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亭。

曹仁的願落空了。北疆軍並沒有象他想像的那樣在黑夜來臨后停止攻擊，相反，隨著夜越來越濃，北疆軍的攻擊也越來越猛了。

辛毗、蔡再度向曹仁求援，西側防線即將被敵人突破。

白天的時候，麴義因為擔心曹、劉備的大軍突破西平亭的阻擊，殺到自己的背後，所以一直留了一營人馬以防萬一。黑夜降臨后，麴義得知曹、劉備停止了攻擊，馬上把萇弓的聲營投到了戰場上。辛毗、蔡在李恢的幫助下，剛剛把戰線穩住，但還沒等他們口氣，北疆軍便呼嘯殺來，給了他們沉重一擊。

曹仁此刻無兵可調。北面王忠的車陣陷了火海，敗亡在即。東面呂布指揮大軍強行渡過了小河，向小陶亭腹地頑強推進。夏侯淵雖然拚死阻攔，但兗州軍士氣已失，將士們惶恐不安，只能且戰且退。

就在曹仁極度絕的時候，曹的書信從水路送到了曹仁手上。曹在信中告訴曹仁，今日大軍主力在西平亭遭重創，失去了繼續攻擊的銳氣。冤句、濟等地都被北疆鐵騎所控，後路已被堵死，糧草已被切斷，大軍生存岌岌可危。我和劉大人仔細商量后，決定趁著尚沒有被北疆軍完全包圍之前撤到封丘、陳留一線會合袁紹。大軍撤退後，你們生機盡絕，只能自生自滅了。曹在書信的最後告訴曹仁，我將派船去接應你們，逃出來多算多。

曹仁看完書信后，在黑暗裡沉默了很久。

玠悄悄走到他邊，低聲問道：「丞相大人何時打到小陶亭？」

曹仁搖搖頭，把手中的書信隨手丟進了篝火里，「丞相大人馬上派船來，我們要撤了。你去召集一下諸府吏，準備上船撤離。」

玠駭然心驚，目瞪口呆地著曹仁半天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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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飛速來報。

北疆軍在西側戰場點燃了大火，把戰場照得亮如白晝。匈奴人的鐵騎也出現在西側戰場上，他們在北疆步卒大軍的配合下，向兗州軍發起了猛烈攻擊。辛毗抵擋不住，帶著殘餘兵力連連後撤。

「告訴辛大人，沒有援兵了。能守則守，不能守就退到中軍。」曹仁接著傳令夏侯淵、王忠，如果無法擋住北疆軍的攻擊，則全部撤回，死守中軍車陣。

從定陶後撤到陳留有五百多里，大軍長途跋涉，要想功逃過北疆鐵騎的追殺，唯一的辦法就是多帶輜重大車以便隨時組建車陣以阻擊鐵騎的攻擊，所以無論是曹、劉備，還是曹仁，撤退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速度，而是安全。憑藉和北疆軍相差無幾的兵力，憑藉堅固的車陣，憑藉將士們手中的長箭，他們有足夠的自信安全撤到陳留。曹仁從定陶城帶出的輜重大車在激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在兗州軍徐徐後撤的時候，四十艘大小船隻乘著夜緩緩駛近了河堤。

曹仁命令自己的親衛隊駐守河堤，把河堤上的所有火把全部熄滅，嚴任何人靠近河堤一百步，違者格殺勿論。

辛毗、夏侯淵、蔡、王忠、李恢等人各帶軍隊，先後撤回到中軍。激戰了一天半夜的將士們渾浴，疲憊不堪。北疆軍似乎也累了，數萬大軍近了車陣四周，把兗州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曹仁召集諸將，把當前的形勢大致說了一下，「丞相大人明天就要撤退，我們突圍失敗。」

眾將神黯然，大帳的氣氛極為沮喪。

「濟水河上有四十艘船，是丞相大人派來接我們的。」曹仁迎著諸將驚喜的目，平靜地說道，「四十艘船，至可以讓兩千人活下來，但讓誰離開好？將士們一旦看到活下去的希，誰都不會放棄。這裡馬上就會自相殘殺，一片混，最後一個都走不掉。」

