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大將軍不會怪你的。」徐榮瞪了他一眼,「你打仗的確厲害,但你現在是上卿了,是左衛將軍,你的一舉一都直接關係到社稷命運。你在戰場上指揮作戰的時候,要多想想戰場背後的事,這樣你才能真正利用戰場來保衛社稷,保衛大漢江山。」
麴義尷尬地笑笑,湊近徐榮問道:「打算增兵多?」
徐榮出一隻手,然後在空中轉了一下,把手背沖著麴義的臉晃了晃。
「十萬?」麴義十分震驚。
「多嗎?」徐榮笑道,「我還覺得了。現在打仗的地方越來越多,我們的兵力卻越來越,增兵十萬也不過只夠打下而已。如果我們手中有五十萬大軍,韓遂還敢和我們作對嗎?早知道你這樣莽撞,我就應該提前告訴你。」
「長公主和朝廷會答應嗎?」麴義遲疑著問道。
「我要和韓遂好好談談。」徐榮自信地說道,「另外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兩個月,你不但要拿下關西,還要把朝廷攪翻天。」
麴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仰頭喝下了一大口酒,「子烈,你能對我說清楚一點嗎?我有些無所適從。」
徐榮笑笑,出右手食指在麴義眼前晃了晃,「你要牢牢記住一點,大漢中興的柱石是我們北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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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大戰結束后,大司馬大將軍李弘奏請天子、長公主和朝廷,要求在黃河兩岸增建五座大兵營,以便攻打,但長公主和朝廷最後只同意增建三座,增兵三萬。
朝廷的理由是,大漢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了二十七萬,所耗軍資非常龐大,財賦無力承擔。雖然大漢現在實行「兵戶」制,無需支付士卒軍餉,打仗時士卒還自帶部分戰馬、甲和武,但朝廷認為現在大戰越來越集,陣亡士卒越來越多,「兵戶」的數量也在急劇膨脹,而朝廷手中的土地有限,草場有限,已經無力支撐。
其實,這個理由本就是推託之辭。中原大戰後,朝廷收復了兩個州,無主土地數不勝數,為了讓青、兗兩州迅速恢復,朝廷還特意從北疆、河北等地南遷人口兩百多萬。朝廷之所以拒絕大將軍的增兵之議,說白了就是擔心大將軍手中的兵權無法控制。大將軍手中的兵權太大,掌控的軍隊太多,無論對朝廷還是對社稷,都是一個巨大的威脅,稍有不慎就是亡國之禍。
長公主在給大將軍的信中還特意做了一番解釋,說增兵牽扯麵太大,涉及到田制、賦稅、戍邊等等,不是說增就能增的,在目前況下,還是以保持現有兵力為好。長公主還說,大戰,如果兵力不夠,可以從塞外再次調兵南下。從塞外調兵,既可以消耗胡族諸部的實力,又有利於大漠穩定,還能減因朝廷增兵所帶來的一系列麻煩,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但大將軍的確需要兵力打,而且大軍收復中原后,就要南下江淮、荊豫,甚至還有可能打到益州,打這些地方,北疆鐵騎已經沒有太大作用,需要的是步卒大軍。另外,大軍主力南下作戰後,北疆、西疆的穩定極為重要,這時北疆鐵騎也不可能隨軍南下作戰,他們需要集中力戍守邊疆。
然而,現在大將軍連增兵打都不行,將來打下后,就更不要說增兵南下收復長江南北兩岸了。
增兵會引起一系列問題,這一點長公主和朝廷的看法是對的,但不增兵,僅靠現有兵力,在收復州郡越來越多、戰場越來越遠、戰爭越來越集的況下,平定天下的步伐會大大減慢,而長公主和朝廷又要求大將軍儘快平定天下,這兩者之間的矛盾讓大將軍焦慮不安。
長公主信任大將軍,信任北疆士族僚,但隨著中興大業的緩緩起,隨著大軍不斷收復州郡,長公主不僅僅需要軍隊和軍隊的勝利,更需要越來越多的士族僚幫助一起推中興大業。這時候,進朝堂的各方勢力越來越多,各種各樣的矛盾和權勢之爭也就紛至沓來,長公主需要平衡各方權勢之間的利益以維持朝堂的穩定和新政的持續推進,而制和損害權勢最大的北疆利益也就了一種必然。
所以,長公主阻止大將軍增兵是無奈之舉,親自跑到塞外徵調胡族鐵騎南下參加中原大戰也是一種無奈之舉。大將軍能理解長公主的難,但同時他也到了一撲面而來的深重危機。
接著,青兗兩州發了「圈地炒地」的風,定都長安之議遭到了極大阻力,關、士人以拒絕出仕來要挾朝廷意圖分權柄,這些事都在中原大戰之後發,也就說,中原大戰後,隨著朝廷實際控制疆域的不斷擴大,進朝堂勢力的迅速增多,長公主對北疆人的依賴正在逐步減,而北疆人也正在逐漸失去對權柄的控制。
