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兗州東郡,白馬城東南六十里,平亭。
辛評抬頭看看藍天,沉的臉上出一煩躁和無奈。今年的天氣有些反常,還沒到五月,天氣就很熱了。
「駕……駕……」辛評輕輕吆喝了兩聲,催馬走到了一樹蔭下。親衛不待辛評招呼,急忙把水囊遞上。辛評拿袖口拭著水囊的子,兩眼抬頭看向正在馳道上急速行走的大軍。隊伍延續數里,沿著蜿蜒曲折的馳道一直沒天地盡頭。雜的腳步聲和兵的撞聲織在一起,隨著飛揚的塵土飄灑在炙熱的空氣里。
辛評暗暗罵了幾句。北疆軍魂不散,剛剛撤出河南,馬上又在兗州出現了。自己一直被良這個叛逆牽制鼻子走,想想就很窩囊。辛評溫文爾雅地喝下一口水,閉著眼睛正要一下清涼的覺,耳邊就傳來了急驟的馬蹄聲,接著一嗆人的灰塵撲面而來。
辛評惱怒地睜開眼睛,剛想喝叱兩句,卻看到了眭展那張威猛的臉。
「元進,有什麼急事嗎?」
「斥候來報,北疆軍把白馬城團團圍住,尚沒有發攻擊。」眭展在馬上劇烈地了幾口氣,拱手問道,「大人,我們要不要加快速度?」
「距離平亭還有多路?」
「三十里。」眭展回道,「黃昏前,大軍進平亭不問題。明天下午我們就可以趕到白馬城。」
「平亭附近的況怎麼樣?」
「沒有發現北疆軍。」眭展冷笑道,「良沒有打下白馬之前,絕不敢隨便攻擊平亭。」
辛評瞅了眭展一眼,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良是頭吃人的老虎,非常狡猾,你不要輕視了他。」
「他是吃人的老虎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們趕出了河南。」
辛評搖搖頭,「良不是被我們趕出河南的,他是主撤出河南的。」
「這頭吃人的老虎作很快,眼看無法突破中牟,和北疆軍主力會合於陳留,立即調頭撤回了河,轉而從黎方向攻擊白馬,再度殺向河南。他饒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把攻擊的方向從我們的背後轉到我們的正面,為什麼?」
「荊州軍已經到了河南,我們在兵力上的優勢越來越明顯。如果他繼續待在河南肯定要被我們圍殲,只有撤退。」眭展不假思索地說道,「北疆軍主力在兗州戰場上推進順利,曹和劉備估計守不住定陶和昌邑了。兩人一旦撤過濟水河退守陳留,北疆軍主力便會呼嘯而下,這時北疆軍主力迫切需要側翼的掩護。良撤回河,饒了一個老大圈子轉到我們的正面開始攻擊,無疑是為了開闢側翼戰場,從而牽制我們的兵力,以策應北疆軍主力大軍的推進。」
辛評讚賞地看了他一眼,「元進,如果我們丟了白馬,形勢就很被。白馬一失,我們無險可守,北疆軍隨即就能殺到燕城、封丘一線,威脅延津、酸棗。北疆軍一旦突破了延津、酸棗,兵臨鴻水,我們再想守住陳留和中牟就很困難了。」
眭展神凝重地點點頭,「大人,良和濮的高覽會合后,兵力上已經超過我們。白馬若失,我們想在燕城和封丘一線擋住良的可能太小了。你看,是不是向許昌求援?」
「許昌會給我們援兵?」辛評舉起水囊狠狠地喝了一口水,一言不發,臉上的神顯得極度的失和沮喪。
眭展想起袁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袁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不可思議的決定?在眭展看來,袁紹要麼親臨前線指揮大軍,要麼起用征戰多年的袁譚,而不應該是風流倜儻的袁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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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不再談攏這個話題,而是商談如何救援白馬。
按時間推算,北疆軍昨天已經全部渡河完畢,高覽也應該到了白馬城下。考慮到燕城方向的袁軍會急速馳援,良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展開攻擊。為什麼他一反常態,沒有攻擊白馬呢?
