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令劉放、中書侍郎劉琬等大臣急忙勸阻。
馬過去是長公主府的掾屬,輔佐長公主很多年,長公主對他的格還是非常了解的。這個人因為出高門,一向自視甚高,脾氣也很倔強,常常出言頂撞長公主。平時馬頂撞,長公主認為他是直言勸諫,一般不以為意,但今天忍耐不住了,「這次誰勸都不行,我非要懲治他一下,讓他知道到底誰說話算數。」
最近悲痛之事太多,長公主心裡很抑,馬的頂撞就好象在脆弱的心理上扎了一下,讓鬱積很久的哀傷突然找到了宣洩之,一發不可收拾。
馬被幾個虎賁衛士拖了出去,正要開打的時候,長公主府的長史筱嵐、司馬黃岳恰好趕到了凰臺。兩人大驚,急忙喝令衛士暫停行刑。一般大臣如果阻止行刑,虎賁衛士們理都不理,因為他們本沒有阻止的資格,但這兩位大人不一樣。他們的職雖然不高,卻是長公主府的掾屬,是長公主的絕對親信,得罪不起。尤其那位麗的朱大人,是北疆軍里最負盛名的魅力人,曾經和他們一起在北疆出生死,就算掉腦袋,也要給面子。
=
長公主早年就在晉開府,長公主府一直是晉朝廷的中樞。孝獻皇帝到了晉后,需要長公主的輔佐,長公主府又一度代替了尚書臺的作用。孝獻皇帝駕崩后,帝繼位,長公主主政,長居宮中,長公主府的很多權力隨即被移到了朝的中書監和侍中寺,而留在宮外的長公主府則逐漸為長公主權勢的象徵。
在晉,人們習慣上把長公主府、丞相府、史大夫府、大司馬府合稱「四府」,國政一般先由天子、長公主和四府議定,然後再拿到朝堂上進行朝議,所以這四府在人們的眼裡,那就是掌控社稷命運的地方。
至於三公之一的太尉和太尉府因為只負責兵事,地位顯赫位同三公的大將軍和大將軍府只負責征伐,所以這兩府的地位要低很多。議政的時候,如果不牽涉到兵事,太尉和大將軍一般不參加,即使參加了,也不過是個旁聽者而已。不屬於自己權責範圍的事,他們如果胡干涉,那就是越權了,是朝政大忌。
當然了,大將軍如果和大司馬合二為一,象李弘現在這樣兼兩職,那權勢就大不一樣了。
不過,目前朝廷的議政方式已經改變了很多,外朝四府的職權被大幅削弱,而中、朝的尚書臺、中書監和侍中寺的職權卻正在逐漸增加。這三個中、朝府衙(尚書臺的府衙雖然在宮外,但它依舊是中朝機構。)都天子和長公主直接控制,一般國政大事基本上由天子、長公主和這三府吏議定后直接下詔執行了。只有重大國政,天子和長公主才召集中朝三府和外朝四府聯合議事。
外朝四府中,因為長公主府的很多職權被轉移到了朝,所以它看上去就象一個空殼,除了象徵意義好象沒什麼職權了。其實這只是一種表明現象,因為長公主主政,所帶給長公主府的權力無法估量,從某種意義上說,現在的長公主府其實就等同於社稷中樞,它和朝的職權是重疊的,兩者隨時可以互相轉化。
長公主府的存在對大漢中興非常重要,它不但可以在天子年的時候輔佐天子主掌國政,協調和緩和外朝之間的矛盾和衝突,還能在天子長大后,保證權力的平穩移。長公主主政是暫時的,長居宮中也是暫時的,將來天子長大了,長公主就要移權力,就要遷出中。移權柄需要一段過渡時間,而這段時間長公主和長公主府就能和外朝諸府一起,牢牢控制大局,保證天子能夠順利的控制和鞏固權柄,從而保障中興大業的持續發展。
如果和長公主府的人關係切,升遷和立功封的機會唾手可得,所以這長公主府的幾位高級掾屬就了人們爭相拉攏獻的對象,一般秩俸兩千石的大吏看到他們都點頭哈腰,唯恐得罪了他們。尤其是主掌府諸事的長史,更是河北炙手可熱的人。
長公主府的長史,最早由張范出任。張范到尚書臺任職后,劉放繼任。長公主功修改制在中朝設置中書監后,劉放隨即出任中書令。劉放離開長公主府後,長公主和朝中大臣們突然發現,這長史一職竟然無人可以繼任了。
