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河南尹，濟水津。

灰濛濛的天空上沒有一雲彩，面蒼白的太就象大病初癒的病人慵懶地睜著渾濁的眼晴，有氣無力地著蒼莽大地。

黃河河面上，幾十艘大船滿載看盔甲鮮明的士卒，展開巨大的風帆乘風破浪而進。

渡口上，戰鼓隆隆，殺聲震天，滿天的箭矢象蝗蟲一般鋪天蓋地。河堤下的幾灘頭陣地上，雙方士卒往來拼殺，戰況空前激烈。

老歪全蜷在淺淺的土坑裏，渾上下濺滿了泥水，長長的盾牌豎在前，呼嘯的利箭不時釘到盾牌上發出駭人的「咚咚……」聲。

「趴好，都趴好，不要。」老歪不停地著喊著，從裏衝出來的惡毒咒罵轉眼就被戰場上巨大的廝殺聲掩沒了。

從踏上河灘開始，自己和本隊士卒就被敵方集的箭陣制住了，寸步難進。

「老宋……」老歪扭頭朝後大聲道，「快看看船隊到了沒有。他們再不來，我們就要被麻蜂窩了。」

老宋小心冀翼地從盾牌後面出半隻腦袋,沖著老歪眨了眨眼晴,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了回去，「鬼嚎什麼……想我死啊。」

老歪破口大罵，「看一眼會死人啊？老子你看你就看，哪來許多費話？」

正當老歪罵罵咧咧的時候，老宋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來了……他們來了。兄弟們……準備好傢夥，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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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艘大船靠上了渡口，船頭上的弩炮齊聲怒放，震耳聾的聲音霎時間響徹了河堤上下。

激烈的戰鼓聲此起彼伏，一隊隊的士卒揮舞著武，聲撕力竭地著吼著，象水一般衝上了河堤。

強弓手列於船舷兩側，向堤岸上的敵軍盡傾泄手中憤怒的長箭。

死守渡口的敵軍在北疆軍猛烈的擊下，氣勢頓減，防守陣勢隨即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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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殺上去，殺上去……」老歪一躍而起，舉刀狂呼，「兄弟們，都給我站起來，殺上去……」

北疆士卒士氣如虹，在己方集箭陣的掩護下，勇不可當，酣呼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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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晃站在大船上，著前方腥的戰場，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高舉雙手，放聲狂吼，「擂鼓……擂鼓……今日務必拿下渡口。」

戰鼓聲霎時驚天地，猶如陣陣春雷轟然炸響，掀起的重重聲浪氣勢磅礴，向堤岸上隆隆滾去。

「殺……」將士們熱沸騰，一個個瞪大紅的眼珠子，高聲吶喊著，如同咆哮的猛虎，兇猛地撲向自己的獵。

一時間，鮮四，斷肢殘臂滿天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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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歪從敵人的膛里出淋淋的戰刀，抬起一腳把仍在慘搐的狠狠地踢飛了出去，然後仰頭向天，張發出了一聲痛苦而慘烈的長嚎，「啊……」

年輕的掌旗兵仰面躺倒在他的腳下，穿心臟的長予還在他上劇烈地抖著，猩紅的正在傷口向上噴，那雙睜大的眼晴里裝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老歪出沾滿了跡的大手，彎腰從掌旗兵手中拿起了戰旗。他最後看了一眼這位己經失去生命的兄弟，緩緩直了軀，然後高高舉起戰旗，猛然回首狂呼，「兄弟們，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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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裏外，廣武渡。