「元才(高幹)手上有六千多人,白馬城也有充足的糧草軍械,北疆軍要想在最短時間攻佔白馬,至需要五到六萬人。」辛評看看眭展,若有所思地問道,「良有這麼多軍隊嗎?」
「良在河南戰場打了很多戰。張遼在平皋城和文惠(高)打了十幾天,雙方損失都很驚人。高覽在濮一帶和元才前前後後打了一個多月。」眭展說道,「良率軍殺進兗州后,河方向還有留軍駐守,所以良手上肯定沒有五萬人,除非河北及時給他補充了兵力。」
「補充兵力?」辛評眉頭微皺,暗自驚駭,「會不會是北疆鐵騎?」
眭展臉一變,立時意識到什麼,口驚呼道:「良要打我們?」
「極有可能。」辛評急聲說道,「北疆軍只用一萬人就能圍住白馬。高幹現在正等著我去救他,不會冒險突圍。這樣一來,良就能集中主力攻擊我們。只要他把我們擊敗,他就能毫無阻礙地越過燕城、封丘一線,直殺延津、酸棗,威河南。」
「我們怎麼辦?」眭展焦急地問道,「元進不能不救,白馬不能不守?」
「命令大軍停下,後退二十里。」辛評略一思索,揮手說道,「先派一支兩千人的軍隊進駐平亭,看看北疆軍有什麼反應?」
「北疆軍如果包圍平亭呢?」
「那我們就有理由撤回燕城了。」辛評斷然說道,「憑我們現有的兵力,守住燕城、封丘一線沒有問題。只要北疆軍無法越過燕城、封丘一線,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向許昌救援。待援軍趕到后,我們一齊北上救援白馬。」
「元才要是守不住怎麼辦?」
「你說還能怎麼辦?」辛評苦笑道,「你以為我們能把良趕回冀州?就算我們殺到了白馬,也不過從重圍中救出元才而已。白馬從良渡河一刻起,已經是良的了,我們的反應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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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蹲在路邊,著鋪在草地上的地圖沉默不語。
辛評的大軍不進反退,僅派一支兩千人的大軍不不慢地走進了平亭小城。難道他發現我的大軍近了平亭,猜到了我的計策?
「辛評既然不上當,那我們就連夜急馳五十里,夜襲他的大營。」文丑坐在良邊,舉著火把,笑著說道,「我們不至於躺在這裏睡覺吧?」
「你想睡覺我還不讓你睡呢?」良冷笑了一聲,「傳令張郃、王當、張遼、張綉,即刻率軍返回白馬城,明天上午攻擊白馬。」
「攻擊白馬?」文丑愣了一下,「再回去攻擊白馬?來來回回跑,你累不累?與其回去打白馬,還不如夜襲辛評。擊敗了辛評,白馬城的高幹在救援無的況下,肯定要突圍。只要他突圍,他就死定了。他如果不突圍,我們就派人一直圍著他,直到他糧草盡絕死為止。」
良站起來,腳踢了他一下,面無表地說道,「把地圖收起來。」
接著手指傳令兵,大聲喊了一嗓子,「請徐晃大人到我這裏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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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辛評接到了平亭傳來的消息。北疆軍大將徐晃率軍攻擊平亭。
辛評再三細問斥候,包圍平亭的北疆軍到底有多人。幾批斥候的探查結果都是一樣,只有徐晃一支大軍在圍攻平亭。
「北疆軍沒有發現我們?」眭展奇怪地問道,「此地距離平亭只有五十里,北疆軍的斥候不可能沒有發現我們。」
「北疆軍知道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救援白馬,他們在渡河之後肯定會派出斥候探查我們的行蹤,以便及時阻擊我們。」辛評點頭說道,「良一定已經知道我們到了平亭附近。」
「難道他想讓徐晃憑藉兵力優勢儘快拿下平亭,阻擊我們的救援?我們昨天的估猜是錯誤的?」眭展擔心地說道,「平亭彈丸小城,擋不住北疆軍的攻擊。我們那兩千人馬兇多吉。」
辛評閉目沉思。
