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蔡邕、史大夫劉和、將作大匠孔融等大臣藉著荀攸的話,對制約北疆權勢提出了幾點建議。
北疆人主要集中在尚書臺和外朝諸府。尚書臺自從搬到皇宮外面后,不但依舊控制著一部分決策權,還掌握著相當一部分執行權。很多時候尚書臺在做出決策后自己就下令執行了,有些決策如果在商議過程中遇到阻力,尚書臺也常常利用自己的權勢聯合外朝中的北疆大臣先執行。雖然張范、崔琰、司馬朗等大臣都在尚書臺,但相比強勢的李瑋和在尚書臺中佔據大多數的北疆人,他們勢單力薄幾乎沒有說話的份量。
本朝國政大事由「四府合議」后再做最終決策,一般丞相府、史大夫府和太尉府、大司馬府發生爭論的時候,長公主都要徵詢尚書臺的意見,但尚書臺肯定站在丞相府和史大夫府的對立面,迫使丞相府和史大夫做出妥協和讓步。因此,要想制約北疆人的權勢,首先就要削弱尚書臺的權力,但大司馬大將軍李弘督領尚書臺,不能公開削權,另外尚書令李瑋在前段時間主持重訂了諸府權責,已經主讓出了一部分權力,不好再步步。
蔡邕等人認為,為了進一步限制北疆人對朝政的控制,當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加強外朝權柄。太尉徐榮主請辭,其實就有以太尉一職換取外朝同意增兵的意思。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老大臣楊彪取而代之。這樣我們既可以把關、士人拉進朝堂,迅速穩定關中,同時又能加強外朝權柄。
外朝權柄強大了,「四府合議」的時候我們就能佔據優勢,讓尚書臺在無形中失去一部分決策權。尚書臺的決策權了,執行權的使用就要大打折扣,對朝政的影響就越來越小,繼而可以把它重新遷回皇宮,和中書監並列。這樣一來,北疆人無論在外朝還是朝,都無法形干涉朝政的力量,制約北疆權勢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這時候,外朝擁有了比較完整的相權,而中朝和朝也擁有了絕對的皇權和一部分核心相權,制上更為合理。幾年後,殿下可以讓中書監掌控決策權,讓尚書臺掌控執行權,進一步削弱尚書臺的權力。尚書臺的權力越小,督領尚書臺的大將軍的權力也就越小,大將軍手上的兵事決策權也會到極大限制,這可以逐漸削弱和制衡大將軍的權勢。待天下平定了,陛下開始親政的時候,大將軍就可以把手上最後一部分兵權出來了。
這種辦法,無論對大漢社稷,對中興大業,還是對大將軍和北疆人,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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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面帶笑容,目從蔡邕、劉和、鍾繇、孔融、張邈、荀攸、張范、崔琰等大臣臉上一一掃過,但心裏的火氣卻越來越大,憤怒得幾乎無法聽下去了。
說來說去,外朝的大臣們還是要權柄,利用各種機會攫取權柄,甚至不惜以犧牲中興大業為代價。
正如幾位大臣所說,削弱尚書臺的權力,不但可以制約北疆人的權勢,還能穩妥地非常安全的削弱大將軍手中的權柄,但結果是外朝權重,朝政將被外朝控制,新政的制定和實施都將被外朝所左右。
外朝能全心全意地遵從天子的旨意推和實現中興大業嗎?
