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河南，渡。

良、魏續、周山三人駐馬於鴻水畔，眺對岸袁軍大營。

鴻水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麗宜人。周山一時興起，興緻地談起了鴻水的由來。

鴻水又渡水，但因為楚漢相爭時，高祖劉邦和楚霸王以此為界平分天下，所以「鴻」天下皆知。鴻水開鑿於戰國時代（大約公元前339年），當時魏惠王為了灌溉農田，從滎的桃花峪開始，引黃河水到圃田澤。後來這條渠又做了延，從圃田澤開始，向東南一直到魏國都城大梁（今河南開封），然後流睢水、泗水，把黃、淮水系連了一。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5年），王賁率領六十萬大軍攻打魏國，包圍了魏都大梁，引黃河、鴻水灌大梁，三個月後大梁城破，魏滅。

「魏國因為開鑿鴻水而強盛，但最後卻敗亡於鴻水。」周山一臉慷慨地說道，「時事變化無常，變化無常啊。」

「桃花峪就是黃河中下游的分界地吧？」魏續問道。

「對，對。」周山點點頭，繼續說道，「黃河屢屢泛濫，桃花峪到圃田澤的渠道早已被泥沙吞噬，現在鴻里的水都由汴渠而來。汴渠也是魏國開鑿的，當時他們考慮到洪水泛濫泥沙堵塞渠道的問題，所以又另外開鑿了一條渠道。誰想到幾百年之後，這條副渠道竟然代替了主渠道。」

良瞇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河風，手中馬鞭斜指中牟方向，笑著說道：「你們說，我們是不是也仿效先輩，堵住鴻水，倒灌中牟城？」

魏續大笑，「袁紹如果願意給我們時間，我們不妨試一試。」

「這又不是決戰，用得著這麼大張旗鼓嗎？」周山不屑地揮揮手，「等到大軍主力推進河南，我們再試不遲。」

三個人正在開心地閑聊著，就見一騎快馬急馳而來。

「有消息了。」周山說道，「看看袁紹還有什麼高招。」

「他除了等待荊州軍北上還能有什麼高招？」魏續嗤之以鼻，「張郃大人支援到平皋后，高、朱靈因為兵力不足，攻擊已經漸漸無力。徐晃大人扼守皋，死死卡住了袁煕的脖子，害得這位才華過人的翩翩佳公子只能站在虎牢關上長吁短嘆。敖倉方向由於袁紹分兵南下支援中牟，失去了兵力上的優勢，也只能隔河對峙了。」

「袁紹在河南戰場上之所以屢屢制，主要是因為他在兵力上沒有絕對優勢，為了保存實力，他不敢和我們決戰，但一旦荊州軍北上，他在兵力上佔據了優勢，他隨即就可以發猛烈攻擊了。」周山搖馬鞭，神態悠閑地說道，「袁紹是一頭老虎，你可千萬不要看錯了，把他當了一隻膽小溫馴的貓。」

「老虎？」魏續扭頭看看良，咧笑道，「老虎在這裏，袁紹充其量不過是一頭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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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城急報，在管城南部一百多裏外的苑陵發現了荊州文聘的軍隊。

這支軍隊大約有一萬多人，行軍速度很慢。斥候一直追蹤，發現他們連續兩天都是下午就開始紮營休息，好象並不急於趕到管城切斷北疆軍的後路。

「文聘？」良把書信遞給魏續，冷聲說道，「在冀州大戰的時候，讓他跑掉了。不知道這次他的運氣怎麼樣。」

「在戰場上知道怎麼跑的人，命總是長一點。」周山調侃道，「你看他這次攻北上河南，距離管城還有一百多里就已經開始速前進了。」

魏續匆忙看完書信，謹慎地說道：「以我看，還是小心一點為好。我帶一部分人馬先撤回去吧。」

「也好。」良點頭道，「管城只有侯的三千人，滎幾乎是一座空城，一旦出現意外，我們就被包圍了。雖然虛張聲勢的時候看上去很威風，但真要被包圍了，我們就原形畢，生死懸於一線了。」

「我今天晚上就走。」魏續說道，「糧草輜重我就不帶了，直接到管城補充。」

「你不要進管城。」良稍稍想了一下說道，「河南戰場的形勢文聘應該很清楚，他這樣速前進肯定有名堂，小心他明裏示弱，暗底里卻干襲的勾當。」

「大人的意思是讓我率軍潛伏在城外，和城中的侯外呼應？」

「對。」良冷笑道，「不管文聘是明攻還是暗攻，都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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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兗州濟郡，冤句。

