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著老大人深邃的目，若有所悟，但一時無法理解趙岐的意思。

長公主突然跪下，行大禮，「請老大人教我。」

趙岐慌忙把扶了起來，「殿下，老臣時日無多了，即使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也請殿下原諒，就算老臣年老癡獃，一時胡言語而已，就不要責罰了。」

「老大人……」長公主激不已，悄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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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衰落，追究起來，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西疆長達百年的叛。

本朝為了戍守西疆，保住關、這道屏障，耗費了巨大的財力和武力，但收效甚微，反而把大漢拖垮了。

本朝自武皇帝中興后，國力並不遜於高祖皇帝、孝武皇帝時期。記得中興不久，本朝曾用數千鐵騎，派出了幾個勇敢的使者比如班超，就功迫使投向匈奴的西域諸國重新歸順。此外安侯竇固，其曾孫竇憲，也先後於孝明皇帝朝、孝和皇帝朝大破匈奴和西域叛國，取得了輝煌勝利。

但為什麼近一百年來，大漢卻無法平息西疆的羌人之？西疆的羌人和匈奴人、和西域諸國比起來，屬於更加野蠻的胡族部落，其人口，武力也差，但為什麼我們就是無法穩定西疆？為什麼大漢任憑羌人切斷了西部的通道，丟失了西域諸國和大片疆土？

一切都來源於世祖武皇帝的立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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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周武王滅商那個遙遠的年代開始，歷朝歷代一般都在兩個地方建都，一個是長安，一個是。

長安曾是西周、大秦的都城。這不僅因為大周、大秦源於關中，更因為此地有著高屋建瓴的軍事優勢。

關中之地，有渭水兩岸有富饒的大平原，號稱八百里秦川，有潼關、函谷關天險，使之為進退有據的不敗之地。

的營建始於周公，其目的是為了控制關東一帶的商朝代民以及其他各氏族的軍事要塞。由於周公是歷史上制禮作樂的聖人，加之被認為是天下之正中，西周被戎狄掃以後，隨即了新都城。這個都城，一般來說，其文化象徵的意義要遠遠大於它的軍事價值。

高祖是楚地沛縣人，他的武將文臣也大多是中原人，因此高祖和很多大臣們當初並不願意把都城建在長安，但反對者認為，今天下初定，社稷，的規模、地理位置都比不上長安，還是建都長安為好。大臣婁敬說，陛下為了取得天下，殺人無數，伺機叛者多如牛。陛下還是現實一點，據關中，憑藉崤、函之險先固基為上策。陛下過去經常和人打架，知道要想擊敗對方，最關鍵的辦法就是先卡住敵人的脖子。進了關中，您就算是卡住了天下人的脖子，江山永固。

事實證明，關中的武力加上關東的經濟文化，兩者相得益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造就了大漢空前強盛。

定都長安，西疆、北疆的戍守就顯得非常重要，而關中的支撐與震懾作用更是不可替代。為了確保都城的安全，大漢不但要守住西疆、北疆，更要開拓疆土，把防線不斷前移。孝武皇帝因此創下了北擊匈奴，把西域諸國盡納版圖的功偉業。

但武皇帝繼承大統后，他進了。

他認為一個強盛的大漢不一定要以開疆拓土為首要之務，而應該以德治國，只要實施仁政，一樣可以強盛大漢。

大漢自此失去了關中之利，人們漸漸忘記了關中曾為大漢強盛所建下的不朽功勛，關中就此衰落。關中的衰落，導致西疆、北疆失去了支撐和威懾，胡人開始侵，大漢也迅速走向了崩潰。

大漢本來是一頭驃悍的凜然不可侵犯的雄獅，但武皇帝奪走了它的心，拔下了它的利齒，砍斷了它的利爪，把它變了一頭只能趴在山顛上仰天長吼的垂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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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至此已經明白了趙岐老大人的意思，難以置信地驚呼道：「定都長安？」

「對，定都長安。」趙岐一字一句地說道，「殿下知道十年來，朝廷為何能控制北疆，雄霸大漠嗎？」

不待長公主說話，趙岐就繼續說了下去，「不是因為大將軍的武力強悍，不是因為北疆鐵騎所向披靡，而是因為朝廷就在晉，大漢的都城就在北疆，大漢巨大無比的威力距離大漠近在咫尺，這才是朝廷牢牢控制著北疆，控制著大漠的最本原因。」

