然失笑，「這麼多年了，你的職和職權一改再改，哪裡還有什麼十年之約？」

李弘笑而不語。

「了權力之後呢？」趙岐問道，「聽說朝中的公卿大臣要舉薦你為丞相。你當真要做丞相？」

「我做大將軍可以，做丞相就不行了。」李弘老老實實地說道，「我不會幹的。」

趙岐大笑，非常痛地拍了拍李弘厚實的肩膀，「子民，你還是象過去一樣，好，好，不錯，不錯。」

「老大人，晉的事，你覺得該如何理最為恰當？」

「你是怎麼想的？」趙岐手捋銀白的長須，反問道。

「在我沒有打下中原，收復之前，朝廷各方的利益必須要兼顧，這是穩定朝廷的唯一辦法。」

「接著說。」趙岐點了點頭，「這個想法完全正確。」

「但我不知道該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李弘憾地搖搖頭，「我不能放棄兵權，中興大漢需要武力，沒有武力什麼事也做不，但我又要兼顧各方的利益，我居何職才能做到這一切？目前看來，無論是維持現狀，還是按照朝廷的辦法修改制，我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趙岐笑了起來，「子民，很簡單，你把現行制和修改後的制融合到一起就行了。」

「這麼簡單？」李弘驚喜地問道。

「子民，本朝的霍曾居何職？」

「大司馬大將軍。」李弘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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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將軍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府門外，小雨正在焦急地等待著李弘，「長公主在宮中設宴，要給你接風洗塵。」

李弘想起上午朝堂上的一幕，心裡不有點歉疚。長公主為了社稷，耗盡了心，雖然有些地方做得不對，但自己真的不應該和計較太多。

「小雪和孩子們呢？」

「們先走了。」小雨拉著他坐上馬車，向皇宮方向馳去。

「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你沒有進宮？」小雨偎在李弘的懷裡，小聲問道。

李弘沒有說話。

「長公主…………」小雨吞吞吐吐地想說什麼。

「你們經常進宮？」李弘馬上打斷了小雨的話。

小雨點點頭，「有時候，長公主還請我們在宮中住幾天。長公主非常喜歡兩個孩子。」

李弘皺起了眉頭。小雨膽怯地看看李弘，櫻抖了幾下，悄悄垂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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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長公主抱著尚在呀呀學步的天子接了李弘的跪拜。

不其侯伏完笑呵呵地扶起李弘，親熱地挽著李弘的手臂一同席。

長公主著艷麗的華服，彩照人，正在和李弘的兩個孩子小聲說笑著，不是抬頭看看李弘，眉宇間意綿綿。

風雪和小雨竊竊私語了幾句，臉上的神有點忐忑不安。

「這是家宴，大將軍可以隨意一點，不要太拘謹。」伏完借著舉杯恭賀李弘之際，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殿下今天很高興，你不要掃了興，讓我跟著你遭無妄之災。」

李弘佯裝笑臉，低聲客氣了幾句，「您還好嗎？」

伏完笑得有點勉強，「大將軍，謝謝你掛念了。其實，當我走進這宮門的這一刻起，命運已經註定了。將來我如果能得個善終，都要謝祖上的德啊。」

李弘知道他心裡的苦楚，和他一連幹了三爵，「可笑的是，世上的人都想走進這道門。」

伏完苦笑，頗有深意地說道：「可悲的是，有些人想遠遠逃離這道門，但就算他逃到了天邊，最後他還是逃不掉。」

李弘背心一涼，一口酒猛地嗆到了嗓子眼上。

席間長公主的話不多，雖然臉上笑意盈盈，但兩隻眼睛卻總是盯著李弘，讓李弘有點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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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筵散去。安長公主和風雪、小雨坐在一起閑聊。伏完多喝了一點，昏昏睡。

長公主邀請李弘到花園中走走。

「昨天晚上，你走進晉城的時候，抬頭看星星了嗎？」長公主著滿天星斗，聲問道。

李弘目遊離，含糊其辭地「哼」了一聲。

「我一直在這裡數著天上的星星，一直等著你，直到天亮。」

李弘心裡一，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長公主轉臉看著李弘，一臉幽怨，「我還能等到你的禮嗎？」

李弘輕輕一笑，從懷中拿出了一塊雕刻著符籙的緻貝殼，「臣說過，臣每次遠征歸來，必定給殿下帶一件禮。只要臣能活著回來。」

長公主驚喜地接過貝殼，不釋手地看了又看。如果這裡不是皇宮，如果周圍不是站著宮，長公主也許會撲到李弘的懷裡。

「你為什麼馬上就要走？」長公主笑厴如花，興地問道，「你是不是騙我？」

李弘搖搖頭，「殿下，你讓一步，好不好？」

「那你呢？你是不是去做丞相？你做了丞相，我們就會對立，我該怎麼辦？」長公主笑容頓失。

「外朝是丞相、太尉，史大夫。中朝是大司馬大將軍。」李弘低聲說道，「殿下主掌朝。臣不在的時候，殿下督領中朝。這是唯一的辦法。殿下退一步，外朝大臣退一步，臣也沒有任何損失，臣還是能名正言順地幫助殿下。」

「孝武皇帝的託孤大計？」長公主驚訝地問道。

「臣可以做半個『霍』。」李弘躬說道，「雖然臣沒有霍大人的本事，但殿下有。殿下想幹什麼，就給臣下令，然後臣讓外朝去執行。」

「當年孝武皇帝為了社稷的穩定，託孤於霍、金日磾、上桀、桑弘羊等數位大臣。孝武皇帝讓大司馬大將軍霍領尚書臺，掌控部分皇權和相權，以制衡朝堂上下的權力爭鬥。今天，這個辦法可以讓我們暫時穩定朝廷，穩定河北。待臣打下中原收復后，殿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但在這之前，臣懇求殿下務必和大臣們齊心協力，以便臣在最短時間平定天下。」

長公主把貝殼抓在手心裡，軀悄悄靠進李弘，細聲問道：「你告訴我，你昨天晚上看星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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