冤句城在濟水河北岸，距離西面的陳留兩百五十里，距離東面的定陶一百三十里。

由於北疆鐵騎全部集中在濟水河南部平原上，曹和劉備的大軍到阻擊，寸步難進，沒有機會趕到定陶和昌邑一帶予以救援。曹當機立斷，決定北渡濟水河，吸引一部分北疆鐵騎到濟水河北岸。在濟水河的阻隔下，北疆鐵騎隨即被分割兩部分，互相間無法及時支援。兗州軍人數較多，曹認為憑藉兵力上的優勢，或許可以東進救助被困在定陶的軍隊。

但這樣做，需要得到劉備的幫助。徐州軍必須在薄縣一帶牽制住北疆鐵騎的主力，否則曹還是沒有任何機會。

曹剛剛渡河進冤句城，斥候就來飛報，北疆軍的趙雲也率鐵騎在六十裏外的地方渡河了。

「魂不散。」曹氣得一拳砸到案幾上，破口大罵。趙雲在曹亭重創夏侯惇的前鋒軍后，隨即率鐵騎和兗州軍的主力保持距離，亦步亦趨，尋找再次攻擊的機會。

曹急召曹洪、郭嘉等人商議攻擊之策。

「現在大軍的糧草輜重嚴重不足，急需補充。」任峻說道，「仲德（程昱）趕到許昌后，不知是否要到了糧草。」

兗州軍的糧草主要屯積在定陶和昌邑，如今這兩座城池都被北疆軍包圍了，大軍無法得到補充。攻擊定陶要和北疆鐵騎作戰，沿途多是戰，大軍要想不斷推進，必須要得到充足的糧草軍械。隨著時間的延續，兗州軍的糧草輜重會逐漸告竭，大軍會越來越困難。

兗州軍自己無法解決，只能寄希於袁紹和劉備。袁紹的大軍目前在河南、關西、河、兗州的白馬濮四個戰場上激戰，糧草軍械的消耗非常大，能否援助兗州軍，不得而知。本來劉備還能給兗州軍提供一部分，但現在關羽的軍隊和北疆軍激戰於瑯琊郡，徐州軍同時在兩個戰場上戰，糧草輜重消耗很大，短時間恐怕也很難支援兗州軍。退一步說，就算劉備願意支援，糧草輜重一時也很難運到濟水河北岸，一則糧道不安全，北疆鐵騎神出鬼沒，稍有不慎就灰飛煙滅了，二則劉備首先要保證自己的軍隊需要，從徐州運糧到兗州，需要時間，等劉備把糧草送到濟水河北岸，定陶估計也完了。

曹從薄縣率軍北上的時候，曾書告陳留，說自己即將進駐冤句、濟一線，請駐守陳留的守軍馬上把糧草輜重送來。曹很自信，認為袁紹不但會答應自己的條件，而且還會迫不及待地把糧草送來。看到任峻愁眉苦臉的樣子，他毫不在意地說道：「你不要著急，糧草很快就到。當務之急是進攻，立即進攻。」

「現在趕到濟水河北岸的北疆鐵騎人數還不多，正是攻擊定陶的時候，一旦等到北疆軍打下了昌邑，在濟水河南部平原上的鐵騎會迅速趕到北岸，那時不要說糧草充足，就是再多一倍兵力也打不過去了。」

郭嘉起勸阻，「大人，大軍從江淮北上，日行百里，疲憊不堪，再加上糧草又不足，士氣低迷，此時急需休整，千萬不能急於進攻。夏侯惇大人在曹亭的失敗，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以荀彧、曹仁、夏侯淵等大人的才智，定陶和昌邑必能堅守很長一段時間。大人稍安毋躁。」

曹思前想後，勉強接了郭嘉的建議，打算在冤句暫時歇兩天，一邊向陳留催糧，一邊打探定陶、昌邑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乘船沿濟水河而下探查消息的斥候，非常幸運地救下了幾個正被一隊北疆鐵騎追殺得跳河逃生的信使。