「如果大漢的都城在，大漢的防重心后移兩千里，鐵騎駐防於長城一線，請問殿下，朝廷還能牢牢控制北疆？朝廷還能雄霸大漠嗎？」

「請殿下再想想西疆。朝廷為什麼無法平息西疆的叛？為什麼丟失了河西五郡，丟失了西域諸國？為什麼崔烈大人在朝堂上力主棄守西疆？很簡單，因為大漢的都城在，侵的胡人還在拱衛京畿的防線之外，大漢的天子和大臣們認為敵人距離自己還很遙遠。」

「請殿下再深的想一想，大漢的天子和大臣們為什麼在西域諸國丟失了，在河西丟失了，在西疆、北疆岌岌可危的況下，還依然沒有強烈的危機，還沒有大漢即將衰敗、傾覆的危機？很簡單，因為自武皇帝以來，本朝把以德治國放在第一位，把開疆拓土放在第二位，把強國興國的策略本末倒置了。」

「如果大漢不去開疆拓土，不去征伐四方，那它如何保持稱霸四海的雄心壯志？如何保持強悍的武力？如何保護自己的疆域和臣民？」

「疆域穩定了，百姓安居樂業了，國家才能強盛。國家強盛了，才能以德治國，才能讓大漢威臨天下，才能讓四海萬國臣服於腳下。」

「定都長安的意義就在於，它可以讓大漢永遠保持稱霸天下的雄心，讓大漢的軍隊永遠保持強悍無比的武力，讓大漢從此繁榮昌盛，讓大漢從此屹立於東方而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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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熱沸騰，再度跪倒在地，給趙岐老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再抬頭時，已是淚流滿面。

「謝謝老大人，謝謝老大人讓大漢再次站起來，再次威臨四海……」

趙岐白須飄，仰天長嘯，「可惜我老了，看不到那一天了，但你能看到，大將軍能看到，我們的後代能看到……」

「大漢，它絕不會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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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都長安，可以牢牢控制西疆、北疆，可以讓大漢軍隊在全無後顧之憂的況下，橫掃天下。

定都長安，可以解決西涼沉痾已久的問題，可以解決西涼韓遂反覆叛的問題。

定都長安，可以徹底改變大漢的立國本，而在這個有強烈攻擊、強烈進取心的立國本的影響和推下，大漢的治國策略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而大漢的軍隊也將保持持續的更加強悍的武力，大漢將在這個強悍武力和嶄新的治國策略的拱衛下，迅速走向中興，迅速雄起。

當大漢定都長安之後，當大漢的立國本發生變化之後，大漢的權力架構隨即發生變化，而這個時候，朝堂上的權力平衡勢必要被打破，但這種打破是在權力架構迅速膨脹基礎上的打破，不但北疆系士人的利益得到了保證和發展，關、士人也能從中益，這是一種只有勝利者，沒有失敗者的權力再分配，皆大歡喜。

長公主徹底聽懂了趙岐老大人的中興構想，已經知道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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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召集所有在晉的朝中重臣議事，當在凰臺提出定都長安的奏議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如果定都長安，朝廷就要馬上開始擬定建都的詳細方案，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朝廷諸府的擴建。長安是京都，長安是治理大漢萬里疆域的權力核心，朝廷諸府的構架要大大膨脹。現在的晉朝廷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雖然架構上很齊備，但遠遠沒有達到一個治理萬里疆域所需要的朝廷規模。

朝廷擴建，需要吏，關、士人的朝了一件非常迫切的事。

在關、士人中，影響力最大的是關中扶風的馬閥和士孫家，關西的楊閥。如今德高重的馬日磾已經死了，要想重新得到關、士人的信任，必須把關西楊閥的楊彪老大人請出來，赦免士孫瑞和其宗族的罪責，恢復士孫家的地位。

但士孫家的事牽涉到大將軍，此事必須先徵求大將軍的意見。長公主把士孫欣送到行轅，就是想讓大將軍親自出面解決此事。士孫家的事如能妥善解決，楊彪必能重新朝，而關、士人仕的事也能順利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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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好目瞪口呆。他到江東轉了一圈，朝中卻發生了如此驚天地的事。

「定都長安一事關係到社稷命運，需要慎重對待，仔細商議，所以目前只有極數的朝中重臣知道此事。」王昶看看陳好，笑著說道，「我現在告訴你，不算泄朝廷機吧？」

陳好心神還沉浸在震駭之中，沒有理睬王昶的調侃。

「益謙兄，你看他們兩個是不是很般配？」王昶指指逐漸走近的趙行和士孫欣，頗有深意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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