「我們瞬間崩潰，北疆軍馬上就能集中兵力，圍追堵截丞相大人。」曹仁嘆了一口氣，「冤句已經丟了，大軍在沒有保護的況下，本無法安全渡過濟水河南下。」

諸將臉上的喜漸漸淡去。曹仁的意思已經說出來了，他不打算撤離，他要繼續堅守小陶亭，拖住北疆軍主力，以便掩護曹、劉備的軍隊安全撤過濟水河。

「大人放心，我們都聽你的。」蔡慢條斯理地梳理著戰盔上的紅纓，從容笑道，「用幾千條命換回數萬軍隊，值得。」

「丞相大人千里迢迢趕回來，一直殺到這裡救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王忠仰頭喝下一口涼水，坦然說道，「我們留下來。書告丞相大人，我們謝他，來世我們願意繼續追隨丞相大人征戰天下。」

「辛大人，你乘船離開吧。」夏侯淵手指辛毗，激地說道，「這次我們能在定陶堅守十幾天，都是因為你的救援。你為我們做得夠多了，你該走了。」

辛毗微微一笑，搖搖頭，「這個時候，我怎麼走？我丟下你們獨自逃生，我這一輩子還能過得安嗎？我還有臉活在世上？」他神態安詳地拍拍甲上的塵土，不不慢地說道，「人這一輩子圖個什麼？就圖個名聲。妙才，你想讓我在鄙夷的目里過一輩子？」

「隨你了。」夏侯淵哈哈一笑，「你非要死在這裡，我也不攔你。」

諸將一掃剛才的沮喪和絕，突然間談笑風生，全然沒有半分恐懼。

曹仁從案幾上拿起一卷竹簡，「我擬了一份名單，有屯長、軍候、軍司馬、校尉，大概有二十多人，我已派人去請了。」他把竹簡遞給了夏侯淵，然後對辛毗說道，「辛大人從自己的手下也挑選一批人。穎川的將士不能都死在這裡，總還有留下一些人，將來也能幫助大人重建穎川軍。」

「我死了，穎川郡自然有新太守，新太守重建穎川軍的時候，在穎川必能徵募更多的豪傑俊士。」辛毗搖手道，「你不要忘了，穎川可是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你和他們一起走。」曹仁非常堅決地說道，「妙才，還有你們幾個，都離開，馬上離開。」

諸將愣然。夏侯淵猛地站起來，剛想說話，卻被曹仁手攔住了，「丞相大人命令我留下，命令你們統統離開。」

「命令呢？大哥的書信呢？」夏侯淵大聲道，「你不要騙我們。」

曹仁從懷裡掏出一塊白絹。夏侯淵急忙打開，上面空無一字，「子孝……」

「帶他們走吧。」曹仁一把搶過白絹塞進了懷裡，手拍了拍夏侯淵的後背，低聲說道，「你如果不走，這裡就沒人走了。告訴大哥，我會竭盡全力拖住北疆軍。」

夏侯淵悲憤至極，怒吼一聲，飛步衝出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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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軍在濟水河上發現了船隻，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李弘的手上。李弘立即命令麴義、呂布指揮南北兩軍發進攻，把叛軍誅殺在濟水河畔。

叛軍收防守，數千人在狹窄的車陣里頑強抵抗，想攻進去還真的不容易。大軍攻殺一天半夜，將士們已經十分疲勞，如果強行攻擊，損失太大。匈奴人的鐵騎面對叛軍的車陣也是一籌莫展。

「火攻怎麼樣？」麴義著樊籬問道，「你剛才不是一把火把叛軍的北線車陣燒了嗎？你故計重施一次，把這個車陣也燒了？」

樊籬苦笑，「大人，火油沒了。今天於毒大人在西平亭燒了一把火，我剛才又燒了一把，火油用完了。」

麴義睜大一雙眼珠子，狠狠地瞪著樊籬，「你不能省點用？不是你家的火油，用著快活是吧？」接著他又著董昭，大聲埋怨道，「你負責督辦糧草軍械，怎會出現這種失誤？要是讓叛軍逃了，我就上奏彈劾你。」

眾人知道他的脾氣，由他罵了一通。聲校尉萇弓建議徵調強弓手趕到河邊擊，以集的箭陣阻擋叛軍的撤退。此次為了阻擊曹救援定陶，北疆軍消耗了大量的箭矢，所以最近從冀州運來的長箭非常多，足夠奢侈浪費一把。麴義氣不打一來，指著萇弓罵道，「你沒長腦子啊？胡扯八道。濟水河有多寬你知道嗎？你把弓箭手調到河邊胡一氣，我拿什麼攻打曹仁？給我一邊待著去，不要說話。」