外朝派系林立,權勢鬥爭紛繁複雜,各方為了爭奪利益,常常以犧牲社稷為代價。就從眼前這件事來說,要想迅速平定天下,增兵是唯一的辦法,但外朝為了遏制大將軍和北疆人的權勢,無論如何不答應。說什麼大將軍和北疆人可能危害社稷,其實說白了就是擔心自己的利益損。這麼多年了,大將軍和北疆人為了拯救社稷捨生忘死、浴戰,何曾危害了社稷?如果沒有北疆,如果沒有大將軍和北疆人,社稷也許已經早已敗亡了。
但更嚴酷的現實是,重振大漢,中興社稷,僅靠北疆人和強悍的北疆軍的確不行。收復的疆域擴大了,形勢更複雜了,新政的實施難度更大了,朝廷迫切需要更多的士人進朝堂,需要更多的力量來幫助朝廷推中興大業的前進。
長公主突然想到了孝武皇帝,想到了武皇帝,現在深刻理解了兩位先皇當時倚重尚書臺獨攬權柄的原因。要想完振興社稷的大業,只能把決策權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裏,依靠一幫忠心耿耿的臣僚牢牢地把握住大業推進的方向。隨著大業的推進,隨著完大業的難度越來越大,治國策略之爭、各方權勢之爭也越來越激烈,而解決的辦法不是妥協,不是退讓,而是應該堅決地穩穩地抓住權柄,毫不能放鬆,否則不但中興大業可能失敗,社稷更有可能傾覆。
現在,自己要完全徹底地控制權柄,同時,又要得到各方勢力的信任,在不損害朝中大臣和各方權勢的利益的前提下,讓他們為中興大業繼續鬥。
我該怎麼辦呢?
長公主抬頭著窗外麗的夜空,眼裏出了深深的憂鬱。父皇,列祖列宗,你們在天之靈要幫幫我,幫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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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兗州,定陶,大將軍行轅。
長公主的書信和尚書令李瑋的書信都擺在案幾上。
李弘、鮮於輔、張燕、玉石、趙雲、良、左彥、田疇、傅干、陳好十個人圍坐在案幾四周,一個個神凝重,沉思不語。
「公定(朱穆)和伯翰(余鵬)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鮮於輔突然問道。
「最快也要到下個月底。」李弘說道,「他們回到晉后,可以及時進朝,幫助殿下迅速鞏固朝權柄。」
「殿下在信中說,現在重要的是穩定,在我們沒有拿下之前,保持朝堂的穩定非常重要。打需要用朝廷所有的力量,而且目前我們正在做打的準備,糧食、軍械、兵力、民夫的籌措和徵調都需要一個穩定和齊心協力的朝堂,因此,有些事我們必須非常慎重,千萬不要激化矛盾。如果明年攻打功敗垂,未來三到五年,我們很難捲土重來了。」鮮於輔嘆道,「此刻,北疆人進朝,外朝的反應會不會非常激烈?」
「現在關鍵是增兵,沒有足夠的兵力,我們無法攻克。」張燕說道,「但目前殿下的境很艱難,要想穩定朝堂,只能在我們和各方勢力之間求平衡,不過朝堂上的權勢平衡無助於解決問題,必須尋找一個突破口,以便朝廷能迅速增兵。殿下的意思是從鞏固朝權柄開始,也就是說,尚書臺也罷,外朝也罷,都有可能失去決策權。」
「大將軍手上還有兵事決策權,殿下這個辦法對我們的影響似乎並不大。」玉石說道。
「兵事決策權制太多。沒有財賦權,大將軍就無法調錢糧,沒有節度地方權,大將軍就無法徵調民夫。外朝如果在大戰關鍵時刻刁難我們一下,這仗就無法打了。」張燕搖頭道,「如果仲淵(李瑋)做丞相,子泰(田疇)出任尚書令,彥才(傅干)做中書監,我們就能完全控制朝政,但長公主不會同意,外朝大臣更不會同意。北疆人完全控制權柄,權柄等於失去制約,這對中興大業威脅太大,所以長公主才想了個鞏固朝權柄的辦法。看樣子要效仿當年的孝武皇帝和武皇帝,把權柄完全集於一了。」