新制的實施,讓長公主進一步鞏固了皇權,本來由長公主府直接控制的權柄大都轉移到了中,這樣一來,長公主府的職權隨即發生了重大改變,協調朝廷外諸府和給長公主分析國政、提供決策建議,了長公主府兩個最重要的職能。
其中第一個職能,直接決定了新制能否順利實施和實施后能否發揮巨大作用。為了實現這個職能,新任的長公主府長史必須在河北軍政兩屆大吏中有很高的威,必須有富的理政務的能力,這個人說出來的話大家願意聽,都願意給面子。其次,這個人要有卓越的才華,對長公主很忠誠,和長公主很親,可以隨時進宮見到長公主,可以給長公主提供最恰當最準確和最有效率的國政建議。
放眼河北,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前太尉朱俊的兒、今尚書令李瑋的夫人筱嵐,這個位置就好象給量定做的一般,非莫屬。
筱嵐很早就聞名天下,而聞名天下的原因是因為在出嫁的當天,被李弘、良、趙雲、文丑、姜舞等八個人從城搶跑了。其後隨李瑋趕到西涼,追隨李弘南征北戰。北疆軍在最困難的時候,被李弘任命為將軍府從事,承擔了給大軍籌措糧草、幫助和協調北疆諸府屯田的重任,隨後一直在將軍府任職,曾獨自主持過晉行轅和河東行轅,為北疆的崛起和發展建下了顯赫功勛。如果不是,現在已經是朝中上卿了。長公主在晉建府後,盛邀請其府相助,一直是長公主府地位尊崇的客卿之一。
最初,筱嵐堅辭不。因為他們家在河北本來就已經權勢驚人了。現在李瑋是尚書令,朱穆是漢北郡太守,弟弟朱魭是侍史。父親朱俊的眾多弟子比如丁立、陳好、唐雲、尹思都是朝中大吏,再加上一幫門生故吏,李家、朱家可謂極其顯貴了。如果自己再出任長公主府長史這個河北最負實權的位置,恐怕會給家族帶來憂患。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附,做人還是低調一點好,不要太張揚了。長公主見勸說無效,於是想了個折衷的主意,讓筱嵐以客卿的份暫領長史事,等有了合適的人選,再另行任命。
筱嵐代領長公主府的長史之後,因其特殊的份、地位和權勢,在協調和穩定外朝諸府,在幫助長公主及時制定和修訂諸多國策上都發揮了重要作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幾年時間,筱嵐通過品評、考核和徵辟等多種辦法,向朝廷舉薦了一百多名出次等士家或者出貧寒的士子,其中甚至還包括一些出商賈之家的儒生,這使得長公主府為實施朝廷優賢禮士、任人唯賢之策最得力的地方,到了諸多鴻儒名士和朝中公卿大臣的讚賞。
今天筱嵐和黃岳進宮覲見長公主,就是想和長公主商討朝廷選拔制度的修改問題,誰知道卻遇上了太史令馬被無辜罰一事。
=
長公主看到筱嵐,頓時覺得很委屈,眼淚忍不住撲簌簌流了下來。
劉放、黃岳等大臣慌忙告退。
筱嵐走到長公主邊,緩緩蹲下,本想安兩句,但看到眼前這個麗的孩子單薄的軀,想到在世中用自己的肩膀勇敢地承擔起中興社稷的重任,為此犧牲了自己好的青春,犧牲了自己快樂的人生,忍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在彷徨和恐懼中苦苦支撐。應該到人們的尊敬,應該快樂而幸福地活著,不應該而象現在這樣,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傷心哭泣。