萇弓面紅耳赤，著腦袋跑到玉石的後，氣呼呼地張大直氣。

火攻不行，強攻不行，只能狂轟濫炸，看看能不能把叛軍得狗急跳牆，自相殘殺了。畢竟河面上的船隻不多，叛軍為了逃亡肯定要爭奪船隻，只要叛軍一，攻擊的機會就來了。

「曹仁這個孬種，不就著腦袋當烏。」麴義一拳砸到案幾上，沖著眾將吼道，「給我砸他的殼，把他的腦袋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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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親自趕到前線督戰。

北軍虎賁營的張震、聲營的萇弓和南軍武衛營的郭勛負責正面攻擊。

「大將軍擔心叛軍掉頭逃跑，要求我們不惜代價，速戰速決。」呂布指著前方車陣說道，「麴大人卻顧惜將士們的傷亡，希能用武力威懾叛軍，叛軍，從而以最小代價取得勝利。我看，我們折衷一下，讓士卒們在箭陣的掩護下強攻幾次試試。只要打開一個缺口，我們就能殺進去。」

三人仔細商量了一下，決定讓強弓手和石炮遠，制車陣的敵方弓箭手，讓弩炮叉擊，掩護攻擊士卒靠近車陣，爭取打開攻擊缺口。

激戰隨即開始。

曹仁坐鎮中軍指揮，力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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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在隆隆的鼓聲里悄然而至。

李弘駐馬高坡，著遠河面上的薄薄霧靄，焦慮不安。

麴義和呂布已經攻擊了兩個時辰，但依舊沒有拿下曹仁。斥候前來稟報，說昨夜趕到小陶亭的船隻已經返回到西平亭一帶的河面上，但沒看到有大量士卒從船上下來，估計不是接應曹仁撤退，而是給曹仁運送糧草軍械。另外，斥候還稟報了一件奇怪的事，昨夜在西平亭一帶的河面上，叛軍把裝在船上的糧食軍械全部搬了下來，然後這些空船頻繁往來於兩岸之間，好象在運送士卒渡河。

「叛軍要撤。」李弘驚呼一聲，回頭沖著任意大聲道，「快，急告劉豹，渡河，立即率一萬鐵騎渡河南下，趕到陶丘一帶包抄叛軍，攻擊叛軍，快……」

任意答應一聲，剛要吩咐後的傳令兵，李弘又了起來，「急告閻，請他迅速趕到陶丘一帶會合劉豹。匈奴人不能單獨行，一旦他們在郡縣燒殺搶掠，我們的罪過就大了。告訴閻，此事十萬火急，不能耽擱。」

幾個傳令兵如同離弦長箭一般疾馳而去。

李弘著他們漸漸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心中一陣興。定陶一仗打贏了，如果乘勝追擊，把曹、劉備的大軍圍殲於濟水河兩岸，中原一仗的勝算就非常大了。

曹從江淮返回到兗州戰場后，在曹亭敗了一場，在西平亭又敗了一場，加上最近一段時間連續攻擊的損失，他的四萬大軍最多還有三萬人。劉備接到關羽大敗莒城的消息后，肯定要分兵回援徐州，如果他分兵一萬回援，他還有兩萬軍隊。這樣兩者加起來最多不過五萬人。或許自己估猜有誤，叛軍的損失可能更大，但從排兵布陣上考慮，還是保守一點為好，免得估計不足錯過了圍殲的機會。如果自己能把這五萬人全殲了，對叛軍打擊之大可想而知，而河北也能憑此一戰奠定奪取中原平定天下的優勢。

李弘越想越是激。曹、劉備在救援定陶失敗之後，只有兩條路可逃，一是北上，和燕城、封丘一線的河南軍會合，一是南下，去陳留或者去豫州梁國。

相比較而言，北上的危險太大。北上都是大平原，一馬平川，有利於北疆鐵騎的追擊。另外，曹劉備要想徹底擺北疆軍的追殺，就必須渡過濮水河。濮水河距離這裡有三百里左右，曹劉備無論如何也跑不過四條的戰馬。就算曹丟棄了所有的輜重，搶在鐵騎之前提前趕到了濮水河，但他因為丟棄了輜重沒有渡河工，還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