王當走上了大堤。

大堤上鋪滿了，鮮浸了泥土，空氣中散發出難聞的腥味。

遠，戰鼓輕響，一隊隊的士卒在戰旗的引導下，正在重整隊列，準備向十裏外的敖倉城推進。

從船上走下來的後續部曲，一邊打掃戰場，一邊從船上搬卸重型械。

丁波、薛蘭和一幫校尉、軍司馬走到了王當面前。

丁波躬施禮，「大人，大軍是否立即殺進敖倉城？」

「不要停留，馬上開拔。趁著敵人援軍未到之前，拿下敖倉，兵滎城。」王當用力一揮手，「拿不下滎城，我們在河南就無法立足，更無法拖住袁紹的大軍。」

「大人，袁紹的主力現在都在中牟和陳留一帶，距離滎只有兩三百里，他們的回援速度會非常快，留給我們攻打滎的時間太短了。」薛蘭擔憂地說道。

「沒有信心？」王當笑著問道。

「滎乃門戶，打滎就如同打袁紹的咽。」丁波說道，「袁紹一旦得到消息，必定會全力救援。我們兵力不足，未必能……」

王當搖搖手，打斷了丁波的話，然後舉步前行。丁波和眾將急忙跟上。

「我問你們，在目前這種況下，我們能拿下嗎？」王當一邊走，一邊問道。

「不能。」薛蘭猶豫片刻后說道，「有數萬大軍，有虎牢之險。中牟、陳留一帶有袁紹的主力大軍。豫州也近在咫尺。我們稍有不慎，就會陷敵人的包圍。」

「對。」王當點點頭，過了一敵人的。他的目無意間掃過這的頭顱時，不「咦」了一聲，馬上回過頭來細看。那是一個乾瘦的老者，鬚髮皆白。

「袁紹軍中還有這麼大年紀的士卒？」王當頗為驚訝。

「聽說翼州大戰後，袁紹、曹等叛逆都大量徵兵，十四歲到六十歲之間的男丁都了被征對象。」丁波說道，「有傳言說，袁紹已擁兵十萬。荊州的劉表去年因為遭到益州劉璋和江東孫策、周瑜的東西夾擊，也在去年冬天大量徵兵，據說其總兵力也達到了十萬。」

「人多有屁用。」王當嗤之以鼻，轉繼續向前走去。

「剛才薛大人說得對。我們這麼想，袁紹也應該這麼想。他在中牟、陳留集結大軍的目的是想伺機進中原，但在進中原前，他又必須要把我們對的戚脅降到最低，所以他極有可能趁著我們北疆軍集結於河的時候，攻擊翼州，切斷我們的退路，從而迫我們撤軍。」他停下腳步，看看後的諸將，笑著問道：「你們說，袁紹聽到我們渡河南下后，他該怎麼辦？」

「放棄北上攻打冀州，轉而和我們激戰於河南，爭取把我們誅殺在黃河南岸。」薛蘭說道，「如果袁紹功了，他不但可以奪回河，還依舊可以進佔中原。」

「大人，到了那時，我們就要及時撤回河。這次南下除了拖住袁紹，阻止他攻擊翼州外，我們沒有任何收穫。」丁波搖搖頭，「如果真是這樣，我覺得朝廷這次下旨集結五萬大軍進河，南下攻打河南，實在是個敗招。」

王當笑笑，「言之過早，言之過早。大將軍肯定另有目的。」接著他手指諸將，神嚴肅地說道，「我們既然第一個打過了黃河，那就要打出我們北疆軍的威風。」

「兩天，給我拿下敖倉，兵臨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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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冀州魏郡，長壽津。

「噗哧……」長矛穿的沉悶聲音令人骨悚然，接著淋淋的矛尖帶著一抹鮮激而出。

小黑目瞪口呆地著滴的矛尖，著伍長高大的軀踉蹌後退。伍長那凄厲的慘聲直衝進他的耳中，這聲音非常清晰非常長，以致於掩蓋了戰場上所有聲音，巨大的恐懼頓時象冰冷徹骨的寒風一樣侵襲了小黑的全。

小黑抖起來，他想跑，但兩條就象失去知覺一般，紋不。

從伍長軀里激而出的發出的「滋滋……」聲就象利箭一般刺進了小黑的心底，讓小黑到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痛疼，同時巨大的恐懼也得他不過氣來。小黑本能地張大，高聲尖起來，「救我……」

矛尖突然消失，鮮漫天飛，伍長轟然倒下。

小黑看到了伍長的眼晴，看到了衝天的仇恨，接著他就看到了那支矛尖，矛尖上的點點殘飛向空中，它們飛舞著，就象一朵朵含苞放的花兒忽然綻放，艷麗而詭異，森森地殺氣撲面而至。