朝堂上的事終於不可避免地超出了大將軍能夠容忍的底線,他決定出手了。
大將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左車騎將軍鮮於輔、太尉徐榮、尚書令李瑋、右衛將軍張燕、司隸校尉左彥,並請漢北郡太守朱穆、遼東都護府都護余鵬上書朝廷回晉述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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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定(朱穆)和伯翰(余鵬)要回來?」麴義吃驚地問道,「這麼說,大將軍請羽行兄(鮮於輔)和俊義兄(左彥)趕到定陶是為了商議此事?請樓麓、纓彤、鹿歡洋一幫胡族王趕到定陶也是為了此事?」
「雲天,大將軍把曹的兒嫁給祭鋒,你難道不覺得很驚訝嗎?」徐榮答非所問。
「不奇怪。」麴義笑道,「我覺得很合適。不過聽你這麼一說,祭鋒這小子好象是撿了個大便宜。」
「羽行、公定和伯翰如果都回來,大漠上只有無畏(燕無畏),遼東只有小懶(李溯),他們兩個人支撐整個北疆,難度太大。大將軍為了確保北疆的安全,所以請樓麓和纓彤他們趕到中原商談北疆戍防一事。」
「大將軍早就該這麼幹了。」麴義不滿地撇撇,「這些年,北疆人不是在大漠上數星星,就是在各個戰場上浴戰,只有一個李仲淵(李瑋)在朝堂上撐著,孤掌難鳴。現在北疆人淪落到什麼地步?連增兵打都不行,還要看朝廷那幫混蛋的臉?我們給誰打仗?給大將軍嗎?給長公主嗎?是給大漢,是給他們這幫混蛋打天下。」麴義怒聲罵了兩句,「對了,長公主這次不會和大將軍翻臉吧?」
徐榮搖搖頭,「為了定都長安的事,長公主暗地裏哭了很多次。已經不了朝中那幫大臣們無休無止的爭辯了。這些年,新政能夠得以制定和實施,主要得益於張溫、崔烈、袁滂這些老大臣們的鼎力支持和幫助,但現在他們都不在了,長公主失去了強有力的依靠,朝政正在逐漸偏離原定的方向,新政也越來越難以維持。如果我們再不及時想辦法,類似青兗兩州的圈地炒地的事會層出不窮,新政會被朝中那些自以為是唯利是圖的佞破壞得一無是。」
「大將軍這次下定決心了?」
徐榮沉片刻,臉上出一憂,「大將軍極為謹慎,行事非常小心,至今還沒有任何舉措。」
麴義氣得把手上的酒爵往案幾上用力一砸,「大將軍現在幹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瞻前顧後,哪有當年帶我們縱橫大漠的霸氣?他怕什麼?怕晉的那幫人造反嗎?晉的龍山大營里還有老拐的近萬傷殘老兵,只要大將軍一聲令下,就能把晉殺個流河。」
「你胡說什麼?」徐榮怒斥道,「大將軍不讓我提前告訴你,就是擔心你壞了大事。北疆有多士族?有多人能走進朝堂?你以為什麼人都能走進朝堂治理天下?將來社稷平定了,大漢中興了,天下士人只要有本事,都能走進朝堂,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事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而是一百年、兩百年的事,當然要謹慎,要一步步來了。」
「你說得什麼話?我怎麼聽不懂?」麴義瞪著眼睛問道。
「很簡單,現在北疆人要徹底控制朝政,讓中興大業按照我們的設想前進。將來,我們的後代要繼續控制朝政,讓中興大業得以維持和持續發展。幾代人之後,大漢昌盛了,富強了,百姓安居樂業了,天下昇平了,我們的願也就實現了。」徐榮著麴義,鄭重地說道,「所以,這不是殺人流就能解決的事,你懂了嗎?」
麴義大笑,「我知道了。先增兵,只要有兵戶,北疆人就有軍隊,只要有軍隊,北疆人就能控制朝政,只要控制了朝政,北疆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不再說了。」徐榮搖手說道,「你明天和張郃、高覽一起,率軍急赴華,迅速攻佔潼關。楊和張白騎將率軍隨後跟進。孫親和楊華的軍隊接到我的命令后,將開始攻打風陵渡,幫助你奪取潼關。」
「你呢?你帶多人攻打長安?」
「兩三千就夠了。」徐榮笑道,「我要和韓遂好好談談。事會非常順利,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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