筱嵐張開雙臂,把地摟在了懷裡,「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等大將軍送來了捷報,把陛下和你接到,最痛苦最黑暗的日子便會過去。先帝在天之靈會保佑你,列祖列宗和無數大漢英魂會把世上最大的幸福和快樂賜給你,你所有的心愿和夢想都會變現實,你會為大漢最幸福最快樂的長公主。」
長公主心靈抖,伏在筱嵐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他們都走了,都離開了人世,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世上苦累。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大將軍,他渾浴,騎在豹子上,一個人在千軍萬馬里力衝殺。我很害怕,他要是死了我該怎麼辦?我去依靠誰?」
「殿下……」筱嵐心痛如絞,用力抱著較弱的長公主,淚水奪眶而去。
=
長公主哭了一陣,心中積已久的痛苦和悲傷得到宣洩,緒浙浙平靜下來。
「殿下,馬大人又頂撞你了?」筱嵐拿著巾輕輕了一下眼睛,聲問道。
「唉……」長公主獃獃地著案幾上的文卷,嘆了一口氣,「他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吧。不管大將軍是不是本朝第一酷吏,將來他都是我大漢中興的第一功臣,這個功績沒人可以抹殺,會永留青史。」
筱嵐笑笑,「記得很久以前,好象是大將軍在河東肅貪誅殺閹夏惲的時候,朝野上下口誅筆伐,異口同聲指責大將軍驕恣枉法,說他是本朝第一酷吏。大將軍當時很高興,說這個酷吏好,自己寧願當酷吏,也不願姑息養,讓惡人逍遙法外。」
「不過……」筱嵐遲疑了片刻,繼續說道,「這一次我也反對在青、兗兩州大肆肅貪。朝廷應該及時下旨,阻止大將軍毫無節制的殺戮。」
「為什麼?難道你也認為大將軍做的不對?」長公主很驚訝。
「不是,大將軍的做法無可指責,但河北形勢所迫,現在不能這樣重刑懲治違法吏和門閥世族。現在朝廷急需吏,更需要這些門閥世族給朝廷提供可用人才。如果大將軍肆意懲治,不但讓朝廷的吏危機雪上加霜,也會讓門閥世族在遭重創后痛恨朝廷酷法,門閥世族中的賢良之才可能因此抵制朝廷徵辟,拒絕出仕。」
筱嵐慢條斯理地說道,「殿下也知道,自從大軍開始南渡黃河平定中原以來,朝務猛增,外朝諸府的吏們日夜勞,幾乎沒有休息時間,究其原因就是可用吏太。同樣的況在河北三州,在青、兗兩州諸府也是一樣。」
「幾位老大人每況愈下,先後病逝,和他們沒日沒夜的理政務有直接關係。如果他們能得到很好的休息,肯定能多活幾年,也不至於象現在這樣帶著無法彌補的憾離開人世。」
「北疆在很早的時候就非常缺乏吏,我之所以被大將軍徵辟到府任職,就是因為當時北疆實在找不到士子充任吏了。當年仲淵(李瑋)曾數次到京城徵辟,但應徵者寥寥無幾,吏缺的狀況因此一直未能得到改善。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朝廷從擁有河北三州,發展到平定天下了,但吏缺的況卻越來越嚴重,到今天已經演變吏危機了。」
=
筱嵐看到長公主沒有說話,於是繼續說道:「雖然我們都很努力,在河北三州建了很多大小學堂,但一個人進了學堂后,並不意味著讀幾年經文就能才。才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需要諸生勤刻苦的學習。一般況下,十個諸生在念了十幾年的經文後,能有一兩個才的就非常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