「什麼意思?」良濃眉皺,冷聲問道,「殿下要卸磨殺驢嗎?」
傑陣亡的消息傳來后,良緒消沉,話也越來越了。
「你不要這麼理解。」田疇解釋道,「從目前形勢來看,集權於一確是穩定朝堂保持中興策略持續不變的唯一辦法。當年孝武皇帝能就一番偉業,武皇帝能中興大漢,都是得益於集權。號令所指,天下莫不遵從,這樣才能做好事。象現在這樣,為了增兵平定天下,朝堂上竟然吵一片,那還能幹什麼?為了定都長安,長公主竟然被鋪天蓋地的反對大淹沒了,皇權的威儀在哪?」
「殿下集權,尚書臺和外朝的決策權肯定要被收回去。我們主放權了,外朝沒有辦法,也只有放權。尚書臺的權力被削弱了,大將軍的權勢到了限制,外朝也就沒有可以攻擊北疆人的借口了。這時朝堂上出現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況,外朝利益損,相權不但沒有增大反而減小了。」
「外朝為什麼屢屢攻擊尚書臺?還不是為了爭奪相權。此刻皇權在我們的擁護下,驟然增大,殿下獨攬權柄,外朝倍打。」
「為了改變這種不利局面,外朝只能改弦易轍,再度和北疆人聯手對抗殿下。外朝要想拉攏北疆人,首要之務就是增兵,用增兵的辦法換取北疆人的信任,增大北疆人的權勢。北疆人權勢大了,殿下反過來就要拉攏外朝制北疆人。外朝則乘機利用殿下和北疆人之間的對抗,把失去的權柄從殿下手中再次奪回去。」
良恍然大悟,忿忿不平地罵了一句,「一幫狗屁東西,整天為了看不見不著的權柄鬥來鬥去,沒完沒了。」
「如此說來,此事益最大的不就是殿下了?」玉石問道。
「的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左彥苦笑,「我們要想確保北疆人的利益,首先就要增兵,否則這樣打下去,幾年後我們的軍隊越來越,北疆人的利益就無法得到保障。另外,我們必須儘快打,平定天下。只有中興大業功了,北疆人才會得到最大的利益,才能確保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才能確保北疆世世代代的穩定。」
「這件事對我們北疆人的影響會有多大?」趙雲問道,「如果殿下的決策明顯對北疆人不利,我們有何對策?」
「影響的確很大。」傅干說道,「過去,我們在很多事上有決策權,殿下很倚重我們。尚書臺把權力出去后,北疆人要想影響殿下的決策,只能靠大將軍了,但大將軍常年在外征戰,所以……」傅干想了一下,又說道,「外朝和尚書臺的權力被削弱后,中書監的權力會膨脹,而中書監是在殿下的直接控制下,中書監的大臣們無論怎麼爭吵,都影響不了殿下的決策,但各方勢力會想盡一切辦法干涉中書監的決策,所以殿下將來可能會更倚重長公主府。」
「有筱嵐主掌長公主府,北疆人的利益暫時還不會損。」李弘笑道,「殿下和仲淵的書信,諸位大人都看了,剛才我們也商討了很多,如果諸位大人同意仲淵的意見,那我就立刻回復殿下和仲淵,同意他們對制的修改,以便朝廷儘快下旨增兵。」
「打下之後呢?」鮮於輔問道,「打下后,朝堂上的勢力更多,如果殿下和外朝聯手對付我們北疆人,我們怎麼辦?如果中興策略完全背離了我們最初的設想,我們如何應對?畢竟制一旦修改,決策權就被殿下完全控制了,再想讓殿下修改制,把權力下放給尚書臺和外朝,本不可能。」
李弘沉默不語。
張燕、左彥、田疇、傅乾等人臉顯憂。
「北疆人必須控制朝政,控制軍隊,為此北疆的武人要倚仗軍功更多更快地進朝堂,要利用各種機會制約其它勢力攫取權柄。」李弘看看諸將,一字一句地說道,「北疆人絕對尊奉天子,絕對忠誠於大漢,誰敢危害大漢利益,誰敢危害北疆人的利益,誰敢逾越了這個最後底線,我就讓他死無葬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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