「小黑，舉盾……舉盾……」子聲嘶力竭地著，手中長矛以驚人的速度進了敵人的小腹，然後他轉向小黑飛奔而去，右手幾乎在同時間撥出了背後的戰刀。

一個敵人迎面撞來，瘦小的子大吼一聲，渾發出匪夷所思的力量，是把敵人撞得倒飛而起。

長矛刺上了盾牌，勢大力沉。小黑站立不住，連盾帶人一起栽倒在地。敵人大吼一聲，人矛合一，再度撲殺。

三支長矛擋住了子，他無力衝過去。子絕地嚎起來，「小黑，殺了他，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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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倒在泊里，眼睜睜地看著那支從天而降的長矛。

他看清了敵人的臉，聽到了從敵人裏發出的息聲，他甚至能從敵人的眼晴里看到自己恐懼的表。這一刻，他突然忘記了害怕，他無助揮的手到了掛在腰間的手弩。這是父親的手弩，父親曾千百次教他練習發。

小黑下意識地扣了扳機。

弩箭穿了敵人的膛，帶著點點鮮衝上了天空。飛撲而來的猛然停滯了片刻，接著連人帶矛，依舊惡狠狠地撞向了地上的小黑。

小黑在這瞬間翻了個，連滾帶爬，一把抓住了掉落在邊的長盾。

長矛地面，矛尖直沒土。敵人的一頭栽倒在地。

小黑魂飛落魄散，趴在地上，茫然地著從敵人背後的創口噴而出的三柱鮮。我殺死了他，我殺死了他。小黑獃獃地看著，忘記了喧囂、腥而殘忍的戰場。

「砍下他的腦袋，砍下來……」耳畔再次傳來子興而嘶啞的聲音，「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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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壽津後方五里，武毅將軍營。

傳令兵從馬上騰空跳下，幾乎是滾著衝到了高覽的面前，「大人，敵人撤了……」

高覽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怎麼？才打三天他們就歇下了？」

「大人，敵人全線後撤，正往濮方向退去。」

高覽略一皺眉，俯去看地圖，「消息準確？」

「斥候剛剛從對岸送來消息，說從昨天夜裏開始，袁紹的軍隊就陸續後撤了。」傳令兵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李封大人得到消息后，馬上派我趕來稟報大人。」

高覽暗暗吃驚，背著手在草地上走來走去。

袁紹這麼快就撤退，放棄攻打冀州的計策，顯然是因為良、文丑的大軍已經渡河南下攻擊河南了。

從日程上來推算，北疆軍攻擊河南的時間最多不過三到五天。在這麼短的時間，北疆軍肯定拿不下滎。拿不下滎，北疆軍就沒有立足點，只要袁紹的援軍趕回去，再加上從趕來的援軍，北疆軍在東西夾擊之下，很快便會敗亡。如此一來，把袁紹的大軍拖在河南戰場的計策便失敗了。

當務之急，是立即拖住袁紹的大軍，給河南戰場的北疆軍騰出足夠的時間攻佔滎。

要想拖住袁紹，只有改變計策，立即渡河南下，近白馬和濮。自己只有一萬大軍，而對面的袁紹卻有五、六萬人馬，能拖得住袁紹嗎？

高覽揮揮手，「你去告訴李封大人，準備船隻，即刻渡河南下。」

高覽匆匆走進軍帳，急書一封，命令八百里快騎，即刻送到邯鄲大將軍行轅。隨後又給駐守黎的雷重寫了一封書信，命令他們準備船隻，一旦黎津方向的袁軍後撤白馬，則立即渡河，南下作戰。

「大人，我們只要拿下河的平皋、溫縣和河三城就可以直接威脅了，為什麼大將軍非要興師眾，不但徵調五萬大軍進河，還命令他們開闢河南戰場？」蕭恩著案幾上的地圖，疑不解地問道。

高覽囑咐自己的親衛騎什長保護好信使的安全后，走到了案幾邊上。

「大將軍主要的目的不是攻佔河三城威脅，而是想利用河南戰場拖住袁紹的主力，讓他無法攻佔中原。」高覽抓了抓額頭，小聲說道，「可我總覺得這辦法是個昏招，稍有不慎，南下河南的北疆軍可能要遭到重創。」

「大將軍是不是另有目的？」

「也許……」高覽笑道，「大將軍趕到邯鄲，肯定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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