「大人,也許良並沒有我們想像的聰明。他知道我們的大軍趕到平亭后,立即派徐晃前來阻擊,自己率大軍攻打白馬,完全沒有圍城打援的意思,我們高估他了。」眭展催促道,「大人,立即下令攻擊平亭吧。此刻出擊,小城的兩千人馬還能拖住徐晃,我們則可以趁機包圍他,把他一口吃了,重創北疆軍。」
辛評搖搖頭,緩緩睜開了雙眼,「如果良沒有攻打白馬城呢?」
眭展遲疑了一下,「如果良沒有攻打白馬城?大人的意思是說,徐晃是餌?」
「再等等。」辛評淡淡地說道,「如果良在白馬城發起了攻擊,我們就直殺平亭,圍殲徐晃。」
「傳令呂曠、呂翔,集結軍隊,做好出擊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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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小城在北疆軍的攻擊下岌岌可危。
老歪高舉著盾牌,揮舞著戰刀,不停地吼著,指揮自己的人馬向城門發起攻擊。數十名士卒在盾牌手的掩護下,力推著巨大的撞城車,氣勢洶洶地沖向了城門。
「轟……轟……」城門在撞城車的連續撞擊下,劇烈地抖著,發出了令人心碎的聲。
城上的叛軍驚駭至極,向城下竭力擊,擂木滾石象下雨一般呼嘯而下。
「放……放……」魏續怒睜雙目,縱聲狂吼。三千名強弓手齊聲吶喊,長箭厲嘯而出,狠狠地砸在城樓正中。
「撞,給我撞開他……」老歪舉著盾牌地護住自己的腦袋,聲嘶力竭。
就在這時,撤退的金鑼突然敲起,激昂的戰鼓聲悄然息去。
城樓上的叛軍高聲歡呼,吼聲震耳聾。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老宋抱著腦袋,連滾帶爬地衝到老歪邊,大聲道,「怎麼要撤?城門已經破了,我們馬上就能撞開它了。」
「還撞個屁啊……」老歪憤怒地罵道,「撤,都給我撤下去。叛軍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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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幹飛跳到城牆垛子上,極目遠眺。
剛剛還在攻城的北疆軍突然象水一般退了下去,他們丟下了所有的攻城械,甚至連戰死城下的士卒都來不及收拾,倉惶而逃。從遠歪歪倒倒的戰旗來看,北疆軍好象遭到了什麼攻擊,撤退的全無章法,混至極。
「大人,我們的援軍來了,辛評大人來了。」夏昭興地連聲喊,「大人,我們殺出去,殺出去……」
高幹了一把臉上的汗,用力撕開皮甲,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你們說,辛評大人會悄無聲息地殺到白馬城嗎?」
「北疆軍防備很嚴,我們的援軍只要到達平亭,北疆軍就一定能知道。」鄧升著漸漸消失在天際之間的北疆軍,疑地說道,「難道北疆軍打算用這種辦法把我們出城?是不是太蠢了?」
「良有這麼蠢嗎?」高幹瞇著眼睛,著漸漸西斜的太,連連搖頭,「良聰明過頭了。他既想吃掉我們的援軍,又想一口吞掉我們。好,我就遂了他的心愿,讓他吃撐了為止。急派斥候,跟在北疆軍後面,仔細探查。」
「集結五千大軍,準備隨我出城殺向平亭。」高幹舉起雙手,放聲大吼,「我要殺了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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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凌在馬上不時地看看遠的城池,又看看前的良,一臉疑問。
「走快點。」良猛然回頭,「我們要在黃昏前趕到平亭,包圍叛軍。快一點……」
「大人……」王凌一鞭下,戰馬痛嘶一聲,縱聲躍起,飛速追上了良,「大人,你為什麼不留下一支軍隊包圍白馬城?高幹會跟在我們後面殺出來的。」
「他敢出城嗎?」良冷笑道,「我這麼做,分明就是他出城。他又不是白癡,難道看不出來,還敢出城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