曹仁的書信迅速送到了曹手上。昌邑已經丟失。北疆軍的左右兩路大軍已經會合於定陶城下。現在冒險突圍肯定是自尋死路，請求丞相迅速趕到定陶救援，以接應大軍突圍。

曹悲喜集。悲的是昌邑丟失，家人生死不明，荀彧、李通和數千將士戰死沙場。喜的是辛毗搶先一步趕到了定陶，夏侯淵、王忠和蔡也功撤回定陶，這使得定陶的防守兵力達到了一萬三千人。憑藉這個兵力，北疆軍想在短期打下定陶，本不可能。曹仁在信中也說了，北疆軍雖然連續攻擊兩天，但都是試探的，顯然他們也不願意冒著損失慘重的代價強攻定陶。

機會，機會就在眼前。

曹什麼也不顧了，斷然下令出擊。昌邑已經丟失四天了，隨著自己北渡濟水進駐冤句城，從武、梁丘城一線威脅定陶、昌邑的兵力減，濟水河南部平原上的北疆鐵騎也將迅速趕到濟水河北岸，以阻擊自己救援定陶。

當天晚上，八百里快騎飛馳而來。

袁紹給曹送來了封賞堅守定陶、昌邑兩城將士的聖旨，告訴曹送給兗州軍的糧草輜重正在運往濟城的路上。同時，袁紹還以天子的名義，把朝廷所定的應戰之策詳細解說了一遍，鑒於目前的局勢，他懇求曹放棄定陶和昌邑，撤兵於冤句、濟一線堅守，為聯軍在河南戰場上擊敗良，建立兩道阻擊防線爭取時間。

曹苦笑無語。袁紹其實無需懇求自己撤兵定陶和昌邑，這兩座城池已經丟掉了一座，還有一座也是北疆軍的囊中之。現在應該是自己懇求袁紹竭盡全力在封丘和陳留一帶迅速建立第二道防線，否則，不但自己將淪為無家可歸的流民，就連袁紹、劉表、劉備這些人也將先後敗亡，大漢社稷也將傾覆於旦夕之間。

「書告劉備，請他在己氏、薄縣一線展開攻擊以作牽制，策應我大軍攻殺定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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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兗州濟郡，己氏城。

劉備和徐州軍將士的確被聲勢浩大的匈奴鐵騎嚇住了。

當匈奴鐵騎撤走後，劉備毫沒有猶豫，率領大軍連夜後撤，一退八十里，回到了豫州沛國境。劉備知道昌邑已經完了，估計定陶能守住的時間也屈指可數，當務之急是立即會合袁紹、劉表的軍隊，在陳留一帶阻擊北疆軍的進攻。

正當劉備要把自己的意見書告曹的時候，曹的書信到了，曹說自己要北上渡過濟水河，從濟水河北岸救援定陶，他請劉備西撤到薄縣、己氏城一帶予以策應。

劉備一邊書信許昌，和袁紹、劉表聯繫，一邊率軍轉而向西，進駐薄縣、己氏一線。薄縣距離陳留兩百五十里，如果北疆軍攻得太猛，他可以迅速西撤到陳留。劉備到了薄縣、己氏城一線后，立即召集當地府衙吏，命令他們徵調民夫，加固城防，在己氏、薄縣和考城三地之間的馳道上設置障礙，準備對抗北疆軍的攻擊。

這時曹的書信又到了。他告訴劉備，曹仁有書信送到，證實昌邑確實已經丟了，現在守住定陶的可能已經不大，但定陶城的軍隊不能放棄。他要率軍出擊，和城守軍裏應外合，以便擊破北疆軍的包圍，幫助曹仁率軍突圍。曹請求劉備同時出擊，幫助自己在濟水河南部牽制住更多的北疆軍，以便在濟水河南北兩岸對定陶形夾擊之勢。

劉備猶豫不決。曹這種做法無疑是虎口奪食，以北疆軍的強悍，李弘的腥，豈肯讓定陶城的兗州軍順利突圍？此事稍有不慎，曹就有可能把他自己賠進去。曹賠進去了無所謂，但自己因此而損兵折將就劃不來了。曹的兗州已經丟了，此仗過後無論輸贏，曹的實力都一落千丈，不可能再獨霸兗州。自己還有徐州，此仗就算打敗了，北疆軍也不可能馬上殺到徐州去。自己需要兵力保護徐州抗衡北疆軍。只要還有軍隊和徐州，自己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就還有聯合其它州郡擊敗李弘的機會，就還有重振社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